第46章 45
便利店門鈴被開啓的門簾輕碰，正在用抹布打掃廚臺的店長擡起頭，看到一位藏在黃色衛衣裏女子輕盈推門進來。
對于不會做飯的山以寒來說24小時便利店簡直是救命恩人一般的存在。
甚至無聊的時候，她幹脆寫了一個便利店美食評測微博。
綜合評選，唐久便利店的蛋黃肉松卷和牛肉餅最好吃。
山以寒走到店鋪最裏面的冰箱前，彎腰望着貨架上的各種包飯仔細挑選：“反正要載盛寧上班，不如多買一點給任力和貝小星吃，大家一起可以吃多種口味——”
門鈴再次輕輕響起，店長擡眼看到一位穿着襯衣連衣裙的少女耷拉着拖鞋慢吞吞擡腿邁入店內。
大概是沒睡醒似的，少女長發自然的擋住半張臉，如同瀑布一般垂落胸前。
垂着眼，如同依然沉浸在昨晚還未做完的夢中似的，低着頭哼着歌，左手從貨架上的貨品劃過。
店裏的電視機熱情洋溢的播放着清晨新聞。
陽光試探着從落地窗外蔓延進來，暖熱收銀臺的溫度。
店長下意識遮着眼望着外面匆匆忙忙的陌生人。
少女右手一晃，銀色刀尖順着襯衣袖口滑落掌心。
冰涼的刀片随着電視裏的聲音，有節奏的在光潔的腿面上輕輕敲打，她朝着山以寒走去。
正在專注的開心比對究竟是選擇星巴克還是貝納頌的山以寒察覺到身後有人經過的腳步聲，下意識将身子朝冰櫃裏縮了縮——
少女瞥了一眼山以寒開心挑選專注的側臉，收回眼神繼續朝更裏面的酒鋪走去，拿了最大的一瓶白酒，直接頓在收銀臺。
老板揚起臉，上下打量一番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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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對方出現的時間，以及衣着狀态和清醒程度猜測可能是某失足少女。
直到看的少女側臉逃避眼神對視，這才抖着腿懶洋洋拖慢速度，拿起酒瓶掃碼，半刁難半玩笑似的：“身份證？”
聞此，少女回過頭，耷拉着眼角面無表情望着對方：“我還需要身份證？”
——昨夜被經紀人扔回出租屋沒有洗漱随意穿了件衣服就出門的彌峥握緊了藏在櫃臺下面的刀。
“當然，我們這裏有監控，要是被人發現我賣酒給未成年人，是犯法的。”老板沖對方揚揚下巴，示意攝像頭的方向，眼神邪惡在對方身上畫圈，露出一口黃牙：“我看你...怎麽也不像是成年人。”
這種探尋的好奇的戲谑的貪婪的樂禍的眼神，像是最尖銳最陰毒的鐵鈎，從十年前就開始一下一下剮着彌峥的臉，彌峥的肉。
彌峥厭惡的側過頭逃避，轉身走進收銀臺內。
老板下意識往裏面縮了一步，眼神一閃驚喜和訝異——
眼前一縷銀光閃過眼眸，帶出最刺骨的冷。
“救命——”
未等老板說話，彌峥眼眸閃着與年齡裝扮不符的狠毒，用胳膊箍着對方的脖頸，毫無顧忌的騎在對方背上，身體随着對方的掙紮也跟着動來晃去。
貨架上的煙和藥随着兩人的掙紮紛紛墜落。
驚恐之下的男人，和有備而來的女人，不相上下。
幾次老板都快要掙脫，彌峥反而更加貼緊對方的後背，好像一點也不在意此時的戰鬥狀态。
任由對方背着自己左右搖晃掙脫，歪着腦袋仔細認真的用刀尖輕拭對方額頭，太陽穴，臉頰，下巴。
對方身子一抖，吓傻的水漬順着凳子濺在地磚上。
溫暖的陽光已經蔓延到店長的側臉，彌峥箍緊對方，側臉貼在對方厚重的背上閉上眼深籲一口氣。
“——Hello？”
滿頭大汗的山以寒拿着一瓶易拉罐飲料放在收銀臺前，示意老板收款。
彌峥睜開雙眼，戒備的望着對方，絲毫沒有認出對方的意思。
明明彼此相視而笑過，明明彼此同桌而聊過，在意過，才會因為對方戒備的眼神而覺得異樣。
“滾。”彌峥喉結滾動，像是動物一般扯着嗓子低吼。
“——我今天等了四趟地鐵，數着旁邊人頭屑碎片和黑白頭發比例雙腳離地被擠出站。”山以寒頭發淩亂，擡起雙手示意對方坦白：“沒有這點甜我真的會死。”
“這麽辛苦，請你喝。”聽到別人示弱，彌峥低頭逃避山以寒的眼神，習慣性的露出難過的表情，點頭附和。
表情上完全是安慰別人的動作，但是她的手還是堅持自己，依然揪着店長牢牢不放。
像是被寄生在洋娃娃身體裏掙紮自由的鬼魂。
“可以嗎？”山以寒望着老板，尋求确定答複。
“可...可...可以。”老板牙齒打架，半晌咕嚷一句。
山以寒低頭擡眼一臉不好意思的露出八顆牙齒标準笑：“這麽好的機會你能不能幫我再拿兩包煙？就你身後架子上——”
“你真好——”
雙手合十，山以寒的百發百中臺詞。
彌峥下意識擡起手眼神朝煙架滑去——
啪。
沉重的飲料瓶宛如一塊磚頭砸在她的腦袋，山以寒一手撐着收銀臺，另外一只手已經抓着她拿刀的手腕——
老板顧不得地上尿漬，用胳膊蹭着爬着離開收銀臺內。
“嗬——”彌峥搖搖頭，意識到自己遇襲，發出類似動物發怒似的原始聲音，很快用力拽着山以寒的胳膊，将胳膊外側直接朝櫃臺邊角處磕。
撞擊第一下。
山以寒痛到整個身體失去力氣一般發抖，滿口酸苦。
卻在對方擡腿朝自己踹來時，轉身閃開。
彌峥擡腿一跳，從櫃臺裏直接跳出來。
山以寒揉揉快要斷了的胳膊肘，歪着腦袋蹙眉握緊拳頭。
彌峥每一次的出拳，擡腿都是以毫無退路的自絕方式。
等到她擡腳朝山以寒面門襲來——
山以寒腦袋一偏，光潔的腳面撞在鐵質的貨架上，整個便利店裏都聽到Duang的一聲。
聽着都疼。
彌峥毫不在意，反而更加生氣，抓着貨架朝山以寒砸去。
“彌峥！”已經糾纏這麽久，對方依然沒有任何疲憊熄火的苗頭，山以寒決定一邊游擊戰，一邊和她溝通：“你昨天還在我家吃過飯，你還記得嗎？”
對方找到飲料貨架，拿起飲料露出純真的笑容，随即一瓶可樂貼着山以寒劉海擦過——
山以寒渾身汗毛聳立。
“彌峥！”山以寒換了個地方：“我們昨天吃的螃蟹，你用勺子在蟹殼裏舀着蟹膏，吃的滿嘴都是，大家都笑了——”
彌峥停下腳步，雙手捂着耳朵蹙眉一邊彎腰一邊轉圈吼道：“不要笑！不要笑我！”
“好好好。”
眼看對方終于恢複神智，山以寒慢吞吞朝她走去：“我們回家好不好？”
陷入自己世界的彌峥擡起手掌敲打着額頭，只覺得自己像是在敲打一臺破舊的電視。
敲一下，認出眼前女生很熟悉。
再敲一下，為什麽陌生人要擡起手朝自己逼近？
再再敲一下——
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彌峥？”
“嗯？”
為什麽陌生人說話，自己會不由自主的回應？
彌峥眼波流轉只覺得四周天翻地覆——
難道這裏不是現實是深處某個系統游戲中？
“什麽？”未等山以寒湊近對方——
彌峥蹲下撿起地上破碎的啤酒瓶碎片，手掌握緊，鮮血順着手掌握着的縫隙滴落在地板上。
吧嗒吧嗒。
真的沒有感覺。真的是假的。
彌峥如釋重負的笑笑，朝山以寒走了過去——
眼看面前人拿着玻璃碎片邪笑着朝自己重來，山以寒倒退一步，腳腕撞到摔倒的貨架，失去平衡摔倒——
一道寒風黑影掠過。
門口風鈴聲清脆作響。
彌峥宛如破布娃娃一般摔在貨架另一端，又是叮叮當當的碎裂聲。
山以寒胳膊宛如被鐵鉗抓着，身體失去重心被用力一提——
已經被盛寧擋在身後。
像是一道溫暖的屏障，阻攔山以寒與冰冷可怖之間的距離。
盛寧朝山以寒的方向側臉不耐煩道：“剛把你的罰單處理完——”
“哇——”彌峥站起身瞪大眼睛一臉欣喜：果然自己猜的沒錯，在這裏自己扮演的是反面角色！
可是不行！
“我們勝天娛樂全力支持吳導新作，”楊逸濤的聲音不知什麽時候從電視裏傳出，有板有眼的透過攝像頭微笑傳達：“我們一姐彌峥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只做主角。”
“只做主角。”
“主角。”
整個世界靜默下來，突然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笑聲鬧聲吼聲罵聲——
“我只做主角。”
彌峥說完，擡起手中玻璃碎片，戳中自己的頸部動脈。
倒地的那一瞬間，靈魂飛升輕松。
“不要看。”幾乎是瞬間的，盛寧轉過來用身體擋住山以寒的視線，将大劫過後渾身虛脫顫抖的她緊緊抱在懷中。
“這是假的吧？”山以寒只能看到剛剛被撞到發紫的腳腕徒勞顫抖，鮮血試探着的流淌，漸漸越來越多，越來越快，直到一條河流彎向天堂。
所有的感覺被遺忘，只有困惑，懷疑，和懷疑自己的眼睛到難以置信。
她将腦袋埋在盛寧的懷中，甚至想要藏進他的身體裏。
下一秒——
“——我要給Lucas打電話，他怎麽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