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8.7(三更)

嫁妝的事終究沒有瞞過定遠侯。

他從營中回來後, 把兩個弟弟叫到主院, 不知道說了什麽, 出來的時候秦昌眼淚汪汪,又慫又蔫。秦三叔也紅着眼圈。

從岔路口分別的時候, 兩個人親親熱熱地互相行禮, 看上去感情更好了。

秦昌難得硬氣了一回, 到妻妾房裏好生說道一番。蕭氏和花小娘再也沒敢提嫁妝的事, 秦萱也消停了。

秦莞終于可以開開心心地準備秋獵之行了。

汴京附近沒有山, 林子裏多是兔子、山雞之類的小東西,官家要想圍獵只能北上去獵宮。

實際上, 自太.祖起大昭國的皇帝就極少出宮狩獵,這次之所以這麽隆重,聽說和冊立太子有關。

今上共有三位成年皇子, 其中大皇子是元後所出,元後早逝, 娘家式微。二皇子是賢妃所生,賢妃正得聖寵,又和梁家是姻親, 未來親家永安伯執掌戶部,可謂軍權、財政兩手抓。三皇子的生母原是一個普通的宮女, 誕下皇子之後才封了嫔,連娘家都沒有。

無論怎麽看,如今最得勢的無疑是二皇子。

不過,這些跟秦莞沒什麽關系, 作為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她只管好吃好喝好玩就行,如果能有機會接近嘉儀公主就更完美了。

值得高興的是,宋丹青、趙攸寧、蘇澤都來了,馬車搖搖晃晃走了大半日,幾個人便說說笑笑地聊了一路。

秦莞沒看到梁大将軍,倒是在前面的鳳駕旁看到了梁桢的身影。

臨近酉時,長長的車隊才陸陸續續抵達獵宮。

說是獵宮,實際就是一處依山而建的大殿,東西兩側各有一座偏殿,占地不太廣,房間倒是不少,足夠塞下這些人。

定遠侯府只有秦耀和秦莞來了,秦莞和小娘子們住在西殿,秦耀和年輕的郎君們住在東殿,雖然擁擠了些,卻也新鮮有趣。

安頓好之後,秦耀把秦莞叫到外面,冷不丁說:“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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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莞不解:“哥,你怎麽一臉鄭重?該不會是未來嫂嫂吧?”

秦耀抿了抿嘴,有些遲疑地“嗯”了一聲。

秦莞驚呆了——做了十五年兄妹,她第一次在秦耀臉上看到幾乎可以稱得上“不好意思”的表情!

她突然反應過來,“難道是顧茵?她也來了?”

秦耀點點頭,“她性子羞怯,和舅母住在後殿。”

秦耀的外祖父姓顧,在世時曾給顧茵和秦耀訂下過口頭婚約,只等着顧茵及笄後正式下聘成禮。這也是為什麽秦耀一直到二十歲都沒有議親。

這件事秦莞事先毫不知情,還是出門前聽到定遠侯和秦三叔商量說要去曾家提親才知道的。

秦莞在後殿的大門外見到了這位和自己同齡的未來嫂嫂。

第一印象就是好小呀,小小的個子,尖尖的臉,白瑩瑩的皮膚,圓圓的杏眼,柔柔弱弱地站在那裏,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似的惹人憐愛。

秦莞都不敢大聲說話,生怕吓到她。

顧茵聲音細細柔柔,帶着軟軟的腔調:“莞姐姐一路可好?”

秦莞下意識放低了聲音:“一切順利,顧妹妹你呢,住處可還安穩?舅母身子無礙吧?”

顧茵點點頭,“都好,多謝挂念。”

“若有什麽短缺的盡管跟我大哥哥說。”秦莞不着痕跡地推了秦耀一把。

顧茵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又連忙低下頭。那小臉白白的模樣不像是害羞,反倒像害怕似的。

寒暄過後,雙方再也沒什麽話說,彼此見了禮便各自作別。

回去的路上,秦耀有些沉默。

秦莞想讓他開心些,便撿着好聽的說:“顧小娘子生得真好,像是江南水鄉的溫婉女子,必定也是個好脾氣的。”

秦耀點點頭,“希望如此。”

秦莞皺了皺臉,有點發愁,完全無法想象這倆人将來要怎麽相處。

***

第二天,官家帶着三個皇子祭了皇天後土,宣布秋獵正式開始。

秦莞換上勁裝,原想着随便玩玩,沒承想永安伯府的魏二姑娘突然跑過來挑釁:“敢不敢比一比?官家賜下彩頭,贏了就能得!”

秦莞自然不怕她,“你想怎麽比?”

魏然道:“我們這邊有六個人,你自己看着辦——一個時辰為限,獵多者勝!”

丢下這句,她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蘇澤整了整束袖,笑眯眯地說:“看來,魏二姑娘是想洗刷馬球局上的敗績。”

秦莞笑笑:“咱們剛好也有六個人,來不來?”

“自然要來!”趙攸寧第一個表态。

蘇澤也點點頭。

秦耀沒說話,翻身上馬,用行動回答。

只剩下宋丹青和顧茵。

宋丹青拍拍身後的箭筒,笑盈盈地說:“東西都準備好了,若不來豈不浪費?”

顧茵揪了揪帕子,柔柔地說:“我、我就不來了,我不喜歡打打殺殺。”

衆人一陣沉默。

打獵……和打打殺殺好像不是一回事吧?

畢竟是未來大嫂,秦莞體貼地說:“那我留下來陪你。”

宋丹青知道其實她很想玩,昨天夜裏就念叨了許久,今天還專門穿上了英氣的獵裝。

于是,她摘下背上的箭筒,道:“還是我留下來吧,莞妹妹既應了魏二姑娘的戰書,便不好臨陣脫逃。”

秦耀翻身下馬,果斷道:“你們都去,我留下。”

顧茵忙道:“不用不用,我一個人就好。”——明顯就是不希望秦耀留下。

最後還是宋丹青堅持留了下來,“莞妹妹若是實在過意不去,那就給我贏個彩頭回來。”

“好嘞!就算贏不了,我也給你搶到手!”秦莞潇灑地甩甩馬鞭,第一個沖了出去。

趙攸寧、蘇澤緊随其後。

秦耀臨走之前沖宋丹青抱了抱拳:“多謝宋娘子。”

“不必客氣。”宋丹青福身,笑容溫婉。

秦耀看了眼顧茵,這才離開。

直到他走得老遠,顧茵才大大地松了口氣,“宋姐姐好厲害,居然敢和表哥說話。”

宋丹青失笑:“秦郎君又不是牛鬼蛇神,我為何不敢和他說話?”

顧茵皺了皺那張巴掌大的小臉,細聲細氣地說:“總覺得他兇兇的,好可怕。”

宋丹青拉着她的手坐到涼棚裏,溫聲道:“秦郎君是保家衛國的少年英雄,十五歲就随定遠侯去了遼東,身上難免帶些殺伐之氣。”

顧茵的兔子眼一下子瞪圓了,“他、他還殺過人嗎?”

看着她驚惶失措的樣子,宋丹青頓時不知道說什麽了。

很難想象這位小娘子是在什麽樣的環境下長大的,看起來,秦郎君對她很是不同。

不知怎麽的,宋丹青心頭升出一種異樣的感覺。

***

再說秦莞。

直到進了山,她才從那前呼後擁的陣勢中看出他們的對手是誰——二皇子、嘉儀公主、魏欣、魏然、永安伯世子,再加上一個梁桢。

這樣的陣勢,倘若是別的隊伍就算能贏恐怕也不敢贏。

好在,他們不是“別的隊伍”,對手身份雖高,他們也不弱——安華縣主趙攸寧、安國長公主的嫡孫蘇澤、定遠侯府世子秦耀和嫡長女秦莞。

雖不如皇子皇女,卻也是貴胄圈裏頂尖的人物,其餘郎君娘子無不避其鋒芒。

秦莞剛一進山便瞧見一只肥胖的兔子,一時間顧不上秦耀的叮囑,飛快地追了上去。

兔子跑上一處土崖,前面沒了路,小家夥也不知道害怕,反倒沖着秦莞呲牙示威。

秦莞覺得好玩,頓時不想殺它了,只搭上箭想着吓吓它。

突然,崖下傳來一聲嬌喝:“別讓它跑了!”

秦莞心頭一顫,是嘉儀公主!

嘉儀公主就在崖下,正騎着馬追趕一頭小鹿。不知為什麽,她沒和二皇子等人在一起,後面保護的人也被她甩得遠遠的。

這個貌似是她前世仇人的公主就這樣明晃晃地暴露在她的箭下。秦莞只需稍稍偏一下箭頭就能射穿她纖細的脖頸。

耳邊傳來吱吱的輕響,不知什麽時候她竟把弓拉滿了,箭頭對準了嘉儀公主。

秦莞的心劇烈地跳動着,仿佛有一個聲音對她說:“放箭吧,這是最好的機會。倘若錯過了,這一輩子恐怕都沒機會再報仇。”

另一個聲音反駁說:“不要沖動!你并不确定嘉儀公主就是真兇不是嗎?她怎麽可能看上魏如安?”

前一個聲音又說:“就算不是,她也想害你!劉司膳把你推進水裏很有可能不是意外,你的婚事也不是意外,這一切都拜嘉儀公主所賜!”

秦莞搖搖頭,趕走了心底的小惡魔。

即使嘉儀公主真是兇手,即使她要報仇,也得小心籌謀,不能因此而搭上自己,更不能連累家人。更何況,在此之前她還要确認嘉儀公主到底是不是兇手。

她閉了閉眼,想要收起弓弦。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貼過來一個火熱的胸膛,把她牢牢地困在其中。

秦莞一驚,扭頭看去,目光不期然地撞上他鼓動的喉結、堅毅的下巴,再往上是那雙熟悉的鳳眼。

秦莞舒了口氣,頓時心安。

梁桢從後面抱住她,一手扶住弓,一手握在她拉弦的手上,用自己的臂力硬生生地将箭頭轉了個方向,嗖地一下射了出去。

秦莞的手隐隐發麻,和他肌膚相貼的地方更是如火灼一般。她掙了掙,沒掙開。

梁桢就着抱住她的姿勢托起她的下巴,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想殺公主?”

在秦莞看來,他現在的樣子就像在為嘉儀公主打抱不平。

不知怎麽的,心頭突然泛上濃濃的氣憤,秦莞生硬地說:“關你什麽事!”

梁桢挑了挑眉,頭往下一壓,溫熱的雙唇仿佛要貼到她臉上。

秦莞吓得往後縮了縮,不料卻和他貼得更緊,頓時雙頰飛紅,濃密的睫毛顫顫巅巅。

梁桢勾唇,眉眼含笑:“就這點膽量,還想殺人?”

作者有話要說:  嗷!!!終于寫完了,困困困~

明天的一更暫定12:00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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