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8.17
嘉儀公主從小就喜歡梁桢, 想要弄到他的筆跡并不難。
她把秦莞騙到湖邊, 嘴上說是替劉司膳報仇, 實際不過是想出一口氣——自從發生了上次的事,梁桢連表面的客氣都沒有了, 每每見到她掉頭就走。
嘉儀公主把這一切都怪到了秦莞頭上。
只是, 她的話卻讓秦莞驚到了:“你說什麽?劉司膳死了?!”
嘉儀公冷笑:“這裏只有你我二人, 有必要裝傻嗎?不是梁大将軍做的好事嗎?別說你不知道。”
秦莞是真不知道。她要是知道, 勢必不會讓梁大将軍那樣做, 她還要留着劉司膳的命找到背後真兇,怎麽肯讓她這麽輕易死掉?!
劉司膳死了, 最明确的一條線索就斷了,這是秦莞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她不由愣住了。
嘉儀公主趁着她發愣的工夫,伸手抵在她肩上, 試圖将她推到湖裏。
秦莞一直防着她,此時見她突然發力, 下意識地擡起雙手,緊緊扣在她腕上,一帶, 一甩,同時身體迅速向旁邊閃去。
——重生以來秦莞一直在跟着青松等人學拳腳, 青松說這一招叫“順勢而為”,最适合秦莞這種力量不足的小娘子。
果然,秦莞根本沒費勁,只不過扭身躲開了對方推過來的手, 嘉儀公主收不住力道,徑直向湖中跌去。
只聽“撲通”一聲,剛剛還一臉猙獰的人,下一刻就變成了落湯雞。
湖水不深,剛好沒過嘉儀公主的脖子,只是她吓壞了,拼命在水裏撲騰,沒有嘗試着向上爬。
秦莞翻了個白眼,捏着嗓子喊道:“公主!嘉儀公主!您可千萬不要尋短見啊!就算對婚事不滿意,也不能死在二殿下的府裏呀!今日可是二殿下大喜的日子!”
嘉儀公主在水裏撲騰着,聽到她斷斷續續的聲音,氣得破口大罵。只是每罵一句她就少不得嗆上一口水,在旁人聽來就像在凄厲地哭嚎。
Advertisement
這處地方雖僻靜,卻剛好在閣樓後面。
此時閣樓裏正擺着酒宴,在坐的都是朝中排得上號的達官顯貴。為了往來方便,閣中的門窗悉數打開,整合成一個四面通透的大敞屋。
秦莞特意用了假聲,如唱曲的歌伎般高亢清晰,極有穿透力,生生地把閣樓中的喧鬧都蓋了過去。
衆人聽到“嘉儀公主”“不滿婚事”“尋短見”之類的話,紛紛呆住。
二皇子面上一黑,繼而哈哈一笑,道:“許是貓兒打架,來人,拿竿子趕遠些,別掃了諸位大人的雅性。”
下人惶恐地應下,匆匆去了。
衆人随即打着哈哈,繼續推杯換盞,只是一雙雙耳朵卻悄悄地支了起來。
秦莞很給面子,又喊了一遍,這回還假扮成“忠仆”的模樣,聲音裏還帶上了濃濃的哭腔。
這下,二皇子就算想要假裝成“貓兒打架”都不成了。
大皇子沉聲道:“二弟,還是下去看看罷,別讓嘉儀出事。”
新郎官衣袖一甩,沉着臉下了閣樓。
衆賓客面面相觑,猶豫着要不要跟上。就在這時,大皇子率先站起身,道:“去看看,能不能搭把手。”
衆人連連稱是,極力掩飾住八卦的神色,興沖沖跟在後面。
再說秦莞。
遠遠地看到有人朝湖邊而來,她正要跑,腰間突然圈上一條有力的手臂,帶着她向旁邊的灌木叢鑽去。
秦莞以為是秦耀,大大地松了口氣:“哥,你總算來了。”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妹妹乖。”
秦莞倏地瞪圓眼睛,扭頭向後看去,“怎麽是你?”
月色下,梁桢穿着一身青色勁裝,頭上束着冠,腰間佩着劍,腳上踩着厚底皂靴,不像來喝喜酒的,反倒像來打家劫舍的。
他挑了挑眉,唇邊勾着笑:“怎麽,看到我很失望?”
秦莞眨眨眼,這跟失望不失望有什麽關系?明明是吃驚!
梁桢抱着她,兩個人離得很近,秦莞那張精致的臉近在眼前,梁桢只需稍稍低下頭就能吻住那雙水潤的明眸,亦或那扇如蝶翼般輕盈撩人的長睫。
秦莞皺了皺眉,擡手抓在他下巴上,“說話呀,發什麽呆?”
“噓——”梁桢伸出食指壓在她唇上,把人往懷裏一攏,便輕輕巧巧地抱起來向遠處跑去。
秦莞這才意識到兩個人的姿勢有多親密。她頓時慌了,低吼道:“放手!”
“乖一些,先離開這裏,有人來了。”梁桢溫聲哄。
乖你個頭啊乖!
秦莞整個人羞得都要冒煙了,心裏亂成一團,不知怎麽的突然覺得有點對不住梁大将軍。
好在,梁桢沒讓她尴尬太久,等到跑上遠離湖邊的一條小路,他就幹脆地放開了手,還非常紳士地退後幾步,保持禮貌的距離。
“情況緊急,得罪了。”梁桢一本正經地說。
秦莞就算想罵他都罵不出口了。
不得不說,剛才梁桢确實幫了她,如果不是他及時出現,秦莞未必躲得開二皇子的那些侍衛。
這時候湖邊已經圍滿了人。
即使他們站得這麽遠,依舊能聽到嘉儀公主大聲喊叫:“是秦莞!是她把我推下水的!”
嘉儀公主想來是氣瘋了,連日日端着的典雅風範都顧不上了。
“二哥哥,你要信我呀!是有人害我的!”她抓着二皇子的衣袖哭道。
不管她說得是不是真的,二皇子都願意信,畢竟妹妹被人謀害推下水,比她不滿父皇的賜婚跳湖尋短見說出去要好聽得多。
只是……
“她在哪裏?”二皇子沉聲問。
嘉儀公主濕着身子,癱坐在地上,神經質地四處看,“她走不遠的,肯定躲在附近,二哥哥,你要把她找出來,打死她!一定要打死她!”
“閉嘴!”二皇子制止了她的胡言亂語,轉頭吩咐侍衛搜人。
秦莞驚出一身冷汗,幸虧她跑得快。
這時候,女眷們得了消息也紛紛過來了,包括婚房裏的魏欣。
堂堂公主在自家兄長的喜宴上跳了湖,這事好說不好聽,她也顧不得許多了,披着大紅嫁衣就跑了出來。
魏欣心裏恨得要死,親還沒結成,嫡親的小姑子就出了這種事,若有人存心使壞,給她冠上一個“克夫”的罵名,她就是有十張嘴都說不清。
更恨的是,今天是她的洞房呀,一個女子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就這樣被毀了!
偏偏她還要做出一副賢惠的模樣,溫聲勸道:“夫君,秋夜天涼,嘉儀妹妹還濕着身,先讓嬷嬷們帶她回屋暖暖罷!”
二皇子看了她一眼,點點頭,“王妃說的是,你去安排。”
“是。”魏欣溫柔地應下,面上看不出任何不滿。
二皇子滿意地點點頭。
臨走之時,嘉儀公主還在不放心地囑咐:“二哥哥,一定要抓到秦莞,一定要抓到她!”
二皇子沉着臉,給魏欣使了個眼色。
魏欣忙拉住嘉儀公主的手,低聲勸。
嘉儀公主嫌棄地甩開她的手,并不領情。
魏欣将手攏入袖中,唇邊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過了今晚,你以為自己還會是那個官家疼寵、名聲顯達的公主嗎?
生平第一次,她希望秦莞別被坑,也叫她報一報這洞房被毀的大仇!
二皇子沒說讓其餘人走,一衆官員貴眷只得繼續站在湖邊吹冷風。
這樣做着實有些不體面,二皇子卻顧不了那麽多了,他必須當着這些人的面把秦莞找到,證明嘉儀公主的話是真的。
他真正關心的不是妹妹的清白,而是聖心。
嘉儀公主今日這一番鬧騰,如果傳到官家耳中,不僅她會失了聖寵,還會連累賢妃和他自己。
二皇子暗中叫來心腹,惡狠狠地說:“派人去後院找,就算綁也要把那姓秦的小娘子綁來!”
“是!”侍衛低聲應下。
然而,他們把附近的涼亭、灌木叢、蘆葦蕩都翻遍了,還是沒能找到秦莞的身影。
就在那名得了密令的侍衛秘密潛入後院之時,秦莞踏着月華緩緩而來,同行的還有梁桢、秦耀、宋丹青。
“聽說郡王殿下在找舍妹?”秦耀端着那張木頭臉,抱了抱拳,“舍妹不勝酒力,我等剛要告辭離開,不知殿下相召,見諒。”
二皇子目光一閃,頗有暗示意味地道:“秦小娘子走得倒快,不知在哪裏遇上了秦指揮?”
“郡王這話說得奇怪,我一直同長兄在一起,何來‘遇上’一說?哦,對了,還有宋家姐姐和梁小将軍,我們在前院飲酒來着。”秦莞帶着笑意,不慌不忙,“敢問郡王殿下何事找我?”
二皇子眉心一蹙,“你沒來這湖邊?”
秦莞眨了眨眼,疑惑道:“今日是郡王殿下與魏家姐姐大喜的日子,衆賓客都在前院飲酒,我為何要來這偏僻的湖邊?黑黢黢,怪吓人的。”
說着,還做出一個怕怕的表情。
衆人紛紛點頭,同時面上也現出各種神色,有尴尬的,有後悔的,也有看好戲的。
唯一公認的就是,嘉儀公主竟然如此乖張,先是不滿官家指婚,在親哥哥的喜宴上跳湖自盡,被人識破後又口口聲聲說別人害她!
可憐秦家大姑娘,怪好的小娘子竟背上這等黑鍋!
二皇子猶不死心,不顧風度地逼問。
秦耀護妹心切,冷聲道:“郡王若不信,大可叫來今晚當職的仆人女婢們詢問!”
梁桢也點點頭,說:“剛好,衆位大人在場,想必沒人敢作僞證。”
說完,不等二皇子吩咐,直接叫自己的手下去把府裏的下人們全都帶到閣樓。
——今日梁桢奉了官家的命帶着巡防營的親兵在二皇子府當職。
衆人終于回了閣樓,不必在黑乎乎冷冷飕飕的湖邊受罪。
事發緊急,二皇子來不及叫下人們作僞證。下人們不明所以,只得照實說。
多虧了秦莞去湖邊時特意繞了遠路,下人們都以為她是去前院找秦耀,是以反倒為她作了證。
這下,二皇子徹底無話可說。
嘉儀公主知道後,一把摔了手中的湯碗。滾湯的姜湯一滴不剩地澆在了魏欣臉上。
魏欣捂着臉,發出凄厲的尖叫。
微服出巡的官家一條腿剛要邁進門檻,驚得愣在那裏。
作者有話要說: 嗷……今天是肚子疼到表情扭曲的一天。
斷斷續續碼出一章……依、依舊有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