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8.16

梁桢帶秦莞到小漁村, 原本是為了讓她散散心, 沒想到竟然會促成這樣一件大事。

梁桢行動力很強, 派了親衛到汴京府衙談地價,雖說走的是正規程序, 但府衙的官員多少給些面子, 很快就把地撥了下來。

河岔碼字在建設中, 至少要到入冬前才能建好。

漁民們按照秦莞教的, 先一步開着船在河口等着, 見到大船就吆喝。過往的商船或出于好奇,或不想得罪了當地人, 多少都會捎上一些。

小漁村的魚是吳大哥從黃河沿岸找來的魚苗,通體只有一根大刺,肉質堅實、香彈可口, 無論蒸、煮、煎、炸都美味,凡是買過的都成了回頭客。

這樣一來, “河岔口的大銀魚”反倒成了汴京城的新鮮物,人人争相購買——當然,這其中少不了梁桢和秦莞的宣傳。

村民們感謝秦莞, 趕着中秋節前夕給定遠侯府送了一整缸銀魚,全是特意挑出來的, 個個肥大鮮活,一片魚鱗都沒傷到。

起初定遠侯還挺納悶,如今各個高門争相購買的銀魚,怎麽自家就憑空多出來一缸, 細細一問才知道,秦莞行了這樣一樁大好事。

中秋宴上,定遠侯難得露出笑模樣,當着全家上下的面把秦莞誇了又誇,真說她心善,聰明,不辱秦家門風。

秦萱心裏嫉妒,卻不說,只一味裝成賢淑的模樣。

秦茉是個直腸子,想着從自己身上找找優點把秦莞蓋過去,結果上下一瞅,啥都比不過。

她又羞又氣,只得拿秦萱來說事:“二姐夫家也不差,送來那麽一大筐螃蟹,個頭大,還都是活的,管事的葛叔都誇好。”

衆人笑笑,沒接話。

秦茉得意地看向秦莞,“我可是見過二姐夫的,要模樣有模樣,要學問有學問,世家清流,代代簪纓,配二姐姐這般才德兼備的嫡女正正好!”

秦萱由着她說完,才紅着臉嬌羞地斥道:“快閉嘴吧,休要亂叫。”

秦茉嘻嘻一笑,“換了庚帖下了聘,這聲姐夫我自然叫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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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莞沒吭聲,低頭吃着飯。

秦耀把自個兒桌上的蝦球端給她,秦修偏着頭和秦三郎說着畫冊的事。長輩們推杯換盞,說說笑笑。

所有人就像沒聽到秦茉的話似的。

秦茉撇撇嘴,撐死了小聲嘟囔一句“偏心”,就自顧自吃起了飯。

秦萱卻是尴尬又懊惱,漲紅着臉,險些把手裏的帕子扯破。

蕭氏拍拍她的手,無聲提醒。

自從有了上次的事,秦莞和蕭氏雖然表面上沒再起什麽沖突,私下的關系終歸沒有之前和諧了。

據秦莞得到的消息,最近蕭氏頻繁進出庫房,似乎在找什麽東西。秦莞在一方居整理嫁妝時她也找各種理由派人來探看,體面都不顧了。

這樣的蕭氏和以往的作派大不相同,秦莞明面上依舊客氣,暗地裏卻警惕起來。

***

過了中秋,時間就像生出翅膀一般,過得極快。

九月中旬,二皇子和魏欣大婚,請了秦莞去做女傧相。

按理說,送嫁的女傧相要麽找已婚的、兒女雙全的有福之人,要麽找身份高貴、和新嫁娘關系好的小姐妹。魏欣找秦莞不是因為和她關系好,而是為了顯擺。

她要讓秦莞親眼見識到皇家的威儀,要讓她知道自己嫁得有多好,要讓她嫉妒、讓她怨恨,就像她自己無數次嫉妒和怨恨秦莞那樣。

當然,她的計劃注定要落空。

魏欣這種人永遠不會明白,并不是每一個人都喜歡攀比,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活在別人的評價裏。

至于秦莞,永遠不會因為“別人覺得自己嫁得體面”而感到幸福,她的幸福都是自己争取、自己享受到的。

比如一天一封書信,比如信裏廖廖數語卻飽含關切的問候,比如每次遇到困難他都會及時出現,比如他讓她不知不覺養成的依賴和信任。

對于秦莞來說,這遠比嫁入皇家、儀式盛大、另人羨慕來的實在。

今是秦莞和宋丹青作為女傧相送嫁,兩個人特意穿了深色的衣裳,釵環妝面也盡量素淨,為的就是不搶新婦的風頭。

年輕的郎君娘子們看不出來,只覺得秦家大姑娘不過爾爾。深谙處事之道的貴婦們卻連連點頭,心裏把秦莞和宋丹青誇了又誇。

倒是魏然,嫡姐出嫁,她倒是披紅挂紫、金玉滿頭,打扮得花枝招展。她原本就生得比魏欣好,如今更顯嬌豔。姐妹兩個站在一起,新嫁娘反倒生生地被比了下去。

魏欣尴尬,魏然得意,旁人只管看笑話。

按照汴京的風俗,黃昏時分夫家來接,新婦出門。

二皇子騎着棗紅馬,帶着皇家鹵薄儀仗隊,駕着厭翟車,吹吹打打到了永安伯府。

衆人皆被那輛華麗的車駕吸引——四匹馬拉着,绛紫車蓋,四角懸着大彩帶,這是太子娶妃的儀駕。

二皇子能用這等行頭娶親,想必是官家授意。

一輛迎親的車駕,仿佛讓人看到了大昭國朝堂上的血雨腥風。這一晚,不知道多少人睡不着覺。

秦莞暗暗地嘆了口氣。

宋丹青握住她的手,拿眼神提醒她,周圍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千萬別落下話柄。

秦莞懂了她的意思,立即綻開一個得體的笑。

宋丹青也笑着,拉着她的手上了車。

車隊辘辘前行,耳邊都是吹打之聲,夾着路旁百姓的歡呼,想來是開路倌散了不少喜錢和喜餅。

秦莞捏着車簾一角,隔着窄窄的縫隙悄悄往外看,滿眼都是紅色,所有人都在笑着。

宋丹青說:“妹妹不必好奇,下一個就是你了。”

秦莞挑挑眉,不見害羞,反問道:“丹青姐姐呢?可許了人家?”

宋丹青白了她一眼,“你呀,這般機敏伶俐,看來不用擔心你到了夫家會吃虧了。”

秦莞眨眨眼,笑道:“我也想像姐姐一樣溫婉賢淑識大體,可是不行啊,我天生沒這般好性子。”

确實,宋丹青細致,通透,會來事,又撐得起場面,天生就是做當家主母的好材料。不像她,愛玩,任性,嘴上叼,心裏軟,骨子裏帶着不被世俗馴服的小天真。

就像她的母親。

但凡韓瓊能夠和軟一些,她和秦昌也不至于從相互欣賞走到相敬如冰。當然,秦昌渣是根本原因。

秦莞捏捏宋丹青的手,笑盈盈地說:“姐姐,你一定要擦亮眼睛,千萬別湊合——唉,真不知道怎樣有福氣的人才能娶到你。”

“越說越不像話了。”宋丹青不輕不重地斥了一句,不着痕跡地看向車外那個挺拔的身影。

秦莞也剛好扭過頭,看到了正和宋家郎君走在一起的秦耀。兩位兄長跟在車駕一側,護着自家妹妹。

秦莞嘆了口氣,哥哥這麽好的人,生生被顧茵那個壞胚子給耽誤了!過了年都二十一了,還能娶到好姑娘嗎?

愁人。

***

魏欣确實有顯擺的資本,二皇子府的确很……紮眼。明面上是郡王府,實際規格卻是親王府的标準。

秦莞在府門前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大皇子。

那是個沉默寡言的青年人,他的長相随了今上,不算十分英俊,卻沉穩持重,給人的感覺很可靠。相比之下,二皇子更像賢妃。

幾乎整個汴京城的人都知道,官家不大喜歡這位大皇子。明明占着嫡長子的位置,才學武功并不差,官家都從來沒有顯露出立他為太子的意思。

元後薨逝後,大皇子雖然被封了親王,然而緊接着就被官家扔到了封地——岷州,大昭國西北一個非常破的地方,每年的賦稅收入尚不及中原的上等縣。

這次二皇子娶妃,大皇子早早地上了回京的折子,官家就是不許,若不是朝中老臣據理力争,大皇子很有可能連自家兄弟的婚禮都參加不了。

——正常情況下,只有獲罪被貶的皇族才會受到這種冷遇。

大禮過後,魏欣被衆人簇擁着送入洞房。秦莞有幸見到了大皇子妃,姜氏。

姜氏給人的感覺十分和氣,還沒說話就先笑了。作為長嫂,她對二皇子的新婦沒有顯出絲毫芥蒂,反而處處周到。

想着新婦許久沒有進食,她還細心地把衆人支出去,只留了秦莞幾人親近的,不聲不響地給她們送了些茶果點心,且都是溫軟清口好克化的。

臨出門,她還親自塞給秦莞一個醉柿子,說是從岷州帶回來的特産,叫她嘗嘗。

秦莞咬了一口,的确是又脆有甜。她還是第一次吃到這種尖尖的、脆生生的青柿子。

天色黑透了,郎君們在前院飲酒,新婦在洞房裏靜靜等待。

秦莞和魏欣沒什麽話說,魏欣顯然也不大想對着她,幹脆找了個借口把她支了出去。

秦莞正坐在廊下和宋丹青說着話,就見一個小丫鬟匆匆走來,往她手裏塞了張紙條。

紙上寫着八個筆力遒勁的字:“湖邊涼亭,有事相商。”

這筆跡秦莞十分熟悉,她每天都會在信上看到。奇怪的是落款居然不是“梁晦”,而是“梁桢”。

秦莞把紙條反複看了好幾遍,确認是“梁大将軍”的筆跡無疑。

不過,她還是沒敢大意,對宋丹青說:“我有事需得去湖邊一趟,麻煩姐姐給我大哥哥帶句話,叫他去接我。”

宋丹青不放心地說:“是誰約你?我陪你去。”

秦莞擔心梁桢有要緊事找她說,不方便讓宋丹青聽到,于是搖了搖頭,說:“是梁家的人,姐姐不必擔心。”

宋丹青一聽,當即笑了,“行,那莞兒當心些,我這就去找秦郎君。”

兩個人相互行了禮,各自去了。

秦莞到底有些疑惑,不明白梁桢為何會在二皇子府上約她,或者說,她隐隐覺得約她的人可能不是梁桢。

因此她多了個心眼,特意繞了遠路,一來讓府裏的丫鬟仆從們看到她,作個見證;二來也是拖延時間,想着秦耀很快就能到。

到了湖邊,秦莞沒直接去涼亭,而是躲在一棵大槐樹後面悄悄往那邊看。

涼亭裏确實有個高大的身影,只是月色朦胧,隔得又遠,秦莞無法确定是不是梁桢。

正要往那邊走,身後突然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秦大姑娘果然心思缜密,等閑手段還真騙不了你!”

秦莞猛地回身,皺眉道:“嘉儀公主?是你用字條诓我來這裏!”

嘉儀公主冷笑道:“秦莞,我原想着若是你看到落款是桢哥哥,懂得避嫌不過來,我今日便放你一馬。沒想到,你還是來了。”

說着,她便欺身上前,眼中滿是惡意,“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秦莞原就站在湖邊,如今被她逼得退無可退,再往後半步就要掉下去了。她緊緊抓住旁邊的樹幹,厲聲道:“嘉儀公主,你還敢殺人不成!”

嘉儀公主嗤笑一聲,輕飄飄地說:“喊得再大聲也沒用,我早就命人清場了,十丈之內沒有一個人。”

她勾了勾唇,笑容冰冷:“放心,我不會要了你的命,只是給你個教訓罷了。畢竟,劉司膳不能白死,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嗷!今天……只有……一章~嘻!

為表歉意,作者菌發包包呀~寶寶們記得按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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