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陳父從船艙回去後,站在窗口邊沉思,宋氏來催他入睡,別像個冤魂一樣站在床邊滲人。
陳父幽幽然走到宋氏身邊,“夫人啊,燦燦長大了。”
宋氏知他心理不順,最近遇到的事情比較多,因此臨睡前才願意和他多聊幾句,“馬上就要及笄了,大人你說燦燦是不是該長大了。”
陳父一想到自家女兒馬上要談婚論嫁,那個心就像被針紮了一樣難受。他上床扯過被子,氣呼呼說道:“罷了,不說了,燦燦定親後我要留她到十八,方才出嫁。”
宋氏附和;“女子生子不易,我也正有此意,先定親,讓她十八才出嫁。”
“今日我在船艙上瞧見一船工袖中藏有匕首,因不清楚對方實力,且燦燦離他太近了。我無法估量是他拿刀割了燦燦的脖子快,還是我捉拿他的速度快,因此我裝沒有看見他。”
她的聲音陡然冷下:“敢在我的商船上對我家人下手,那人怕是活膩了。我記性好,那人長啥模樣我都記得。我将所有船工召集,卻沒有找到那人。”
“夫人做得對,有風險的事情不能讓燦燦涉險。回京後我會告知長兄,将此事查清楚,到底是誰這麽不希望我歸京。”陳父語氣裏全是嚴肅,黑暗中目光如炬。
如若明日開船,三日後便能到達京城,陳父看見宋氏安睡的睡顏,斟酌再三方才開口,“夫人,又回到京城了你怕嗎?”
黑夜中宋氏沒有睜開眼,她不知是睡去了還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屋內靜悄悄的。
陳父見她沒有回答,以為她睡去了。他合上雙眼,正欲和周公碰面,誰知這個時候宋氏開口了。
“為何要怕?我只是不喜京城,文人口中所說的道義,全是虛假道然。亂世便需要父親,太平盛世便開始打壓父親。父親為保晚年,不得不遠離朝堂,主動請辭。”
陳父也是一個文人,宋氏這番話也把他給罵進去了。
“睡吧夫人。”
這句話後,屋內徹底安靜下來了。黑夜裏靜悄悄的,偶爾有微弱的燈光亮起,其中一盞微弱的燈光來源陳知韻的船艙內,她正坐在書桌前,對着一張寫滿了字跡的紙張沉思。
她的紙張上按照時間順序寫着,最近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一、是誰動了她的軟綿綿哈哈粉?
二、追尋她軟綿綿哈哈粉發現的宅子裏,裏面的兩撥人是誰?
三、拐賣綁架她的人販子認識她。
四、有人迷暈了阿爹和阿兄,想要燒死他們。
陳知韻在思考着前面一二是屬于意外被她撞見了,估計和她沒有什麽聯系。她只需以後隐藏起來,不再制造出軟綿綿哈哈粉,便不會摻和那兩撥人的事情中,後面兩件事是沖着阿爹來的。
夜早已深,她是睡不着才爬起來思索近日發生的事情。已經到了四更天了,陳知韻将紙張放入火盆中燒毀,重新上榻。
夜裏她做了一個夢,夢見那入月仙一步步向她走來,就在她即将要看清入月仙的容貌時。夢境翻轉,她又夢回江南蘇州那座宅院裏,夢見她在救那位白衣公子。
夢裏視角搖搖晃晃,她夢見自己将所有人都打趴下,扶起那白衣公子。就在那白衣公子擡起頭的瞬間,陳知韻被晃醒了。
陳知韻眯着眼問發生了何事,方才知道她睡到了午時。此時水道已經通了,船只都被放行。
三日後,嘉平二十五年六月二十一日夏,陳逸袀攜家眷一幹人等到達勤安渡口。從渡口下來後,他們換了馬車走官道入京。
陳家小輩都是第一次來京城,陳知韻和爛爛二人一路上都掀開簾子看沿途的風貌。來到了陳小五土生土長的地方,他這個纨绔東道主将京城哪裏好玩、好吃的地方都說了個遍。
一日後,他們終于到達了京城。陳府早早派了管家在城門口迎接,管家帶他們前往府中。到達京城了,陳知韻再想掀開簾子看沿途風貌,卻被阿娘阻止了。
爛爛看阿姊想掀開一角車簾未遂後,他二話不說直接掀開了車簾子,小腦袋探出去:“阿姊,有糖人。”
爛爛舉着車簾子,開始撒嬌,“阿娘,我要吃糖人,停車買四個吧。”
陳知韻目光看向車窗外,身子不敢動,也不敢發言。爛爛見宋氏沒一口答應,便跑過去抱着宋氏的大腿撒嬌,眼裏開始有淚光,“阿娘不想嘗一下甜甜的糖人嗎?”
錢氏看着自家兒子這小機靈鬼的樣子,笑看了陳知韻一眼後,她自己也添把火,“姐姐也有十餘年未嘗過京城的糖人了,何不嘗嘗是否還是記憶中的味道。買幾個糖人的時間,耽誤不了事。”
這裏離陳府沒有多遠的距離了,爛爛吵着鬧着要吃糖人,錢氏也開口勸說。她便随了孩子的願,應了爛爛的請求。
得到允許後,陳知韻就牽着爛爛下馬車,陳小五也跟着一塊下了馬車。陳逾瑾沒有坐馬車,他是騎馬入京城的。他在前頭瞧見阿娘的馬車停下來了,于是跑到後頭來瞧瞧什麽情況。
“燦燦可是發生了何事?”
“無事阿兄,只是爛爛饞了,想吃個糖人。”
被念到名字的爛爛擡頭,奶聲奶氣地答道:“對的,是爛爛貪吃。”
陳逾瑾一過來就看見燦爛兄妹二人在那挑糖人,見阿兄來了,陳知韻順手拿了一個遞給他,今年十七的陳逾瑾猝不及防被塞了一手糖人,這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燦爛兄妹二人叽叽喳喳的在讨論給每個人買什麽圖案的糖人,陳小五難的沒有開口說話,這很不陳小五。
陳知韻挑了一只豬豬形狀的糖人給陳小五,陳小五嫌棄地看了這糖人,“這叫糖豬,不叫糖人。”
“還以為你沒回府就被二叔母家法給吓怕了,連話都說不出口了。”陳知韻才不管他要不要,直接塞給陳小五。
陳小五将糖人塞進嘴裏,含着糖豬嘆氣道:“今日好漢命一條,來日還做京城人。”今日回府,必有他阿娘的家法伺候,陳小五已經多日在睡夢中預見了。
陳知韻覺得作為兄妹,她不是那麽不講義氣的人,“放心吧小五,我和爛爛還有阿兄會盡量幫你的。”
陳小五想像兄弟般拍拍她的肩膀說‘謝了兄弟’,想起三叔母那嚴厲的男女有別禮數還是直接改為口頭道謝。
兄妹等人各懷心事,京城不愧為大周最繁榮的地方,街上的攤位都比蘇州多很多,還有舞獅、噴火等雜耍。
陳知韻大概都掃了幾眼,賣糖人的手藝人位置選的不錯,在一家生意興隆的客棧旁。客棧裏人來人往的,一樓大廳有不少青年聚集在一起。
陳小五見她的注意力都被客棧裏的茶會所吸引,開口為她解釋道:“這是京城的一個茶會,會有不少學子在裏面談經義、策論,或者互相出題提問。”
“都是學問人,來日阿兄也會在其中。”陳知韻向內看去,有一公子從樓上下來,接着向在場的各位學子們行禮,一舉一動均得體大方,衆位學子也同樣回禮。
看得出來這位公子在這群書生中很有名望。
接着有人上來和他寒暄或者是在提問,大家在互相切磋問題。那位公子坐在客棧長椅上執扇笑談風聲,翩翩君子溫如玉,光是一個側臉,陳知韻滿腦海裏的就只剩一句‘色如春曉之花’飄蕩在心中。
陳小五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盯着陳知韻看,在旁邊悻悻然解釋給陳知韻聽,“那便是我和你所說的裴南湛——京城第一俊,果然你們這群女子一見到他都是這幅表情。”
“裴南湛?”陳知韻念道,直盯着那位公子的臉看。裴南湛習慣了無數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坐在客棧長椅上,正和向他提問的友人交談,出口成章,邏輯清晰,引用有條有據。
衆多書生中他就坐在那兒,陳知韻一眼就瞧見了他,只因出色的容貌與周身氣度。
她讀的典籍著作中那俊男突然有了臉,面如冠玉,鬓若刀裁,眉如墨畫,長着一雙極其漂亮的雙眸,笑與不笑時都有不同的俊,真是好一個唇紅齒白的小郎君。
“燦燦,阿娘催你該啓程了。”陳逾瑾出聲打斷了陳知韻的思緒。
陳知韻這才回過神來,呆滞地瞧見阿兄無奈的表情,以及陳小五十分嫌棄的目光。她這十四年裏見過最俊的男子便是阿兄,
沒有想到這世間竟然還有男子比阿兄還好看。
“阿兄你多看看那位公子幾眼,他長得好,學問也好,日後去書院可要多多相處。”陳知韻笑着說道,內心裏想着裴南湛和那日在水道上的入月仙相比,到底是誰更俊?
陳小五毫不猶豫揭穿她:“我人要是還在蘇州,都能聽到你的如意算盤打得邦邦響。”
陳逾瑾在馬上朝客棧內望去,他知道客棧內在舉辦茶會,各位學子會相互交流切磋學問。人群中的确有一公子長相十分出色,也難怪自家妹妹.....
陳逾瑾及時制止住了他的想法,自家妹妹還未出閣,一見傾心這個詞是不能亂用的。
在客棧內被衆人包圍的裴南湛,注意到門外有兩男一女注視他許久。他回眸,便見門外陳逾瑾親自趕陳知韻上馬車。
陳知韻被陳逾瑾趕上了馬車,他轉身恰巧擋在車窗前和裴南湛對上了視線,兩位公子均是隔空回禮、作揖相拜。
陳知韻掀開車簾子,怒道:“阿兄,你在做什麽!按照戲本上該和他對視的人,是我。”
作者有話說:
陳逾瑾:我拿了女主劇本
陳知韻:我拿了炮灰劇本
裴南湛:我拿了男主劇本
陳小五:我沒有劇本,真情演出
陳知韻:那我走?
裴南湛&陳逾瑾: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