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少女遞給他一張畫,那是一張速寫,是他剛才抱膝望着天空的樣子。少女的筆觸很不錯,雖然沒有反複用工筆雕琢的那種細膩,但線條行雲流水,簡潔大方,十分有風格。最重要的是,把他的特點抓得很真切。
比如,自己這對眼尾微微上翹的桃花眼,以及,順着眼尾弧度的淺淡的痣。
白彥很喜歡。
他看了眼少女原來坐的位置,有一個“一幅畫十法郎”的小牌子,于是他掏出錢包,打算支付這筆意外的驚喜。
——卻被少女制止。
“It's for you. (這是你的)”少女表情恬靜,頓了頓,又補充到,“For your eyes.(為你的雙眸) ”
白彥笑了,藝術是無價的,一顆美麗的心靈更是千金不換。但十法郎是少女應得的報酬,故他仍從錢夾裏掏出一張紙幣,放到少女手中,笑着說:
“It's for you. For your art. (這是你的,為你的藝術)”
如果口語再好點兒,他可以說得更浪漫。
金色的陽光鋪滿四四方方的格子磚頭,颀長的影子在地上慢慢游走。天空用這種方式親吻大地,這是藝術的邂逅。
白彥迎着濕潤的風,心裏軟軟的,如早春破土而出的嫩芽。
手機卻在這時震動了一下,是條短信:
“哥!你居然沒有懷疑我!我太感動了吧!!!”
是陳小信那臭小子,現在處理完了偷拍的事情之後,估計在為這次的信任感激涕零。
白彥十分淡定地回過去:
“你沒那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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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句話,正興奮地握着手機的人一僵,方才的感動蕩然無存。
…………………
航班計劃是在下午一點起飛,算上時差和航時,回國剛好早上七點,是收拾一下可以投入新工作的時間。所以,趕這趟航班的人會用飛機上的大部分時間來倒時差,包括白彥。他登機前就把U型枕挂上脖子了,穿的都是柔軟的料子,打算一上去就開睡。畢竟在機艙裏,大部分人會因為疲累的奔波而變得安靜,沉浸在雜糅着晚風的空氣裏,這是他最享受的狀态。
不過廣播裏傳來的延誤通知并不怎麽悅耳,雖然這趟航班要飛十個小時,機長會在中途适當提速,縮短晚點的時間。但,這也意味着他在飛機上補交的時間,少了一個小時。
果然“晚點小王子”的頭號不是蓋的,連國際航班也沒能逃過魔爪。
在免稅店逛了一圈之後,他開始盯着手表上的指針轉。這塊表是他給自己買的成年禮物,據說它的設計靈感來源于美洲豹,表耳是形狀分明的豹爪,表盤還刻着精致的毛紋理。躺在弧形藍寶石水晶玻璃表鏡下的指針每波動一個刻度,他都能感覺到這東西的剛毅,以及,霸氣。
他覺得,這塊表跟自己很像,是奔跑在遼闊森林裏的美洲豹,誰敢惹他,他就張開獠牙,咬斷他的脖子。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美洲豹的充滿雄性的狂野的皮就被扒掉了。
“Dear passengers,may I have your attention please……(各位乘客,請注意……)”
他當時正百無聊賴地喝水,也并不是渴,就單純想找點事情做,分散沒有落腳點的注意力。聽到這聲廣播,連吞咽的動作都停了下來,仿佛做六級聽力的考生,呆呆地等候審判——
得,又晚點一個小時。
這等于說,他又得少睡一個小時?
他可是豹子,豹子可是貓科動物。貓是什麽?是床單,是枕頭,不是曬太陽就是躺着睡覺,怎麽能剝奪他寶貴的睡眠時間呢?!
然而,更讓他覺得魔幻的是,他從免稅店往回走,發現那邊的登機口已經打開了,并且,人們已經大排長龍開始檢票。
缺根筋的白彥這才意識到不對,于是含着滿滿的一口水從兜裏掏出機票——得,看錯航班了。
這要錯過登機時間,他就得等六小時後的那班了,那意味着他會因為心情不爽少睡N個小時。于是扣上墨鏡就朝遠處的頭等艙登機口跑,并且因為光線不足,不慎撞到了最後一個剛好也準備登機人。
“唔!”白彥嘴裏含的水不少,一下子還說不出話來。
被撞的人很是沉穩,并沒有大叫或者跳腳,只是頓了一下,緩緩轉身,居高臨下打量着他——沒錯,這個人比他高了一大截,肯定187往上。
樣子白彥倒是沒有細看,就只覺得這人轉身的瞬間,他面前就好像立了一座山,巍巍聳立,無形中帶着一股傾軋萬物的壓迫,讓他瞬間從美洲豹變成了三花貓。
他的表演老師經常說:“一個角色是否成功,是觀衆看你的第一眼就決定的。是輕浮還是穩重,是年輕還是年邁,你的氣場立住了,角色也就立住了。”
嗯,所以這個人雖然不怒自威,但被沖撞了之後唇角仍舊放松,沒有下沉或者揚起,說明他性格沉穩從容不迫。并且,這人在還轉身後禮貌性地後退了半步,讓出個人空間,說明他舉止有度為人大方——鎮定,沉着,以靜制動,這要是落在古代,妥妥的王侯氣質。
白彥趕緊把嘴裏的水吞下去,也不知道人家到底是土生土長的中國人還是外籍華裔,于是只能用蹩腳的英文說:
“I,I’m terribly sorry. (我很抱歉)”
對面的人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喉嚨卻裏發出一聲成熟性感的單音,短暫卻讓人印象深刻。白彥的耳力好,聽到這一記轉瞬即逝的聲音,覺得他應該是笑了一下,但對上他毫無笑意的臉,尤其那雙幽深地仿佛能把他吸進去的眸子,他後背一寒——好吧,應該是幻聽。
他正等着審判,看對方是數落還是抱怨。結果這人卻悠然地從西裝的口袋裏掏出一張紙巾,不急不緩道:
“沒關系,先生。”
白彥并沒有産生對方原來是中國人的驚喜,其主要原因,還是他沒明白這張紙的意思。這他撞了人,給東西也是他給啊。
但人家被自己撞了還友好地遞了張紙給他,他不接也說不過去。
“謝,謝謝。”
但是,接到對方審視的眼神,他的動作就慢了下來,甚至帶着遲疑——他怎麽覺得……他接了這張紙,就有種把自己賣了的既視感?
直到對方提醒地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他擦上去發現有水,才知道是剛才喝水太急濺了一滴出來。
咦,虧他還腦補了一出用紙巾當信物的狗血電視情節!
登機的隊伍慢慢前進,男人也先他一步走進登機口。白彥望了眼走遠的筆挺背影,目光又落到紙巾角落刻染的暗金色的“Right”。
啧啧,體面人。紙巾都要分左右。
一年後的白彥回想起今天,憤怒地把劇本摔到地上,“可惡!肯定從這時候開始就想好算計老子了!”
十年後的白彥回想起今天,懶貓般縮在某人懷裏,惬意地蹭着他的胸肌,“老公你真厲害~~~”
乘客陸續進入飛機,空姐甜美的聲音便在機艙的不同方位傳來。
陸至晖單手松了一顆西裝扣子,将手提包放上行李架,坐上頭等艙加長的皮椅後扣了回來。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配上機艙裏柔和的光,側臉的線條顯得流暢且剛毅,放在電影裏,估計又是一個惹得萬千少女尖叫的經典鏡頭了。
“剛才那個,就是你的‘小豹子’?”
陸薇饒有興致地打量他。
陸至晖不置可否:“判斷有誤。”
陸薇故作訝異地“哦”了一聲,戲谑的表情更加深了。
陸至晖回想起某人仰頭望着他時,包着一大口水眨巴着大眼睛的樣子,敲下定論:
“不是豹子,是倉鼠。”
作者有話要說: 彥彥是小倉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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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甩後我學會了倒貼》by一寸閑涼
如果換一種方式對待方柯橋。
你會發現這貨其實是只阿拉斯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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