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路向西又走了半個多小時, 眼看太陽快要落山, 孟湘他們便就近宿在然烏鎮。

然烏號稱“傳說中的高原夢境”, 夜晚的風景遠勝白日。

天上的銀河星光璀璨,倒映在巨大寧谧的然烏湖上,着實有種天光在水水在天,滿船清夢壓星河的美妙感覺。

他們住的是一家湖景客棧, 推開窗就能看到如詩如畫的美麗夜景,房間內部的陳設也很幹淨衛生,富有詩意,幾乎能達到五星酒店的标準。

不得不說,龐菲預訂的酒店還是很不錯的,當然價格也不便宜就是了。

因為顧忌着安全因素,衛修不放心孟湘自己一個人住一間房, 于是又去委托白璐,麻煩她和孟湘住一間。

白璐倒是很樂意, 一聽就答應了。反正她和時慶濤天天黏在一起,也不差那幾個晚上。

就是時慶濤自己要獨守空房了。

他裝可憐, 說衛修把他媳婦兒搶走了,要讓衛修補償他,請他吃夜宵。

謝歡一聽要吃夜宵,立馬也撺掇着要出去。

龐菲自從被孟湘怼了以後, 也不好意思再來纏着衛修。于是只有孟湘他們這五個人出門,準備去附近的夜市逛逛。

歡歌笑語,篝火輝煌, 沒想到這個小鎮上的夜生活還挺熱鬧。

直到走近才知道,原來是鎮上有個大戶人家的兒子娶親,他們這是在舉行熱鬧的婚禮。

從來沒見過藏式婚禮,也沒見過這樣的載歌載舞,白璐和謝歡他們都很感興趣。于是他們一行人也入鄉随俗,包上幾個紅包,敬獻幾條哈達,也跟着加入這場熱鬧。

新郎的父母為了歡迎他們這幾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專門又為他們擺上一桌席面,各色酒水和藏式美食一應俱全。

酒是不敢喝了,衛修他們只吃了點東西,感覺味道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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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的篝火燃燒起來,琴聲和鼓點吹打起歡樂的節奏,新郎和新娘手拉着手,帶動着賓客們一起載歌載舞。

據說這舞要跳一夜,篝火邊舞動的影子一個個都興奮起來。甚至連白璐和謝歡他們都忍不住下場,跟着藏族同胞的節奏,學着他們的舞步歡快地跳起來。

孟湘遠遠地站在人群外面,看着火光最中央的那一對新婚夫婦,跳個舞都黏在一起,難舍難分。他們是今天最快樂的人吧,他們兩個結婚了。

“你怎麽不去跳舞?”衛修走到她旁邊。

孟湘搖了搖頭:“沒意思。”

“沒意思?”衛修垂眸打量着她,然後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那位快樂的新郎把他的美麗新娘背起來,高高舉在肩膀上,笑得無比開心。

他似乎明白了,為什麽孟湘會說沒意思。

擡手将一個東西插.到孟湘的發梢上,他淡聲道:“當初,你爸和你媽結婚的時候,也是這樣好的。”

孟湘聞言,眼睛微微晃動了一下,擡頭看着他:“是嗎?”

衛修點頭:“我去參加過他們的婚禮,那年我好像是十歲。我還記得,你爸和你媽坐在床上,媒人讓你爸喂你媽吃餃子。結果你爸緊張得手直抖,用筷子夾不住,最後是你媽自己拿着吃的。看着你媽把餃子吃完,你爸開心得直掉眼淚。”

孟湘默默看着那一對新郎新娘,沒說話。她擡手拿下衛修插在她發梢的東西,發現是一朵火紅色的格桑花。

手上拈着那朵花,她垂着眼簾,自嘲道:“有什麽用,還不是離婚了。”

衛修道:“你不能用結果否定一切,至少他們曾經有一個美好的開始。”

“如果走不到結局,那還不如不要開始。”孟湘一臉淡漠。

“你這小孩,心态怎麽這麽滄桑?”衛修垂眸看着她,有些無奈,“對待感情,能不能樂觀積極一點?”

孟湘拈着那朵花,百無聊賴道:“那你說吧,我該怎麽樂觀,怎麽積極?”

“對待感情,應該不計較得失和後果,你應該擁有去愛一個人的勇氣。”衛修拿起她手中那朵花,重新給她插.到發梢上,“你要相信,總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你愛的人。他也同樣愛着你。可以為你生為你死,為你下火海上刀山。只要認定是你就永遠是你,除了你,眼裏再也容不下別人。”

熊熊的篝火哔哔剝剝地燃燒着,将四周的一切都鍍上一層淺淡的金芒,狹長的眸子明亮而深邃,他英俊的臉龐在夜色裏格外清晰。

孟湘愣愣地看着他,忽然間心跳漏了一拍。

避開他的視線,孟湘擺出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看向四周。然而全身的感觀卻無限放大,能夠在這嘈雜紛亂的環境裏清晰地分辨出他身上獨有的那種草木和青松的輕淡氣息,若有似無地籠罩着她,帶着滿滿的不容置疑的存在感。

大約是站得離他太近了,孟湘微微小步挪開一些距離,轉頭看着火堆旁邊跳舞的人群。只見白璐和謝歡他們跟着節拍跳來跳去,動作擺得很誇張,臉上洋溢着開心的笑,快樂的感覺快要滿溢出來了。

瞧着白璐在向她招手,讓她也過去跳舞,孟湘笑着搖搖頭,舉起大拇指給他們加油。

然而衛修卻忽然按住她的後背,推着她往跳舞的人群走去。

他的手掌按在她的衣服上,一截拇指卻無意地落在她的脖頸上,緊貼着她的肌膚,觸感微涼而堅勁。

莫名的,她全身的觸感都集中到那一截拇指上,緊張得幾乎連呼吸都屏住了。

不等她回過神來,衛修已經把她推到舞群那邊,白璐和謝歡一人一邊,拉着她一起又蹦又跳。

“哈尼,快點跳起來啊!一二三跳!二二三跳!”謝歡攥着孟湘的小胳膊,就像提溜一只笨拙的鴨子一般穿插在隊伍中,也不管她節拍對不對,反正使勁跳就行了。

孟湘擁有一雙靈活的手,勃拉姆斯的降B大調第二鋼琴協奏曲她都能閉着眼睛彈下來,可是一旦加上雙腳,她的肢體便很難協調起來。

除了在酒吧裏胡亂蹦迪,她從小到大在舞蹈方面都沒什麽天分。

一時間被謝歡和白璐他們拉到大庭廣衆之下跳舞,旁邊還站着個衛修抱臂上觀,簡直不亞于公開處刑。

看着衛修臉上那掩也掩不住的笑意,孟湘氣哼哼地瞪着他,真想伸爪子上去撓他一頓。

跌跌撞撞地跟在隊伍裏跳了半天,不是她踩別人的腳,就是別人把她踩了。白璐見她當真不是塊跳舞的料,終于好心放過了她。

孟湘從篝火旁邊逃出來,頭發也亂了,衣服也皺了,有些狼狽。

衛修忍着笑,好心地問道:“腳疼不疼?”

孟湘哼了一聲,懶得搭理他。虧得她剛剛某個瞬間還覺得他這人不錯呢,原來都是錯覺。

晚上回到客棧裏,孟湘先去沖澡,可憐她的腳丫都被踩紅了,泡泡熱水還舒服一些。

她和白璐的房間就臨在湖堤之上,推開窗就能看到波光粼粼的然烏湖,浩瀚而靜美。

等她從浴室出來,看到白璐正坐在床邊塗手指甲,一邊跟時慶濤開視頻聊天。

白璐塗完一只手就舉起來展示,時慶濤便開始瘋狂吹彩虹屁,直誇得天上有地下無,仿佛她那纖纖玉手簡直就是維納斯不慎丢失的那一只玉臂,逗得白璐咯咯直笑。

孟湘這只單身狗感覺遭受到一萬點傷害,擦完護膚乳便爬到床上去玩手機。誰還沒個人聊天啊。

剛打開微信,鄒蓉同學便十分默契地發來一條消息:湘湘,我有件事不知該不該說[挖鼻孔.jpg]

孟湘:不該說就別說了。

鄒蓉:……

鄒蓉:不說我怕我會憋死[挖鼻孔.jpg]

孟湘:那你說吧。

鄒蓉:是關于你爸的[挖鼻孔.jpg]

孟湘目光一頓,面色漸漸淡了下來,半晌,她回複道:你說吧。

等了一會兒,鄒蓉發過來一條60多秒的語音。

轉頭看一眼白璐,只見她正在專心致志地塗另一只手指甲,孟湘便從背包裏翻出耳機,插到手機上。

“我昨天下午去馬場溜馬,結果在那兒看到你爸了!他還帶着一個女的,就是之前在知味樓彈琴的那個,叫什麽蘭來着?”鄒蓉語速很快,哼聲道,“你爸應該沒看見我,他在那教那個女的騎馬,那女的那個笨呀,啧啧!我都沒眼看!我還偷拍了一段視頻,發給你啊!”

客棧裏的網速一般,鄒蓉發的視頻過了好長時間才下載下來。

孟湘默默點開,看到遠處圍欄那邊的熟悉身影,她爸穿着深灰色的騎馬服,小心翼翼地扶着一個腰肢紮束得不盈一握的漂亮姑娘翻身上馬,然後牽着馬嚼子帶她在場內轉圈。

那女的大概是不會騎馬,抓着馬背表情驚慌。她爸便過去扶住那女的,教她怎樣拉缰繩……

就像孟湘小的時候,她爸教她騎馬一樣。

盯着視頻看了三遍,孟湘的面色徹底冷了下來,心裏堵得難受。

她媽前腳剛走,她爸就跟那小三混在一起,就這麽迫不及待嗎?

關掉視頻,看到手機屏幕上,鄒蓉又發過來一句:你爸該不會真要給你找個小媽吧?

眼圈憋得發紅,孟湘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做夢吧。

站起身,她拿着手機到走廊外面,打了個電話。

陸川的聲音裏顯然透着驚喜,然而他卻故意拖長聲調,懶洋洋道:“孟大小姐不忙嗎,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孟湘低聲道:“你幫我辦件事。”

“什麽事?”

“查個人,叫蒲蘭,以前在知味樓彈古琴。我要她的所有背景資料,越詳細越好。”

陸川路子混得很野,要查個人還是很簡單的。

“蒲蘭是誰?”他詫異道,“你查她幹什麽?”

“那你別管。”孟湘不想跟他廢話,說着就要挂電話。

“你等等。”陸川笑了一聲,又道,“孟大小姐把我使喚完了,這就不管了?求人辦事,應該不是這麽個态度吧?”

“那你想怎樣?”

“我幫你什麽忙都可以。”陸川忍着笑,輕聲道,“但是我有個條件。”

“說。”

“你做我女朋友。”

孟湘抿着唇角,半晌道:“你先把事辦完再說。”

說完她就把電話挂了。

夜裏躺在床上,聽着窗外潺緩的水聲,孟湘又失眠了。

想起很久以前的時候,那時候她還在上初中,正是要中考的關鍵時刻。每天晚上學習到夜裏十一、二點,肚子會餓,于是她便會悄悄下樓去找點東西吃。

路過父母卧室的時候,有時候門沒關,或者半掩着,她便會看到媽媽站在露臺上,靜靜翹望着樓下遠處的那條花園路。她的爸爸還沒回家。

上了高中以後,随着心智逐漸成熟,她漸漸懂了媽媽的沉默和哀傷,也懂了她的嘴硬心軟,外冷內熱。

她的媽媽不柔軟,她從不會趴在男人懷裏哭,她只會一個人默默把重擔扛起來。因為她是一位拿着手術刀跟死神搶生命的醫生,她的責任和使命決定她不可能局限在家裏,只當一名溫柔似水的賢妻良母。

她能理解和支持她的媽媽,可她的爸爸卻不能。

就因為媽媽不會彈古琴,不會溫柔地笑,不會笨笨地學騎馬,不夠小鳥依人?

孟湘無法理解她爸的想法,也無法原諒,不能原諒。

後半夜下起雨,淅淅瀝瀝地敲打在屋檐上,好像一陣陣催眠的節奏。孟湘閉上眼睛,終于漸漸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眼睛有點浮腫,她便又把帽子戴上了。

外面小雨還沒停,氣溫涼飕飕的,不過他們車隊還是上路了。

七八月份正逢着雨季,到了海拔高的地方,小雨甚至可能變成小雪,但是也許很快就能變成晴天。

一路從然烏趕往波密,國道兩邊漸漸進入森林路段。遠處高山雪頂,山下森林田野,在濛濛細雨中勾勒成一副綿延千裏的美麗畫卷。

有很多游客都評價說,這一段森林路是整個川藏線上最美的一段。只是可惜,孟湘沒什麽心情看風景。

帽檐低低地蓋住半張臉,她愣愣地望着窗外發呆。看上去好像很專注的樣子,萬千景色從眼前劃過,她卻什麽都沒記住。

走了一路,雨也下了一路。前面衛修開着車,謝歡正在查天氣,看看這小雨到底什麽時候能停。

“怎麽明天還有雨啊?我已經沒有襪子穿了!”謝歡正抱怨着,跑在前面的陸巡卻突然減速,衛修連忙踩剎車,也跟着把車速降下來。

漸漸的,前面開始堵車,甚至還有車開始掉頭,交通阻塞起來,最後完全走不動了。

“怎麽回事?”謝歡有些煩躁,“好好的怎麽堵車了?”

“我下去看看,你們在這等着。”衛修把沖鋒衣拉鏈拉上,撐着傘下去了。

過了一會兒,他帶回來一個壞消息:前面路上塌方了。

“塌方?”謝歡有些抓狂,“塌成什麽樣了?什麽時候能修好?我們該不會困在這裏了吧?中午吃什麽?我已經餓了怎麽辦?”

衛修沒搭理他,拿着手機搜索導航,看能不能另外找條路繞過去。

因為西藏這邊有很多路段都沒有信號,他們用的導航地圖都是提前下載到手機上的離線地圖,即使沒有網絡也能使用。

這邊正搜着,龐帥那邊打來電話,說他們車隊那個劉大叔知道一條小路,可以從米堆冰川那邊繞過去。

看看前面調頭的車,大概都是另外繞路,估計前面的塌方路,一時半會兒是通不開了。

想着龐帥他們經常跑川藏線,應該比他這每年一次的有經驗,衛修便調轉車頭,跟在龐帥他們後面走小路。

因為下雨,小路上十分泥濘,而且從這邊繞路的車也不少,根本走不快。不過好處是沙石路段較多,路面不會存水,也不會陷進去。

一路颠簸了一個多小時,小雨漸漸停了,只是天色依舊陰陰的,氣溫愈發降低。

遠處依稀能看到米堆冰川的巨大雪頂,如同巨空隕落的冰清鑽石一般鑲嵌在莽莽林海之中,稀世之景,委實少見。

孟湘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冰川,頓時就被那種凝固着時光的蒼涼和壯美驚到了,盯着看得拔不出眼來。

臨近傍晚的時候,他們終于趕到一個小村子。大概是因為靠着米堆冰川景點,這個村子裏的旅游氣息十分濃厚。有很多原木搭建的兩三層藏屋錯落在茂密的林地間,屋頂上用油布蓋着成捆的柴草,家家戶戶門口都飄揚着一串串風馬旗,旗子下面挂着停車住宿的廣告牌。

從這邊繞路的不少,少不了十多輛車。村子裏一下湧進這麽多外來客,裏面的村民聽到動靜,紛紛跑出來招攬生意。

那些民宿看起來似乎都差不多,衛修他們便随便找了一家好停車的。

謝歡先進去看了一眼,出來之後直搖頭,說裏面條件極差,打死他都不住這裏。

“同志們,将就吧!”那個劉大叔笑呵呵道,“這邊村子都這條件,再往前走,下個村說不定還不如這邊。今晚就先對付一夜吧,不行就上睡袋。”

謝歡還在那兒磨叽,想要撺掇着衛修在外面搭帳篷。

衛修斜他一眼:“你不怕凍死就自己住帳篷吧,沒人攔你。”

謝歡糾結半晌,最終還是一臉嫌棄地搬出行李箱,跟着衛修提到屋裏。

這家民宿僅剩的幾間房都在三樓,而且都是四人間。狹小的一間屋裏左右各擺一張八十年代學生宿舍用的那種上下兩層的鐵架床,像衛修這種大高個,躺在上面很可能都伸不開腿。

好在那床上鋪的被褥看起來還挺幹淨,除了設施簡陋一些,沒有室內獨立衛生間,其它也沒什麽太差勁的地方。

因為條件有限,孟湘和白璐便跟龐菲、任潇潇四個人住一間。

龐菲大概把孟湘怼她的事告訴了任潇潇,并且沒說她什麽好話,倆人都沒正眼看過孟湘。自打進了這間小屋以後,她們便熱情地跟白璐攀談,交流各種護膚品,同時把孟湘晾在一邊,好像她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一樣。

孟湘倒是也不生氣,無所謂的人,她根本不往心裏去。

不過龐菲她們這樣搞區別對待,倒是把白璐弄得尴尬起來,看着孟湘滿是歉意。

孟湘笑着搖搖頭,披上外套下樓去了。

一樓算是公共活動區,左右擺着七八張桌子,有在那裏吃飯的,也有占着桌子打牌的,鬧泱泱的,烏煙瘴氣。

孟湘受不了屋裏的煙味兒,便走到門外去透氣。

察覺到屋裏打牌的那幾個男人都在隔着窗戶偷偷打量她,臉上笑得很猥.瑣。孟湘厭惡地別開臉,走到木屋拐角處,避開他們的視線。

擡頭看到衛修正站在車邊打電話,她不由得心下稍安。

兩人離得并不遠,衛修說話她都能聽到。孟湘覺得偷聽人打電話不太禮貌,于是便想到屋後面去轉一轉。

然而她剛轉過身,就聽到衛修在那邊道:“二哥,你放心吧,孟湘這幾天很聽話,表現都挺好的。”

“對,她身體素質很不錯,沒凍感冒,也沒起高反。”

“挑食還是有一點,我盡量讓她吃好……不用謝,是我這個當叔叔的應該做的。”

“你放心……我盡量多勸勸她,小孩兒脾氣都這樣,你也不用太心急了……”

“好……有問題我會及時跟你聯系。”

衛修挂了電話,轉過身,頓時對上一雙紅紅的,充滿質問的大眼睛。

“你在跟誰打電話?”孟湘冷冷地看着他,“孟允成嗎?”

“孟湘。”衛修微微蹙眉,滿滿的都是不贊同,“他是你爸。”

“這麽說,你是承認了?”孟湘冷笑起來,臉上露出深深的自嘲,“原來是他讓你帶我來西藏的,是吧?他還讓你監視我,有什麽情況都及時向他彙報,對吧?那他還有沒有拜托你當說客,讓我大度一點,原諒他和那個小三在一起?”

衛修聽得直皺眉,緩步走過去,耐着性子勸慰道:“你爸再怎麽說,那也是關心你。他就只有你這一個女兒,怎麽可能不管不問?你可以生他的氣,可以不理他,但是總不能不講理,連讓他關心你都不讓吧?”

“誰需要他關心了?他能關心我什麽?我稀罕?”

如果說之前的話,她還有可能原諒她爸,至少不跟他鬧得太僵。可是在看過他教那個小三騎馬的視頻以後,看到他剛離婚不久,轉眼就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可見他從未把她媽媽放在心上。

胸腔裏騰起一股壓抑不住的怒火,孟湘說話愈發尖刻起來:“還有你這個大騙子!一路都裝得那麽好!我說你怎麽那麽好心!都怪我自己瞎了眼,竟然會相信你!”

“孟湘,你怎麽說話呢?”衛修跟她講理講不通,也有些上火,努力壓低聲音道,“我怎麽你了,怎麽就成騙子了?是誰一路辛辛苦苦伺候着你,結果還沒落個好,你這小孩兒還有沒有點良心?”

“我讓你伺候我了嗎?我讓你那麽辛苦了嗎?你自己願意聽孟允成指揮能怪誰?是你和他合夥把我弄來西藏,你不是騙子是什麽?!”

“什麽叫我們合夥把你弄來西藏?好像給你多大虧吃似的?”衛修努力壓着火,想要跟她講道理,“帶你來這裏,不是讓你散心的?一路上你不也玩得挺開心?這怎麽就成騙你了!”

“是孟允成讓你帶我來的!是他安排的!可我不想聽他安排!我憑什麽要聽他安排!”胸膛劇烈起伏着,孟湘氣得眼圈都紅了,憤恨道,“他可以随便選擇他的人生,但我不需要他插手我的人生!我去哪都不需要他安排,更不需要你來替他監視我!”

“你爸打來電話,詢問你的情況,難道我還能不回答?”衛修郁悶地叉起腰,無奈道,“誰替他監視你了?我看起來就那麽閑?”

“那你還不是聽他的話,把我帶來西藏!”孟湘目光冷冷看着他,感覺十分心寒,“還有我撞壞那輛奔馳的事,你是不是也告訴他了?難怪你說不用我還錢,孟允成是不是已經把錢給你了?”

“我什麽時候告訴他了?你就這麽主觀臆斷?”無端被扣一頂告密的帽子,衛修感覺被打敗了,“我有空幹點什麽不好,折騰這一堆,就為了掙你爸那幾萬塊錢?”

“你有空幹點什麽不好,幹嗎非要聽他的話?!”孟湘并不信任他,感覺從頭到尾都像個傻子一樣被騙了,“他讓你帶我來西藏,你就帶我來,你根本就是和他一夥的,你個大騙子!”

衛修氣得快要冒煙了:“誰說我是聽他的話了?我幹嗎要聽他的話?他又不是我爸!”

“那你幹嗎帶我來西藏!”孟湘怒沖沖大喊,感覺憋屈極了。

“你說我幹嗎帶你來西藏?!”衛修也是真的火了,氣沖沖道,“又給你做飯又哄你開心,伺候祖宗似的伺候你,難道是為了你爸?!”

“你不為了我爸,難道還為了我?”孟湘紅着眼眶,吼得比他更大聲。

“我不為你為了誰?!”衛修氣得不輕,“要不是為了你,我忙前忙後操心費力的,耗這麽多功夫幹什麽?”

孟湘原本正滿腔憤怒,聞言卻忽然怔住了,呆愣愣站在那裏看着他,紅紅的眼睛裏面有些懷疑和不敢置信。

衛修說完也愣在那裏,半晌才反應過來,好像話說得不太合适。

擡手摸摸鼻子,他有些尴尬地挪開目光,語氣淡了下來:“那個……我的意思是說,你這個小孩挺可愛的,叔叔挺願意關照你的,所以來西藏這邊,順便帶你出來玩玩……”

孟湘輕輕哦了一聲,剛剛那滿腹委屈忽然間就消散得不知哪裏去了。她擡手撓撓腮,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璐璐姐剛才說要去廚房點菜,我去看看有什麽可吃的。”

“去吧。”衛修兩手抄兜,微微颔首,一派淡定和自然。

然而孟湘走了以後,他卻慢慢來回踱起步子,好像有什麽問題想不明白一般,素來清冷不羁的眸子裏泛起一絲細微的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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