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午間去海棠院用午膳的時候,蕭謹言把蘭家的事情同孔氏說了一聲,孔氏素來注重禮節,只命王媽媽準備了一些補品等物,命人送去蘭家。一衆人才用過午膳,外頭便有小丫鬟進來回話道:“豫王妃那邊派了錢媽媽回來,說是要接世子爺和二姑娘過去玩半日呢!”

小丫鬟的話才說完,便有人從外頭挽了簾子,引了一個約莫四十出頭的老媽子進來,那人見了孔氏,只上前福了福身子道:“恭喜太太了,大姑奶奶這回總算是傳出了好消息了。”

這錢媽媽原本就是蕭瑾瑜的奶娘,蕭瑾瑜出嫁之後,一家人便做了陪房一起去了豫王府,平常也經常在兩府裏頭走動,今兒蕭瑾瑜便親自派她來家裏頭接人。孔氏只笑着讓丫鬟給錢媽媽倒茶,又道:“我們才用過了午膳,原本還真想着要去豫王府走一趟的,可巧你就來了。”

錢媽媽只笑着道:“王妃說了,今兒一早只怕你年節上家裏事情多,并不能脫開身,又說這事情必定會回了老太太的,所以就派我過來,一來是親自跟老太太說一聲,讓她老人家放心,二來也請哥兒姐兒過去玩一玩,如今王妃不能外出走動,一個人在家裏也悶得慌。”

孔氏知道了錢媽媽的來意,便忙道:“既這樣,那你就先去老太太那邊回話,我只讓孩子們回去還一身衣服,一會兒就在右角門口回合吧!”

錢媽媽只起身走了,孔氏便讓蕭謹言和蕭瑾璃都回去換衣服。平素蕭謹言出門,都是清霜在跟前服侍的,這次蕭謹言卻是留了一個心眼,只讓阿秀跟着自己一起去。蕭謹言知道孔氏最聽蕭瑾瑜的話,若是阿秀能入豫王妃的眼,以後擡個姨娘定然不是問題,雖然蕭謹言心裏頭想的遠遠不止這些,但眼下的事情還要一步一步的來。蕭謹言只握了握拳頭,前世自己懵懵懂懂,向來只滿足于做一個富貴閑人,在經濟仕途上并沒有多少建樹,少不得都是因為祖上的封蔭才得了一個悠閑的官職,以至于說起話來,總少了幾分硬氣。重活一世,蕭謹言正在慢慢的參悟這裏頭的道理。前幾日遇見趙暖陽,兩人年歲相當,說起來蕭謹言還比他多活了一世,可他的見識胸襟,已經遠在自己之上了。

趙暖陽只規勸蕭謹言道:人不輕狂枉少年,當初他若是不執意要跟着趙将軍去邊關,這會兒只怕還是京城裏頭有名的纨绔子弟。蕭謹言只被他說的熱血沸騰,越發向往起長纓在手的那種感覺。

蕭謹言換好了衣服,帶着阿秀到前頭坐馬車,蕭瑾璃瞧見了阿秀,便笑着道:“大哥哥,你這到底是收了一個丫鬟呢?還是收了一個跟屁蟲,怎麽就時時刻刻都跟着你呢?”

蕭謹言只笑道:“你懂什麽,她初來乍到的,各處都看看走走才能熟識一些,清霜清漪她們,誰沒去過幾次豫王府。”

蕭瑾璃便不服氣道:“我瞧着大哥哥這模樣,怎麽就像是護食的鳥兒呢,怎麽你怕你一走,別人會欺負她不成?”

蕭謹言當然也是有這個擔心的,不過文瀾院裏頭那些丫鬟,經過他這幾日的折騰,也已經老實的差不多了,誰要是敢在這個時候欺負阿秀,那還真是太歲頭上動土了。

蕭瑾璃見孔氏來了,便上前攙着孔氏的手道:“母親,我們快上車吧,仔細大姐姐要等急了。”

孔氏便嗔怪道:“行了知道了,說到出去玩,你就興奮了?”

蕭謹言一家去了豫王府之後,才知道原來明慧長公主和欣悅郡主也在。錢媽媽便笑着道:“是王妃囑咐奴婢不要說長公主也在的,省得太太拘謹了不想過來。”孔氏原本就不喜歡和這些皇室貴女打交道,覺得她們刁蠻有餘、端莊不足。況且之前豫王妃和她提起過欣悅郡主的事情,孔氏雖然遲鈍,卻也依稀有那麽一點警覺。

錢媽媽只引了孔氏一行人去了蕭瑾瑜休息的地方,果然見明慧長公主和欣悅郡主正坐在席上。明慧長公主比孔氏年幼幾歲,保養得宜看上去雍容華貴的很。欣悅郡主則是明豔動人,一身石榴紅的折枝團花錦衣穿在身上,舉手投足之中都透出幾分國色天香來。欣悅郡主瞧見蕭謹言過來,只微微一笑,臉頰上似乎還有些嫣紅,那邊明慧長公主便笑道:“聽說豫王妃有了身孕,她便吵着要來看看,怎麽勸都不肯聽,我說這會兒月份還小呢,怎麽可能看出來呢!”

欣悅郡主聞言,臉頰就越發紅了,只嬌嗔道:“女兒只是好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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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氏向明慧長公主見過了禮數,一行人按序落座,蕭謹言也只向欣悅郡主拱手見禮,那人便帶着幾分羞澀,還了半禮,只小聲問道:“你的病好了嗎?你上回說過的話,我可還記着呢,不許賴賬!”

孔氏聞言,忍不住就擡頭看了那欣悅郡主一眼,只見她一雙眼睛正直愣愣的盯着蕭謹言,帶着臉上還帶着幾分挑逗的笑意,似乎還等着蕭謹言的回話。蕭謹言這時候卻是一副面癱的表情,只開口道:“郡主記錯了吧,我不記得我曾跟郡主說過什麽話。”

欣悅郡主沒料到蕭謹言居然當衆就下自己的面子,只忍不住面紅耳赤,帶着幾分委屈道:“難道是我記錯了嗎?”

蕭謹言不等欣悅郡主把話說完,只笑道:“一定是郡主記錯了,郡主身嬌體貴,偶爾忘了些什麽,也是常有的事情。”

這時候明慧長公主臉上已經不怎麽好看了,只稍稍的清了清嗓子,那邊豫王妃忙笑着解圍道:“你們兩個打什麽啞謎,有什麽話難道不好當着我們大人面說的嗎?便是再大的事情,總也要大人們做主的,言哥兒你說對不?”

蕭謹言這會兒卻已經想明白了,只怕今日這一趟是豫王妃特意安排的。前世他渾渾噩噩,并沒有洞悉這奪嫡路上的艱險,可如今這一世重新走來,他也終于明白過來,他和欣悅公主的婚姻,只怕也只是這一場戰争的犧牲品。洪家掌控戶部,國公府若是有了這一門姻親,那也就等于洪家和蕭家都站在豫王府的身後。

蕭謹言只低下頭,掌心微微握拳,笑道:“王妃說的對,可如今我是真的忘了,也記不得自己究竟說過了些什麽,只怕一時也說不清楚了。”

欣悅郡主聞言,只氣得面紅耳赤,當下就甩了袖子,跑出門外去了。明慧長公主這下也是面上無光,強忍着要發作的怒意,只開口道:“今兒時候也不早了,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蕭瑾瑜也沒料到,她好容易安排的一次會面,竟然就被蕭謹言這個不識相的東西給弄砸了。前幾日還覺得他忽然間長大了,以為他終于要堪當大用了,可誰知道今兒三兩句話,就把人給得罪了。

蕭瑾瑜只好陪笑送明慧長公主出門,回來的時候,臉上已有了陰沉的怒氣,只遣走了丫鬟道:“言哥兒,我有幾句話,要單獨跟你說一說。”

孔氏見蕭瑾瑜竟然連自己也不讓留下來,心裏頭也是沒底,自己教出來的閨女自己心裏明白,身為許國公府的嫡長女,蕭瑾瑜這脾氣絕對算不上好。

“言哥兒還小呢,你別吓着他了。”孔氏只勸慰道。

“還小還小,母親你就是太護着他了,豫王十七歲的時候,已經列朝聽政、禦前行走了。趙小将軍十七歲的時候,已經斬殺了鞑子來犯的邊将了,便是上一屆的新科狀元,也不過就是弱冠之年的少年郎,母親你這樣溺愛言哥兒,會害了他的。”蕭瑾瑜的話句句錐心,讓孔氏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應答。倒是站在一旁的蕭謹言神色平靜,見孔氏震驚,只上前扶着她道:“母親去外頭歇歇吧,大姐姐如今有了身孕,這樣動怒可不好。”

孔氏想到這一層,不由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只拍了拍蕭謹言的手背道:“你好好跟你姐姐說,千萬別炒起來。”

把孔氏送出了門口,蕭謹言才折了回來,看着坐在軟榻上兀自生氣的蕭瑾瑜,一字一句道:“豫王想當太子,想什麽法子都可以,但請姐姐看在我們姐弟一場的份上,不要拿我的終身大事當籌碼,我便感激不盡了!”

蕭瑾瑜聞言,頓時就愣住了,這種話若是被太後娘娘聽見了,只怕又要招來一場禍事,蕭瑾瑜只忙從軟榻上起身,幾步走到蕭謹言的跟前道:“言哥兒,禍從口出,這種話你可不能亂說。”

蕭謹言只瞧了一眼臉色略有些蒼白的蕭瑾瑜,面上有些不舍道:“大姐姐,如今你懷有皇長孫,豫王入主東宮也并非全無勝算,大姐姐何必要機關算盡呢。我對那欣悅郡主沒有一絲好感,看她那傲慢的樣子,以後如何能相夫教子?母親養了我們這麽多年,你難道就讓我給母親找這樣一個兒媳婦,讓母親當了婆婆,還處處被人壓着一頭嗎?”

高門嫁女、低門娶婦,這個道理蕭瑾瑜自然也是懂的。欣悅郡主在某些方面固然不是最好的人選,可是于她自己來說,能用一樁婚事就拉攏了洪家,真是再容易不過的一樁買賣。只是她不曾想到,一向聽話的蕭謹言會一眼看穿她的想法,将這一切赤裸粉裸說出來。

“言哥兒,有些事情你不懂,若是欣悅嫁入了國公府,她自然會懂得如何相夫教子,伺候公婆,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想給你找一門好的婚事,并不是你說的這樣。”雖然事實和蕭謹言說的一模一樣,可是這件事情事關重大,蕭瑾瑜無論如何也不能松口,不然的話就等于是認了豫王想要入主東宮這件事情。

蕭謹言見蕭瑾瑜還不肯松口,只嘆了一口氣道:“大姐,那我問你一句,你在宮裏頭服侍皇後娘娘的時候,是真心誠意的把她當成你的婆婆來服侍,還是心裏頭想着別的事情?”

蕭瑾瑜頓時啞口無言,皇後對于蕭瑾瑜來說,甚至都算不上正經婆婆,服侍她也不過就是為了她能多疼愛一些豫王,想趁着那孩子沒長大,讓豫王能多在她跟前露臉。至于誠心實意的供奉,蕭瑾瑜自己都要笑了,自從嫁入了豫王府,多少陽奉陰違的事情她也做了。昨兒在皇後宮裏頭忽然暈倒,然後太醫院大張旗鼓的昭告天下自己有孕,這一步步不過就是想哄着帝後高興,讓他們多看一眼豫王。

蕭瑾瑜忽然覺得自己引以為傲的口才在蕭謹言的跟前有些不夠用了,只低着頭,神色有些沒落的說:“你要我如何呢?嫁雞随雞嫁狗随狗,我既然是豫王妃,也只能做豫王妃該做的事情。”

蕭謹言看着蕭瑾瑜,神色中也帶着幾分心疼,重生而來的他如何不知道,蕭瑾瑜拼着命生下皇長孫,為豫王賺來了太子之位,同時卻也不得不接受皇帝禦賜給豫王了兩個太子側妃。而傷了身子之後的蕭瑾瑜再無所出,直到蕭謹言重生之前,都還沒有再懷上第二胎。外界傳言說太子和太子妃伉俪情深,但蕭謹言一直覺得似乎不是如此。

蕭謹言只上前,扶着蕭瑾璃坐下,小聲在她耳邊道:“大姐姐如今最要緊的便是這肚子裏的孩子,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暫且放一放。”

蕭瑾瑜低下頭,悠悠的嘆了一口氣,只擡眸看着蕭謹言,伸手理了理他的鬓角,笑道:“今兒的事情,你可不能在外頭透露半分,便是母親你也不能說,你既然不喜歡欣悅郡主,我自然也不會逼你,只是這樣一來,少了洪家的助力,你姐夫的事情只怕難了。”

“大姐姐放心吧,是你的就是你的,就算逃也是逃不掉的。”蕭謹言只說着,便想起了上一世淮南水患的事情來了,這時候剛過年節,萬物複蘇,春汛多在四五月份。蕭謹言依稀記得,那年春汛就是因為檢查大壩的工部官吏玩忽職守,并沒有查出工程質量有出入,所以才會在大水來襲的時候沖破了堤岸,連帶着整個下游全部被淹,蕭二老爺也因此不知所終。如果提早防範的話,是不是可以避免這一場天災人禍呢?

蕭謹言只想了想,開口道:“淮南三年一澇,若是我沒記錯的話,今年又是大澇年,姐夫最近衙門裏頭的事情很忙吧?”

蕭瑾瑜聞言,只搖了搖頭道:“這幾日倒是還好,不過就是出門應酬罷了,聽說我有了身孕,被安國公世子爺請去喝酒去了。”

蕭謹言便又忍不住提醒道:“那大姐姐也別忘了提醒豫王,淮水三年一澇。”

蕭瑾瑜只笑道:“行了,瞧你這一本正經的模樣,這些事情自有欽天監觀測,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能懂什麽。”蕭瑾瑜說着,只喊了丫鬟們都進來,孔氏也急忙跟着進來,見兩人和顏悅色的,便也稍稍放下了心來。

蕭瑾瑜就着軟榻靠着,擡眸之間就瞧見阿秀站在蕭謹言的身後,只不由疑惑道:“太太怎麽讓這麽一個小丫鬟跟着言哥兒出來了?”蕭瑾瑜上下打量了阿秀一眼,發現她身上穿着的,竟然是國公府一等丫鬟的衣服,可國公府的一等丫鬟,從沒有她這個年紀就能當得上的。

孔氏便笑道:“正要和你說呢,這是蘭姨娘娘家的丫鬟,也不知怎麽的,倒是入了言哥兒的眼緣了,我瞧着她也挺懂事的,雖然年紀小,行事倒是一板一眼的,并不比那些年長的差,這才放心讓她呆在言哥兒的身邊。”

蕭瑾瑜瞧孔氏說話時候的神态,便知道她是打了注意将來要把這丫頭收房的,蕭瑾瑜只又多看了阿秀兩眼,覺得容貌體态确實不錯,只不過年紀太小了些,也不知道蕭謹言能不能等得及,便只抿嘴笑道:“太太想得也太長遠了,這麽大的姑娘,等長成了,估摸着還要三五年了。”

蕭謹言這會兒卻不敢再說什麽了,蕭瑾瑜是個聰明人,在她還沒有完全站在自己這一邊之前,可不能透露了自己對阿秀的那份執念,不然的話,只怕還會連累了阿秀。

衆人從豫王府回來的時候,已是戌時初刻了,蕭謹言和阿秀在門口和孔氏分開之後,兩人一徑往文瀾院去。因為還在年節裏頭,所以院子裏處處張燈結彩,阿秀雖然手裏頭提着小燈籠在前頭引路,也不過就是意思意思,夜風寒涼,蕭謹言身上披着大氅,可阿秀卻只穿着夾襖,晚風把阿秀兩髻上的絲帶都吹的飛了起來,蕭謹言看着就有些心疼了。阿秀還這麽小,不應該帶着她出門,這麽冷的天,若是着涼了,那可怎麽辦呢。

蕭謹言忽然一步并作兩步上前,走到阿秀的身邊,只拿走了她提着的燈籠,伸手牽着她冰冷的小手道:“這會兒沒人,我牽着你走吧。”

阿秀這會兒卻已經懂得了要避嫌,只慌忙向後退了幾步,福了福身子道:“世子爺,阿秀只是個丫鬟,世子爺還是別為難阿秀了,讓阿秀替世子爺提燈吧。”

蕭謹言只尴尬的站在原地,手上的那盞燈籠忽明忽暗的在寒風中飄着,阿秀走上前,繼續提着燈,扭頭對世子爺道:“世子爺,前頭路不好走,世子爺可要小心跟着。”

蕭謹言瞧見阿秀臉上倔強的神情,頓時所有的不快又消失了,這一世的阿秀比起上一世順從乖巧的阿秀,似乎還多了幾分小倔強,越發讓自己越陷越深。

兩人才回到文瀾院,清霜便從門口迎了出來道:“世子爺可算回來了,柱兒下午來回話,世子爺不在,我便讓他先走了,他還有話讓奴婢帶給世子爺。”

蕭謹言這才想起晌午蘭姨娘過來托他的事情,只随口問道:“那蘭家二姑娘怎麽樣了?還救得活嗎?”

清霜只一邊把人迎了進去,一邊道:“聽柱兒說,命是保住了,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會發作,據說是很不好的病,前兩日來的時候才瞧見的,多麽俏生生一個姑娘家,怎麽會得了那種病呢!”清霜的口氣裏頭免不得還帶着些同情。

“既然性命無礙就好了,明兒你帶着阿秀查一查我們院子的小庫房,順便拿幾樣東西出來,給蘭家送過去,就說是給二姑娘的。”蕭謹言只吩咐道。

清霜聞言,便稍稍遲疑了片刻,只開口道:“今兒清瑤雖交了賬冊,可沒瞧見鑰匙,世子爺還是明日親自把鑰匙要了過來,奴婢再跟阿秀過去點東西吧。”其實清霜這會兒心裏頭隐隐已覺得不妙了,若真是要清點起東西來,只怕清瑤手上的賬本未必就幹淨了,這府上人人都知道,清瑤他大哥是個賭徒,清瑤的老娘三天兩頭的上府裏要東西。以前大家知道清瑤是太太的人,且又在蕭謹言面上是頭一份,再沒有人敢跟她叫板的,如今這幾日清瑤被蕭謹言吓唬的連正廳都不敢進來,早已經有人看她不順眼了,只是還沒找到那題接着發揮而已,若是這清點出來的東西不齊全,只怕清瑤這一次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阿秀前世畢竟也是當過大丫鬟的,也知道大丫鬟手底下都是有些能耐的,像清瑤這樣掐尖要強的,只怕私底下的好處并沒有少得。這會兒她一來,就奪了人家的權,确實也有些說不過去。阿秀想了想,只開口道:“世子爺,不如這樣吧,正巧那賬本奴婢也還沒時間翻,不如先還給清瑤姐姐,等她按照賬冊把東西都清點清楚了,奴婢再接手也不遲。”

蕭謹言一味為心疼阿秀辛苦,倒是沒想到阿秀這樣做裏頭的深意,便只吩咐清霜道:“既然這樣,那明兒你就和清瑤一起,把東西清點清點,賬目清楚之後,再交給阿秀吧!”

清霜見蕭謹言這麽說,頓時就松了一口氣,只感激的看了阿秀一眼,阿秀卻默默低下頭,仿佛并不知其中深意一般。

蕭謹言自重生之後,就有了晚上要看一會兒書的習慣,前世他對這些仕途經濟的書可謂是避之不及,還記得當年國公爺拿着家法逼他下場考試的光景。重活一世之後,蕭謹言也從前世的經驗教訓中,認清了一些現實。像蕭家這樣世襲罔替的公府豪門,是可以不必為科舉頭疼,但在一些人眼中,只有科舉才是出相入仕的正途。蕭謹言如今倒是不讨厭念書,只想趁着這輩子把前世的遺憾彌補彌補。

書房裏燒着熱乎乎的地龍,靠窗的地方晾着的幾塊濕毛巾都已經烘幹了,這會兒清霜出門去安排宵夜,只有阿秀一個人候在蕭謹言的身邊。阿秀瞧蕭謹言那看書的認真勁兒,也料定了他定然不是前世的蕭謹言。前世的蕭謹言別說是看正經書,便是看不正經的書,也是看不下去幾句就忍不住要把自己拉到跟前,幾番耳鬓厮磨下來,就已經把自己逗得只軟成了一汪清水一樣。

阿秀想到那些紅粉袖添香的日子,便忍不住臉紅了起來,只又壓低了腦袋。蕭謹言無意間擡起頭,就瞧見阿秀在燭光下紅撲撲的臉頰。蕭謹言便笑道:“可是房裏的炭火燒的太熱了,你若累了,就到外間去歇一會兒,喝口茶吧。”

阿秀聞言,便忙不疊的去茶幾上倒了茶來,雙手恭恭敬敬的遞道蕭謹言的跟前,蕭謹言只笑着接過了杯子,略略抿了一口,擡眸看着阿秀:“茶涼了。”

阿秀這會兒倒是有些奇怪了,這茶水放在熏籠上,茶壺明明還是暖暖的,剛才她送過來的時候,指腹上還感覺到熱熱的溫度,怎麽可能會涼了呢?蕭謹言見阿秀不信,只把茶杯遞給她道:“不信你喝一口?”

阿秀心無城府的端起了茶盞,就着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正宗的高山雲霧茶,泡的不濃不淡,這個時辰喝也不會一會兒是不着覺,當真是清新爽口的很。至于那溫度……分明就不冷也不熱,剛剛好而已。阿秀擡起頭就瞧見蕭謹言臉上露出的笑來,只将阿秀手中的茶杯接了過去,仰頭一口氣喝了個精光,笑道:“你喝了一口,那便剛剛好了。”

阿秀的臉頓時紅到了耳根,見蕭謹言的杯子空了,忙不疊又接過去又滿上了一杯,小心翼翼的送過來,遞給蕭謹言的時候,他卻不伸手接了。

阿秀愣了片刻,這才反應過來,只低下頭小小的抿了一口,才小聲道:“回世子爺,茶水不冷不熱,正好入口。”

蕭謹言贊許了看了阿秀一眼,當即就接過了茶盞,又喝下去一大半。

這時候清霜正巧從外頭送了宵夜進來,只笑着道:“今兒老太太那邊也傳了宵夜,如意見我過去,就猜到是世子爺念書晚了,便做主多熬了一碗燕窩羹,讓我帶回來,囑咐世子爺喝了。還有一碟豌豆黃、一碟栗子酥、一碟鴨油燒餅。”

蕭謹言平素不喜甜食,所以并沒有動那燕窩羹,只吃了一小塊鴨油燒餅,剩下的東西都讓清霜出去分給了值夜的丫鬟婆子,只把燕窩羹留在了跟前,對阿秀道:“快把這燕窩羹吃了,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阿秀哪裏敢吃,只小聲道:“世子爺還是自己吃吧,這是老太太的一片心意。”

蕭謹言便笑道:“讓你吃就吃,這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東西,你若今兒不吃,改明兒我讓清霜每日都熬一盅過來,看着你吃下去。”蕭謹言瞧着阿秀纖瘦的身子,還是有些心疼的,想當年她剛遇上阿秀的時候,阿秀已經十四歲了,別的姑娘十四歲都已經出落的前凸後翹,唯有阿秀的胸口,還是一馬平川。後來也是靠他一個勁兒的養,才養出了幾兩肉來。既然這一世都重來了,那自然一切要從娃娃抓起,讓阿秀能早早的就擁有一副傲人的身材才好呢。

阿秀見蕭謹言這麽說,也不好在推拒了,便只乖乖的把燕窩羹給吃得幹幹淨淨。她原本飯量小,這一盅燕窩羹下去可着實是撐得很,蕭謹言瞧見她那一張勉強的小臉,頓時心情大好。

蕭謹言如今大了,裏間已經不用人值夜了,次間裏頭靠窗擺了一張炕,是值夜的丫鬟睡的地方。清霜知道蕭謹言如今是一刻也離不開阿秀,只早早的把鋪蓋都鋪好了,引了阿秀過來道:“晚上你就睡在這兒,世子爺要是有什麽吩咐,挑開簾子就可以進去了,桌上的熏籠裏頭有熱茶,世子爺要是渴了就送一杯過去。若是世子爺半夜要起來出恭,你就進去給世子爺掌個燈,別的也沒有什麽要注意的。”

阿秀一邊認真聽,一邊點頭,接着就跟着清霜一起去淨房給世子爺洗漱,蕭謹言這會兒已經褪下了外衣,瞧見清霜領着阿秀進來,便問道:“今兒你們誰值夜?”

清霜忙道:“世子爺行行好吧,奴婢有日子沒休息了。”

蕭謹言見清霜這麽說,眼底裏都透出了笑意:“那就讓阿秀值夜吧,反正晚上我也用不着你們。”

那邊清珞已經鋪好了床鋪,将蕭謹言的東西都整理齊全了,便知趣的就出門了。蕭謹言洗漱完畢,才到床上半躺着,才要拿起一本書看一眼,就見阿秀端着一個燭臺走過來道:“世子爺,房裏頭光線沒有書房亮堂,世子爺仔細眼睛。”

蕭謹言瞧阿秀端着燭臺,小小的身子很是勉力的樣子,便放下了書道:“我不看了,吹了蠟燭,你也往外頭睡吧。”

阿秀這才端着燭臺走開,清霜也跟着出去了。阿秀踮起腳尖,對着燭火吹了一下,那蠟燭就滅了。蕭謹言便躺了下來,黑洞洞的房間裏,只有窗口外頭有積雪的地方泛着些白光,阿秀小心翼翼的搬着凳子解開了簾子,在外頭的炕上躺下了。

蕭謹言就翻身,隔着簾子看着阿秀脫衣服,一層一層的,蕭謹言便覺得身子就忍不住熱了起來。肚臍下兩寸的地方隐隐發熱,蕭謹言只深呼一口氣,讓自己放松心智,安慰自己道:她還是個孩子呢……她才十歲……再等等吧,再等等……

在外頭埋入被窩裏頭的阿秀如何知道蕭謹言此時的糾結,只将被子蓋得好好的,抿着嘴笑了起來,果然對于自己來說,能生活在蕭謹言的身邊,是最快樂的事情。

阿秀很快就進入了夢想,但蕭謹言卻沒有睡着,只壓抑着聲音喊道:“阿秀,阿秀你睡着了沒有?”

外頭沒有一點點的反應,蕭謹言便迫不及待的從床上起來,連外衣都不及披上,只走到外間,瞧見淺淡的月光下,阿秀溫柔的睡顏。蕭謹言只覺得鼠膝一跳,下身又忍不住有了反應,他小心翼翼的抓過阿秀的手,隔着輕薄的不料在外頭來回摩挲了兩遍,忽然那一只小手動了一下,掌心貼在了他那滾熱的地方。蕭謹言只急忙倒吸了一口冷氣,将阿秀的手放入被窩中,轉身自己一個人去了淨房裏頭。

第二天一早蕭謹言卻是睡遲了,清霜一早上進淨房的時候,就聞到了不一樣的氣息,再檢查了一下恭桶,果然又是如此。可再看睡的非常飽足一臉精神的阿秀,便知道蕭謹言昨晚肯定是自己解決了。不過也是,阿秀才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她能懂什麽呢!蕭謹言在睡夢中打了兩個噴嚏,這才醒過來,精神卻有些不濟。阿秀只小心翼翼的上前服侍蕭謹言穿衣。瞧見他中衣褲腿上沾了一兩點的髒東西。

阿秀便警覺的上去翻了翻床鋪,發現床上倒是幹淨的很,頓時就很疑惑。她昨兒睡的太熟了,甚至做夢夢見自己吃烤山芋,那山芋在掌心滾燙滾燙的,可她剛要拿了吃一口,那山芋卻自己長腿跑了……阿秀也很鄙視自己居然做這樣的夢,只忍不住撲哧笑了一聲,把蕭謹言的床鋪整理好了。

從海棠院用過早膳,再去榮安堂請安回來,柱兒只在文瀾院門口等着回話,見蕭謹言回來,只慌忙上前回話道:“世子爺,聽紫盧寺小王爺跟前服侍的阿福說,小王爺這幾日得了疾病,紫盧寺裏頭的醫僧用了小半個月藥還沒好,阿福急了,這才傳話來請世子爺想想辦法。”

蕭謹言聞言,只忙吩咐道:“你先出門,也別去太醫院請太醫了,省得驚動了宮裏人,去杜家把杜少爺請來,讓他一起跟我去紫盧寺走一趟,杜少爺和小王爺也是舊交,他定然不會連這個忙也不幫的。”

柱兒只一疊聲應了,又道:“阿福交代了,讓世子爺帶幾兩銀子去,禪房太冷了,他們又沒銀子買炭火。”

蕭謹言只自言自語道:“上回不是才給他銀子嗎?難道他真的捐了去當香油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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