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趙老太太只留了田氏和兩個雙胞胎下來用晚膳,孔氏也不想作陪,只讓蕭瑾璃在這兒作陪,自己借着蕭謹言身子不好的由頭,送了他回文瀾院去。一路上孔氏瞧着蕭謹言精神頭很好,也知道蕭謹言應當是沒事了,說起來也奇怪,因為打了蕭謹言之後,孔氏發了一通火,誰曾想國公爺似乎也是有所觸動,竟連着好長時間都歇息在孔氏的房裏。如今蘭姨娘又有了生孕,孔氏不喜歡趙姨娘,自然也希望國公爺不要去趙姨娘那邊,這幾日夜夜春宵的,孔氏都覺得自己憔悴了起來。這也難怪,她白天要處理家世,晚上又要服侍國公爺,确實也很累人。
蕭謹言哪裏知道孔氏的苦處,見孔氏神色有些憔悴,便關切道:“太太看着臉色不是太好,是不是最近張羅二嬸娘回來的事情,太累了?”
孔氏頓時就有些尴尬,她總不能說她是那個累的,便只點了點頭道:“如今你二嬸娘也回來了,我也可以歇歇了。”孔氏說着,忽然就提了那麽一句道:“等你姝表妹進門之後,我也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
蕭謹言微微蹙眉,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不過前世孔姝後來得了一場疾病,病好之後,似乎也只是尋了一門尋常的親事嫁了,但這一世死了太後娘娘,那欣悅郡主插足不進來,孔姝這個關系,還是要解決了才好。
蕭謹言正站在路上愁眉不展的,冷不丁就瞧見小丫鬟正帶着朱氏往蘭香院那邊走。朱氏顯然沒預料會遇上了孔氏和蕭謹言,只微微福了福身子,蕭謹言便瞧見她眼眶有些紅。按理說朱氏是很懂禮數的人,斷然不會在人前這樣一副樣子。
朱氏跟着翠雲去了蘭姨娘住的蘭香院,進門的時候就瞧見蘭姨娘正捂着胸口幹嘔,瞧見朱氏過來,只揮手讓丫鬟都退下來,這才讓朱氏進來了。朱氏才進去,眼眶已經又紅了起來,目送了送茶的小丫鬟出去之後,只上前扶着蘭姨娘道:“這件事情我也不知是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老爺的意思是依了,可嫣姐兒自己死活不肯。”
蘭姨娘這會兒稍稍攢了些精氣神,開口道:“倒是怎麽一回事兒,傳話的小厮也沒說明白,你再同我說說。”
朱氏便擦着眼淚道:“那天三月十五,嫣姐兒帶着丫鬟去梅影庵上香,回來的路上驚着馬了,人從馬車裏頭給摔了下來,正巧廣安侯府的世子爺也從那條街上過,便出手相救,把嫣姐兒給救了下來,原本也是一件好事情,大家互相不聲張,我們蘭家也是小門小戶的人家,在京城也沒多少人認識,本就想算了的,只說是個丫鬟不小心摔下了馬車,讓人救了,也好補全嫣姐兒的名聲。可誰知兩天後,廣安侯府的下人就過來說起了親事,說他們家世子爺瞧上了嫣姐兒,要收了她做小妾,現如今還在太後娘娘的孝中,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所以問問我們的意思,能不能先送進去做個丫鬟,等太後娘娘過了孝,他們家世子爺娶了正房奶奶,再擡了嫣姐兒做貴妾。”
朱氏說到這裏,又嘆了一口氣道:“你也知道你那個兄長,一門心思就想着勾搭上廣安侯家,如今廣安侯管的可是戶部,天下的皇商都在他手上,這讓他如何不心動呢!可偏生嫣姐兒不肯過去,跟你兄長鬧了一場,如今已是兩日不吃不喝,我實在是沒法子了,才想到偷偷給你遞了消息,讓你給出出主意的。”
蘭姨娘聽朱氏說完,大至少也算了解了,只擰眉想了想道:“說起來廣安侯家,祖上也是商賈之家,如今雖然封了侯,到底和國公府是沒法比的,而且現如今的廣安侯夫人可是明慧長公主,聽說是出了名的不好相與的,只怕嫣姐兒進了洪家,未必有好日子過。”
朱氏只點頭道:“我擔心的還不是這個,她們若是正經要納嫣姐兒為妾的,那如何就等不了這幾個月?如今好端端的要讓嫣姐兒進去當丫鬟?不是我說,我們蘭家雖然只是商賈之家,可嫣姐兒從小都是被人服侍的,何嘗服侍過人?他們就這樣開口,未免也太瞧不起我們蘭家了。”
朱氏又擦了擦眼淚,擡眸看着蘭姨娘道:“依你看,還有什麽辦法補救?”
蘭姨娘依在榻上想了想,擡起頭問道:“嫣姐兒是鐵了心不想去?老爺那邊回了洪家沒有?”
“嫣姐兒說了,便是剪了頭發做姑子,她也不想去。”朱氏只嘆了一口氣,繼續道:“老爺那邊我還攔着,倒是還沒回洪家的話,可這拖得了初一拖不了十五的。”
蘭姨娘這時候心裏頭已經有了想法,便笑道:“那就趕緊找個人家,把嫣姐兒嫁了吧,洪家是官家,今年理應守着國孝,自然是不能娶親的,可蘭家不過就是平頭百姓,并不用守這規矩,只要找到了合适的人家,把嫣姐兒嫁了,就好了。”
朱氏雖然覺得這辦法可行,但一時半會兒的哪裏就找的到什麽合适的人選,免不了又嘆了一口氣道:“這一時半會兒的,如何去找什麽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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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姨娘這時候也為難了,辦法也只能想到這兒,只蹙眉道:“你再多少幾個媒婆問問,還有千萬別提起廣安侯府的事情,沒準有些人家怕得罪了權貴,反而不敢娶嫣姐兒了。”
朱氏見也只有這個辦法,便只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匆匆的從許國公府上回來,往繡閣裏頭看蘭嫣。
蘭嫣此時正躺在床上,心如死灰,人如枯槁,瞧見朱氏進來,便轉身對着床裏頭,也不去看朱氏一眼。幾個丫鬟都在門口候着,眼裏多少都透着一絲擔憂。
朱氏知道蘭嫣心意已決,只開口道:“你姑母倒是替你想了一個辦法,你若是同意,那我這就想辦法去給你張羅,你若是不同意,那我們這樣的人家,只怕也護不住你了。”
蘭嫣聽朱氏這麽說,稍稍就動了動身子,只勉強起身看着朱氏,眼底含着淚痕。朱氏便道:“你姑母說,你若是不想去洪家,那就讓我們趁着這段時間把你給嫁了,你若是願意,我這就去找了邢媽媽,讓她各處媒婆家問去。”
蘭嫣聽朱氏這麽說,眼淚便嘩啦一下子落了下來,只拉住了朱氏的手,擡眼道:“母親還記得那日來府上送房租的時有才嗎?母親只派了媒人去問他,若是他願意娶我,我這便高高興興的就嫁了,若是他不願意娶我,那我便剪了頭發去梅影庵當姑子去。”
朱氏聞言,只吓了一跳,忙不疊道:“你這是作得什麽孽啊?你也瞧見他那窮酸樣了,連個房租都付不起,我如何能讓你嫁給他?”
蘭嫣便起身冷笑了一聲道:“母親也想的太簡單了,說起來他雖然窮酸,可他是個舉人老爺,我們蘭家雖然有幾個錢,只怕在人家眼裏,不過就是一個銅臭的商賈之家。”
朱氏知道蘭嫣說的有幾分道理,一時也不知如何反駁,只咬了咬牙道:“若是他真的不願意呢?”朱氏終究還是心疼蘭嫣,雖然舍不得她去廣安侯府做丫鬟,可也舍不得她去梅影庵做姑子。
蘭嫣嘴角微微一笑,有些脫力的往床上靠下去,誰知道外頭居然有人跑着來傳話道:“太太,廣濟路上的孫媒婆來了,說是來給大姑娘說媒的。”
朱氏一時也弄不清什麽狀況,只慌忙就起身了,又讓丫鬟們照看好了蘭嫣,自己則慌忙就出去招呼媒婆。那孫媒婆是廣濟路上有名的媒婆,十鄉八裏的都認識,朱氏也沒少讓她給蘭嫣物色幾個合适的人選。那孫媒婆見朱氏親自來迎她,只臉上堆笑道:“我今兒爺算是行好事了,頭一回見請媒婆的還給不起銀子的。”孫媒婆說着,只把手上的那一個信封遞給了邢媽媽道:“這是那時舉人讓我給帶來的,他如今窮的叮當響,我也确實不好意思替他跑這一趟,看着他平常給我寫字的份上,就腆着老臉來了,夫人要是覺得太失禮了,就當我沒來過,我自己還覺得寒碜。”
朱氏頓時心下一喜,忙讓丫鬟去倒了茶來,接過邢媽媽遞上來的信,仔細一看,原來卻是一封婚書,時有才在信中提及,來年若是能高中進士,必定前來迎娶蘭嫣,只求蘭家能不嫌棄他窮酸,許下這一門婚事。朱氏看着這一封信,差點兒就要念起阿彌陀佛,忙不疊讓邢媽媽去哪了荷包賞過了孫媒婆道:“這份婚書我留下了,你去通知時舉人一聲,讓他過幾日就來下聘。”朱氏想了想,只一咬牙,讓邢媽媽從房內的紫檀木匣子裏頭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了孫媒婆道:“下聘要用什麽東西,只管那着銀子去買,遇上外人問起的,只說這是一早就頂下的親事,反正我們都是從安徽那邊來了,這兒的人也不知道。”
那孫媒婆原以為這次肯定是要被人打出門的,沒想到居然會有這樣的好事,只一疊聲應了,高高興興的謝過了,帶着銀票去找那時有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