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蕭謹言和阿秀回許國公府的時候,已經是申時二刻,蕭謹言才回府上,就瞧見寶善堂的馬車也在門口停着。這幾日府上并沒有什麽病人,所以蕭謹言也一時不知道是誰病了,只跟着小丫鬟往裏走了幾步,正好瞧見杜雲澤從後院出來,便上前問道:“你怎麽今兒過來了,我們家什麽人病了?”
杜雲澤見蕭謹言從外頭進來,便知道他今兒出門了,只開口道:“你還不知道吧,你二叔家的小少爺早上發燒驚厥了,差點把老太太和你二嬸娘吓死了,怕去太醫院請人來不及,直接到我家把我給拉了過來,我過來瞧過了,幸好算不得太嚴重,只是老太太不放心,所以一直不肯放我走,如今好容易退燒了,這才肯放了我走。”
蕭謹言還當真不知道這件事情,只聽說儀哥兒在路上稍微染上了一些風寒,這幾日二嬸娘回來也沒帶他出來玩,雖然如今開春了,但早晚天氣冷,小孩子容易生病也是常事兒,蕭謹言并沒有當成什麽大事兒,如今聽杜雲澤說的倒是有些嚴重,便忍不住開口問道:“如今好些了沒有?”
杜雲澤便道:“燒已經退下去了,不過這小孩子發燒也不是一時半刻會好的,只怕今晚還要燒上一次,我已經吩咐了婆子、奶媽子怎麽給孩子退燒,應當是無大礙的。”
蕭謹言聽杜雲澤這麽說,也稍稍放下了心,略把杜雲澤送了幾步,也不及回文瀾院裏頭換衣服,先去了田氏住的西苑看儀哥兒。才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聽見裏頭傳出雞毛撣子打人的聲音,一個十六七歲丫鬟跪在門外,老媽子拿着雞毛撣子使勁往她身上招呼。
田氏端坐在廳中,遠遠的瞧着這一幕,伸手放下手中的茶盞,指着外頭的老媽子怒氣沖天道:“劉媽媽,給我狠狠的打,天大的事情,居然這般怠慢,你聽見那杜大夫怎麽說的,若是在晚一些,只怕儀哥兒就要不好了呢!”方才趙老太太在的時候她不好發作,這會兒趙老太太走了,田氏這心頭的一股怒氣便也撒了出來。
那劉媽媽得了田氏的話,便狠命的往那丫鬟的身上招呼,阿秀跟着蕭謹言轉過影壁,正瞧見那丫鬟略略低着頭的臉,不正巧就是一早上讓她幫忙傳話的丫鬟嗎?
這時候小丫鬟已經進去給田氏傳了話,說是世子爺過來瞧儀哥兒了。田氏一聽只讓劉媽媽停住了打,親自迎了出去,見蕭謹言仍舊穿着先頭出門時候的衣服,就知道他定然還來不及回文瀾院,就先過來瞧儀哥兒了。
“言哥兒怎麽就過來了,你在外頭也跑一天了,好歹去先回去休息休息,小孩子生病那是常有的事情,到也不必急着來瞧他。”田氏的話雖說的輕巧,但心裏頭的怒氣還是難消除,聽劉媽媽說,她一早就讓佩蘭去榮安堂傳話,說是小少爺發燒了,可一直等到小少爺驚厥,也沒見個人回來,不然的話,要是二太太早些回來,一早就可以請了大夫來看了,又何至于小少爺會病成這個樣子。
阿秀瞧着那跪着的丫鬟有幾分眼熟,卻也一時沒猜到發生了什麽事情,只是恭敬的侍立在蕭謹言的身邊。田氏拿着帕子擦過了眼角,擡起頭才瞧見蕭謹言身邊跟着的俏生生的丫鬟,那臉蛋長的确實可圈可點的,就是年紀小了些,神量不足,還是個娃娃樣兒。田氏心裏頭便覺得有幾分奇怪,蕭謹言這個年紀,要這麽一個沒長開的小丫鬟做什麽,別是有什麽不好的嗜好吧?
阿秀感覺到田氏的視線在她臉上掃過,只不動聲色的又把頭往下壓了壓,這時候那個被打的丫鬟正好起身要走,擡頭的時候卻瞧見阿秀正站在那邊,只撲通一聲跪在了田氏的跟前道:“太太,奴婢真的沒騙人,奴婢真的有請人去給太太送信,這國公府奴婢以前沒來過,不知道榮安堂怎麽走,所以請了別的小丫鬟幫着跑一趟,太太不信就問她,她就是我請了幫忙傳信去的人。這麽天大的事情,奴婢自然不敢耽誤的,怎麽會忘了呢!”那丫鬟說着,只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又擡起頭看着阿秀道:“這位妹子,你倒是說呀,你去了哪兒,為何沒有幫我把信帶到。”
阿秀這時候心裏頭只咯噔一下,攏在袖子裏的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她說的話一句也沒錯,她确實交代過自己要去傳話,可是當時她怕世子爺等急了,就把這活交托給了阿月。阿秀稍稍擰了擰眉頭,才想着要辯解幾句,只聽那田氏開口問道:“你跟着世子爺,想來應該是文瀾院的丫鬟,怎麽會這樣糊塗,還是說我們初來乍到的,請不動你幫這樣一個忙?”
田氏說的好像慢悠悠的,其實則是句句誅心的話語,就連蕭謹言聽了,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阿秀瞧着田氏看着自己的眼神,心裏就越發糾結了起來,到底要不要把阿月給說出來,她如今好歹有世子爺護着,可阿月跟着二少爺,趙姨娘又是那樣的性子,若是把阿月說了出來,也不知道她要受什麽罰呢!阿秀垂着眸子想了片刻,只咬着牙道:“回二太太的話,奴婢原本是要去的,可路上遇上世子爺喊奴婢出門,奴婢就把這事情給忘了。”
阿秀擡起頭,小心翼翼的看了蕭謹言一眼,蕭謹言看見阿秀那祈求的小眼神,雖然知道她是在說謊,但還是透着幾分心疼,只笑着道:“阿秀,這麽重要的事情你怎麽能忘了呢,快給二太太跪下賠不是。”阿秀見蕭謹言發話,急忙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一個勁給田氏賠罪,田氏正想開口說話,那邊蕭謹言又開口道:“謝天謝地,儀哥兒并沒有什麽大礙,不然的話,便是二嬸娘要撥了你的皮,我也不幫着呢!”蕭謹言說着,只又轉過頭去,看着田氏道:“二嬸娘,你要怪就怪侄兒吧,把她寵壞了,一點規矩也不懂,幸好今日沒有釀出什麽大禍來,不然的話,侄兒也是萬死也難辭其咎的。”
田氏被蕭謹言這一通搶白弄的話都沒說上幾句,原本準備了一腦子訓人的話對着蕭謹言也是說不出口的,也只能陪笑着道:“瞧大侄兒你說些什麽呢!哪有那麽嚴重,小丫鬟忘了事也是尋常事情,幸而沒有釀出什麽大禍來。”田氏看了一眼阿秀,眼底裏頭透出些許的鄙夷,冷冷道:“你起來吧,你也不是我西苑的丫鬟,我也不好責罰你,橫豎也是我院子裏的丫鬟所托非人罷了。”
阿秀并不敢起身,蕭謹言便喝了一口茶,開口道:“二太太讓你起來,那你就起來吧。”
阿秀這才戰戰兢兢的站起來,侍立到了蕭謹言的身邊,蕭謹言在西苑并沒有留多久,看過了儀哥兒之後,就起身告辭了。兩人出了西苑,蕭謹言故意放慢了腳步,等着阿秀從後面跟上來,瞧見阿秀一副郁郁寡歡的樣子,這才開口問道:“阿秀,我問你,你剛才為什麽要說謊?”
蕭謹言喜歡阿秀從前世一直喜歡到今生,在他心裏阿秀一直是一個心無城府的女子,所以今天阿秀說謊了,給蕭謹言帶來的震撼是不小的,蕭謹言開始懷疑,到底自己現在一心喜歡着的阿秀,是不是還會不會是前世那個讓自己心疼的女子?
阿秀停下了腳步,小徑上的鵝卵石排列的密密麻麻,布鞋底走在上頭還微微覺得有些疼痛,阿秀撲通一下跪在上頭,只覺得膝蓋上一陣刺痛,雙眼就已經紅了起來。
“爺,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
阿秀咬了咬唇,終究沒有說下去,蕭謹言轉身看着他,心裏再一次絞痛了起來,這世上能這樣牽動自己心的人,也只有阿秀一個了。蕭謹言走過去,彎腰拉住阿秀的手臂,把她扶起來,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膝蓋道:“阿秀,我信你,你還是原來的你。”
阿秀聽見蕭謹言這一句,眼淚便忍不住奪眶而出,只跟在蕭謹言的身後,小聲道:“我怕世子爺在門口等急了,所以就讓阿月幫我跑這一趟,至于阿月為什麽沒有去,我也不太清楚,其實,奴婢也是有錯的,奴婢不應該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別人做,若是四少爺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奴婢也會良心不安的。”
蕭謹言聽阿秀說完這些,便猜出了她心中所想,阿秀能依仗的人還有自己,但是那個叫阿月的小丫鬟卻是無人依仗的,犯了這樣的錯,會不會發買出去還倆說,少不得也是要受一頓板子的。
蕭謹言看着阿秀那受了委屈的小模樣,頓時又有幾分自嘲,他怎麽能懷疑阿秀呢,這個從來都只會給別人背黑鍋的小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