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蘭嫣的事情敲定之後,蕭謹言并沒有急着要走,而是讓阿秀跟着蘭嫣先去了繡閣裏頭。朱氏剛剛和蘭老爺吵了一架,心裏頭多少還有些難過,便只跟着她們一起去了繡閣裏頭說話。
朱氏顯然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一路上也不知道嘆了多少氣,阿秀見了朱氏那副表情,只安慰道:“太太不要太難過了,這事情既然世子爺出面了,老爺大抵也不會再反悔了。”
朱氏自然知道蘭老爺如今想反悔只怕是不能了,可方才那一席話,讓朱氏覺得心涼而已,只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道:“嫣姐兒,這門婚事是你自己答應的,好不好,今後你也只能認了,我這個做母親的,只能幫你幫到這裏了。”
蘭嫣聽朱氏這麽說,便知道方才朱氏肯定又瘦了蘭老爺好些委屈,只安慰道:“娘,你別擔心,橫豎你只有我這一個女兒,我自然不會丢下你不管的,要是以後父親還對你這樣,大不了你搬出去和我一起住!”
朱氏從來逆來順受習慣了,早已經抱着生是蘭家人死是蘭家鬼的态度,哪裏會聽蘭嫣這種胡話:“你以後好好的過你的日子,若那時有才有真的是一個有出息的,那也是你的造化,我這輩子算是就這樣了。”
蘭嫣聽朱氏這麽說,頓時也覺得傷感了起來,忍不住低下頭擦起了眼淚來,阿秀見兩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只硬着頭皮勸說道:“太太,這本是一件喜事,老爺已經答應了,下面就應該高高興興的辦喜事才好呢。”
朱氏愣了愣,瞧着阿秀的樣子,她嘴角帶着淡淡的笑,眼底有着最真誠的笑,朱氏頓時覺得胸口一暖,只笑着道:“阿秀說的是,是要高高興興辦喜事才好,怎麽都哭喪着一副臉呢。”
蘭嫣這時候也已經止住了悲傷,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好不好也要她自己承擔。
蕭謹言坐在蘭家前院的會客大廳裏,蘭家是商賈之家,雖然地位底下,但是家裏的富貴,一點兒也不輸京城裏普通的官家。蕭謹言捧着手中的白瓷薄壁茶盞,稍稍的抿了一口茶,見大廳裏頭別無他人,這才和蘭老爺攀談了起來。
“不瞞蘭老爺,貴小姐和廣安侯家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雖說廣安侯世子爺是許了蘭姑娘去府上做貴妾的,可現下太後娘娘才剛剛仙逝,大雍的官家都守着國孝,這個時候進廣安侯府,只怕只能做個丫鬟,若是做了丫鬟,那像要當上貴妾,還得一步步的來,先做了通房,剩下一男半女之後,才有份做姨娘,這才是正經官宦人家的規矩。那廣安侯府若真是有誠意的,怎麽會這麽時候過來提這樣的要求,蘭老爺倒是要好好斟酌一番了。”
蕭謹言重活一世之後,對這個事情倒是越發想的通透了起來,當年他那麽喜歡阿秀,在阿秀沒懷上孩子之前,也不過就是一個沒開臉的通房而已,想要升做姨娘,還得靠肚子說話。
蘭老爺之前被廣安侯府上派來的下人一頓好說歹說,早已經被迷了心竅,這會兒聽蕭謹言這麽分析,果然覺得有幾分道理,那眼神立馬就變了,只忍不住開口道:“廣安侯府的人還不至于會做這種事情吧?”
蕭謹言略略笑了笑,抿了一口茶繼續道:“廣安侯夫人是明慧長公主,想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只怕也是不容易的,我和洪世子從小較好,他也常常向我訴苦,說是自己房裏的丫鬟動不動就犯了事,被打個半死的,一年到頭倒是要換上好幾撥人。”蕭謹言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平和,就跟家常便飯一樣,越發讓蘭老爺覺得驚訝不已。
他來京城經商也有些年頭了,平素是有聽說有些府上苛待下人,動不動就會鬧出人命,一些家風不正的門第,但凡是齊頭正臉的丫鬟,沒有一個不被糟蹋的,這樣想一想,想必是那個洪世子人品很有問題,才會讓明慧長公主這樣的管束。
蕭謹言瞧見蘭老爺額頭上微微露出的汗珠,便知道他已經被自己吓住了幾分,只謙和的拿起茶壺,慢悠悠給蘭老爺滿了一杯茶道:“蘭老爺,錢是賺不完的,女兒可只有一個,如今二姑娘和還病着,三姑娘還小。上回聽蘭夫人說,蘭老爺是有意讓兩位哥兒考功名的,那時舉人雖說如今還沒中進士,但好在年紀輕,再考個一兩次不是問題,若是真的中了進士,那蘭老爺您可就是進士老爺的老丈人了,說句實在話,便是大姑娘進了洪家當了貴妾,只怕洪家的人也不會把蘭家當親戚看,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蘭老爺這時候如夢初醒一般,當時蘭老太爺送蘭姨娘進國公府的時候,也是萬般不舍的。蘭家和國公府這些年在生意上的交集不少,可再怎樣,也不敢自稱是許國公府的親戚。
蘭老爺手指微微打顫的伸過去端起蕭謹言推到跟前的茶盞,抿了一大口的茶,人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原本對于蘭嫣能進廣安侯府的那種興奮,已漸漸的淡去了,如今只存留着一些細微的後怕,但後怕之後,他又一下子明白了過來,放下了茶盞,斬釘截鐵道:“老夫這次就聽世子爺的,賭那麽一次,若是那時有才真的是個有出息的,他日我一定登門道謝。”
蕭謹言的指腹在茶杯壁上緩緩的摩挲着,頓時也覺得有幾分底氣不足了起來,他這還是第一次給人保媒,只希望千萬不要弄砸了才好。
蘭嫣送阿秀出繡閣的時候,心情已經好了很多,蕭謹言已經在門外等着阿秀。朱氏跟蘭老爺一起送了兩人出門,朱氏瞧見蘭老爺的臉上又有了平常那種生意人習慣性的笑容,看不出半點怒火來,心下也稍微松了一口氣。蕭謹言和阿秀走之後,蘭老爺請了朱氏進門,也沒說別的什麽話,只讓朱氏開始安排蘭嫣的嫁妝,朱氏只當差就愣住了,蘭老爺見朱氏沒了反應,只扭頭看了朱氏一眼道:“我蘭永昌嫁女兒,當真還不給嫁妝嗎?說出去豈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朱氏心裏頭還真打鼓,便小心翼翼的問道:“老爺,你說嫁女兒,是要把女兒嫁給誰呢?”
蘭老爺這會兒對朱氏也是沒脾氣了,但多少年的夫妻,他也知道朱氏的個性,只耐着性子道:“你都已經允了時有才上門下聘了,嫣姐兒不嫁給他,還能嫁給誰去,這事情你好好張羅,洪家那邊你不用管了,我自會想了由頭拒絕了他們。”
朱氏這會兒才算真正的反應了過來,只大喜過望道:“老爺,老爺可是說的真的?不是妾身聽錯了吧?”
蘭老爺這會兒瞧着朱氏那将信将疑的神色,也不知為何,覺得有幾分可笑,便忍不住笑了出來道:“你又沒聾,聽錯什麽,還不快去準備。”
蕭謹言跟着阿秀出門之後,臉上一直保持着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但是阿秀也看出來了,剛才蘭老爺送他們出來的時候,明顯已經不是方才進門時候那副震怒的樣子了。阿秀只瞧瞧的擡起頭看了一眼蕭謹言,見他沒說什麽,自己也不好意思開口問,便低着頭忍了許久。蕭謹言瞧見阿秀那欲言又止的樣子,心裏很是受用,見她一味的憋着,最後自己也忍不住了,只笑着道:“你想問我什麽,就問吧。”
阿秀便睜大了眼睛,帶着幾分期待問蕭謹言:“爺,你都跟蘭老爺說了些什麽?怎麽我瞧着我們走的時候,他看上去挺高興的。”
蕭謹言微微一笑,那手指在阿秀的筆尖上點了一下,只開口道:“你猜!”
阿秀翹着唇瓣,擰着眉頭,只想了大半天,還是搖了搖頭道:“我就是猜不出來,才問爺的呢!”
蕭謹言只伸手将阿秀抱到了懷中,下颌抵着她的肩膀,慢悠悠道:“反正,蘭姑娘不會去廣安侯府當小妾了,這一點你放心好了。”
阿秀只覺得蕭謹言隔着衣物靠在自己肩頭上的下巴帶着熱熱的溫度,似乎能滲透到她的肩膀,她忍不住轉過頭去,正好瞧見蕭謹言那一張豐神俊逸,且有清貴無暇的臉,阿秀瞧見蕭謹言略略閉着眸子,似乎是在閉目養神,阿秀便悄悄的閉上了眸子,将自己的頭湊過去,再湊過去。
輕微的觸覺,帶着嘴唇上淡淡的濕意,柔軟的不像話。蕭謹言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享受着阿秀小心翼翼的小動作。忽然,他在她快要逃離的時候,一把圈主了她的身子,扭頭含住了她的唇瓣。這是第一次,他帶着幾分試探的舌尖撬開了她的貝齒,在裏頭溫柔的席卷了一圈,然後退出來。
外頭的春光尚好,馬車在飛花的青石板路上骨碌碌的前行,沒有人知道剛剛在馬車裏發生的那一幕,它是一個秘密,潛藏在兩人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