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孔氏回海棠院之後,雖然不敢把這事情告訴別人,但還是讓人把阿秀喊到了跟前,阿秀今兒穿着府上小丫鬟們統一的豆綠色衣裙,外頭罩着一件稍微深色一點的比甲,雙垂髻梳在兩邊,小小俏俏的。孔氏以前雖然也覺得阿秀長的好看,但畢竟是存着阿秀将來不過就是個通房丫鬟的念想,也沒往細裏面觀察,今兒這仔仔細細的一通看,還真覺得阿秀的眉宇之中散發出一種不是普通小丫鬟能有的氣派來。當然,孔氏并不知道,在她眼前這個看起來只有十來歲的阿秀,其實已經是個大姑娘呢。

阿秀見孔氏看着她發呆,稍稍就覺得有些奇怪,這會兒輪不到她在房裏服侍,孔氏忽然喊了她過來,想必肯定是有事情的,阿秀便悄悄的擡起頭,問道:“太太喊奴婢過來,是有什麽吩咐嗎?”

孔氏這才回過神來,忙笑着道:“也沒有什麽事,就是上回你給做的那帕子,我用的覺得不錯,你要有空再給我做幾塊,還有言哥兒,他是男子,鞋襪也費一些,前一陣子我聽他說針線房裏頭人做的鞋子不跟腳,你要是有空,給他做雙鞋子。”

阿秀一邊應,一邊疑惑,太太讓她繡手帕也就算了,怎麽還親自開口讓她給世子爺做鞋襪呢,便是世子爺開口,她還覺得有幾分羞澀呢,太太這麽說,她越發不好意思了。孔氏瞧見阿秀的臉頰上頓時泛起了紅暈,只笑着道:“不如你先給他做鞋襪好了,如今開春了,這鞋襪也得天天替換,只怕言哥兒不夠穿呢。”

阿秀抿着嘴,越發就想笑了,國公府的世子爺會少了鞋襪穿,怎麽可能呢?她前一陣子在文瀾院當差的時候,可明明記得針線房每個月會送十雙新的鞋襪過來,一個月不過就三十天的日子,哪裏還會有世子爺少鞋子穿的日子。不過既然是孔氏親自開的口,阿秀自然也不會拒絕,只點點頭道:“奴婢針線活也不是很好,以前只給家裏的相鄰納過鞋底,也不知道鞋子怎麽做才舒服。”

孔氏聞言,便笑着道:“你若不會,那就問問秋菊,她是我房裏針線最好的。”阿秀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很點頭答應了。孔氏看着阿秀退出了門外,瞧着她那俏生生的小背影,心裏頭一陣嘆息:“這麽好的姑娘,怎麽就流落成了一個小姑娘了呢!”孔氏想到這裏,忽然間就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來,只驚得從靠背椅上站了起來,在大廳裏來回的踱步。

正這時候,王媽媽從外面進來,孔氏見了她,只急忙喊了她一起進屋,主仆兩人坐了下來。孔氏知道王媽媽素來口風緊,邊将今兒蕭謹言說的那些話告訴了王媽媽。王媽媽畢竟是跟在孔氏身邊的老人了,對孔氏相當的理解,見孔氏愁眉不展,便只開口問道:“太太是在擔心,世子爺對阿秀是真的上了心思,若是阿秀果真是王府的郡主,那世子爺的婚事……”

孔氏只急忙點點頭道:“正是如此呢!若不是因為太後娘娘的事情,只怕言哥兒和姝姐兒的婚事早就定了下來,如今孔家就等着我們去提親呢,要是阿秀這事情當了真,瞅着言哥兒對阿秀那光景,只怕讓他娶別人,是萬萬不可能的。我原本是想着,言哥兒就算喜歡阿秀,終究她只是一個丫鬟,将來撐死了提做貴妾,那已經是頂了天了,可如今看這情形,只怕言哥兒心裏想的沒這麽簡單了!”

王媽媽是個活絡人,見孔氏這麽說,稍稍有了些主意,只試探道:“太太,依我看若阿秀真的是王府的郡主,趁着現在年紀還小,好好調教幾年,未必就不能嫁進國公府了,表姑娘好是好,可世子爺和表姑娘從小一起長大,感情上卻從不曾親厚過,終究是強扭的瓜不甜。”

孔氏這會兒也是游移了起來,只嘆息道:“可姝姐兒都十五了,他們兩個的事情,從小就說到大了,哪裏能說不提就不提了?”

王媽媽這會兒也是愁眉苦臉,只低頭想了片刻道:“其實也沒什麽,舅太太心裏也清楚的很,老太太屬意的人選一直都是趙家姑娘,所以只要還沒上門提親,只怕這事情也做不得準的。”

孔氏只擰着眉頭,郁悶道:“偏生阿秀年紀還這樣的小,言哥兒要是鐵了心等她,那我還要多少年才能抱上孫子呢!”

王媽媽只笑道:“女孩子過了十歲長的就快了,太太若是着急這些,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過眼下這事情不是還沒定下來嗎?太太不如安心等等,沒準是小郡王弄錯了,橫豎世子爺說打探的人已經派出去了,大抵過不了幾日,就可以知道真假了。”

西苑裏頭,田氏也正生氣,她不過就是想發落個丫鬟而已,竟然牽扯出這許多事情來,還能弄出一個王爺家的郡主,倒也是稀奇了。田氏雖然氣不過,但趙老太太交代這事情不準透露出去,也只能自己生悶氣而已,只是越想就越覺得氣憤,她這回回來也算是越活越回去了,連發落個小丫鬟的能耐也沒有了。

其實田氏也不想想,這要不是蕭謹言心善,喊了二老爺先回來,只怕沒過兩個月,她就要守寡了。當然,這些事情,田氏是不知道的,但是在文瀾院裏頭,看着一連下了十來天雨的蕭謹言心裏頭卻清楚的很。

豫王才去淮南那一帶幾天,就發現大堤有了偷工減料的情況,蕭二老爺是個膽小怕事的,只拿了這兩年所工部撥款的奏折出來,發現按着奏折上的預算,也只能修成這副樣子,而那些戶部調出來的銀子,早在還沒撥下來的時候,就在工部一批批的被盤剝去了。接下去的幾天,春雨不期而至,足足下了十幾天,幸好豫王來的早,征調了當地的守軍,将各處的堤岸連夜加固,又命人日以繼夜的在大堤上守着,這樣才算熬過了第一次的洪峰。

國公爺這幾日也是早出晚歸,但很顯然他的臉上多少有了一些喜色,當然在這種時候表現出高興是不太好的,但皇帝還是因為這次的事情,私下裏狠狠誇了蕭謹言一番,說他胸懷百姓、國之棟梁,還特意遞出了橄榄枝,問他要不要為蕭謹言謀求一官半職。不過國公爺有他自己的打算,他并不想讓豫王在沒有站穩腳跟之前,讓蕭謹言入仕,也希望蕭謹言能依靠自己的能力考上舉人,因為若是有個功名在身,即便國公府将來有什麽不測,蕭謹言也會在豁免之列。

自從那日之後,阿秀的活就更少了,孔氏壓根不在讓她在跟前服侍,有時候請她進去說話,也就是問問她這幾日過的如何,吃的好不好,府上下人處的夥食好不好。當然,除此之外,孔氏倒也并沒有讓阿秀得到別的什麽特別的待遇。

這日雨依舊沒有小,周顯難得又來了國公府,蕭謹言正被這潇潇雨幕弄的沒有心思讀書,瞧見周顯來了,心裏頭也敞亮了很多,阿秀并沒有在文瀾院裏頭,因為雨太大,所以蕭謹言也沒有派人去請,只讓小丫鬟送了熱茶進來,引了周顯到書房裏頭聊了起來。

當時為了給阿秀開脫,蕭謹言把這件事情透露了出來,早就送了信去和周顯商議,偏生如今他這個工部堂官做的繁忙,這幾日工部徹查,他一點兒空也沒有,直到今日又下着大雨,蕭謹言以為他不來了,誰想周顯卻又來了,不過他這次來,卻是給蕭謹言帶了另外的一個消息過來。

周顯手中捧着熱茶,略略抿了一口,先是說了一句玩笑話道:“還是你這邊的茶喝着順口。”

他的話才說完,那邊蕭謹言已經打斷了他的話問道:“你……你說什麽?趙小将軍回邊關去了?”

周顯放下茶盞,略略點了點頭道:“我也是前兩日聽見皇上身邊的李公公說,趙将軍的舊疾犯了,皇上似乎是派了太醫過去瞧,請趙小将軍随行。但後來我又聽說,趙将軍不是犯了舊疾,而是被鞑子的殺手給行刺了。”

蕭謹言聞言,只越發驚訝了起來,他如今尚未入仕,難得能聽到這些消息,便更覺得津津有味。蕭謹言只擰眉想了想,好像鞑子和大雍确實有打過那麽一仗,應該是在他重生之前的四五年,那麽按照時間推算,要是正常發展,這一仗也應該是在三年之後。可如今太後娘娘都提前死了,還有什麽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呢?

蕭謹言只好奇問道:“那皇上那邊是個什麽意思,你可知道?”

周顯稍稍搖了搖頭,忽然又開口道:“不過前日皇上召見了恭王,只怕也是有什麽事情交代吧。”

蕭謹言眉梢一動,恭王府在大雍,就像是京城的一道鐵門,歷代恭王都掌控着京城的防衛,是鞑子進軍大雍的最後一道防線,而皇帝在這個時候召見恭王,只怕是大戰将至,先行部署。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