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節

到冰涼的肌膚，那冰涼從指尖傳遍全身，心髒都抖了一下。

“高麗——高麗——”王新磊抖着嘴唇喊着。沒人回應他，自己的喊聲在病房裏回蕩，幽幽地飄不出去，一下下撞着王新磊的心房，咬牙忍着，牙根讓冰冷和疼痛包圍，久違的頭疼也來湊熱鬧，一下一下的刺痛讓他煩躁不安，捧着高麗的臉又喊了一聲，“高麗！”沒有回應，頭疼加劇，一側頭，“啪——”擡手往高麗臉上拍了一下，帶着痛擡手，落下時又心軟卸了力，“我是大磊……我是大磊……我是大磊……”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念着……

感覺到手掌下有了輕微的動靜，摸摸她的眼，已經睜開了，睜得不大，不像記憶中的大眼睛，王新磊站起來俯身把耳朵貼到呼吸面罩上，聽着微弱有雜音的呼吸聲，酸澀的淚從眼角流出，滴在高麗冰涼的臉頰上。

“……抱……抱……”高麗艱難地發聲。

王新磊眯着眼仔細聽着，好幾聲才辨別出，坐下來托住她的後脖頸，抱她坐起來，看不見也就顧不上她身上錯綜複雜的管線，緊緊地擁着她，臉頰貼着臉頰，閉眼感受着肌膚之親。現在除了她脖子裏的肉包，他覺得和六年前的高麗沒什麽兩樣，看不見她的病容，看不見她的憔悴，只記得她燦爛的笑，只記得她的高傲……

王新磊一把扯掉呼吸面罩，捧起她的面頰，手指覆上她的嘴角，确定好位置，狠狠地吻上那記憶中妖豔的紅唇，微涼的苦澀透過舌尖蔓延整個口腔。繼續加深這個吻，看不到她微蹙的眉心，體會不到她的痛苦，只想讓自己的愛溫暖她最後的時間，陪她走完最後的路。監視器的“滴滴”聲化成一聲長鳴，王新磊下意識地撤離了唇，兩個拇指卻摸到她上翹的嘴角，弧線優美，就是記憶中燦爛明媚的笑……

漫天大火

林小雅送過王新磊再回到金領公寓異常疲憊，當年母親去世時的無助現在想來真好，至少心會痛，可現在吳媽走了，高麗沒了，蘇萍也快了，真的很累，她想象不出哪天志成不在了，自己會是什麽心境，會痛還是會累？會煩還是會輕松？……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被丁俊海叫醒已是晚上十點多了。丁俊海心疼卻不知道怎麽照顧她，冰箱裏空空的，連塊面包都沒有，打了幾個電話叫外賣都沒叫到，小雅又不吃漢堡，急得他在客廳團團轉。最後還是林小雅自己強打精神起來，在櫥櫃裏找到一包挂面下了。丁俊海滿臉歉意地看着她吃白水煮面，信誓旦旦地說要學着做飯。

睡了一夜，林小雅的精神恢複了，一早起來出去買了早飯，叫丁俊海起床，和他一起去公司上班，把之前耽誤的工作都做起來，也沒提辭職的事。雖然分房分床睡，但白天晚上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丁俊海安心不少，也不敢再提什麽。

平靜的日子過不了幾天，這天下午開完會，林小雅回到自己辦公室正和秘書交待工作，丁俊海推門沖進來，俯身趴在老板臺上，手肘撐着顫抖的身體喘着粗氣，驚恐地看着林小雅。公司早就瘋傳林小雅和丁俊海關系親密，可兩人在公司一直很注意言行，今天這架勢把秘書小劉吓得叫了一聲。林小雅知道丁俊海胡鬧也是私下裏的，現在這樣肯定出事了，放下手裏的資料，握上他的手。

丁俊海這才勉強說話，“我姐和姐夫都不見了。”

林小雅猛地站起來，不管小劉怎麽看，拉着丁俊海往外走。兩人上了車，林小雅看丁俊海的手一直抖，“要不我開？”

“你怎麽開啊？”丁俊海看看小雅吊着的左臂。

林小雅握上他的手，“那你別這樣，你姐還沒找到，你就撞車了……要不叫個司機下來。”

丁俊海側身抱抱她，緊握住她的手，“還好，你在。”

林小雅撫了一下他的鬓角，拍拍他的臉，“你能行！走吧。”

車發動，兩人想着蘇萍夫妻倆可能去的地方——老家沒什麽人，也很多年沒回去了；南郊的老宅蘇總已經派人去了；兩人沒有旅游的喜好，蘇萍身體不好，從結婚他們幾乎沒出過遠門，剩下只有侯寨的果園了。丁俊海開車到西三環時，蘇錦茂打來電話，說查到監控，李峰的車就是從西三環下路去侯寨方向了。初冬的天最短，不到五點半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了公路更不好走。林小雅還是那年陪徐志成過國慶節時來過，丁俊海壓根沒來過，導航到了農村就成了白紙一張。林小雅憑着記憶指揮着丁俊海，繞了半個多小時才走到村口，遠遠看到青色的濃煙飄過來，心頭一緊，抓上丁俊海的胳膊，用力掐着。丁俊海出門時鎮定下來的情緒因為疼痛開始失控，腳下猛踩油門，方向盤沒抓穩，車一下沖下路，紮進麥田裏。幸好丁俊海反應過來補了一腳剎車，車沒翻，兩人從車裏跳下來。林小雅顧不上自己的胳膊，上下檢查着丁俊海，丁俊海則不管不顧地往濃煙處跑。等他們跑到，火已經着起來，豔紅的火苗沖天，伴随着“霹靂啪啦”幹柴的崩裂聲，這才看清楚着火的是一間磚房，四周都是苗圃，林小雅想起來了，這是果園的看守房。不遠處癱坐在地上的正是蘇家的司機小章，剛十八的小夥子哭着告訴林小雅，是他把李峰夫妻倆送到房子裏的，躲到一邊抽根煙的功夫，房子就燒起來了，門窗都從裏面緊鎖着。

消防隊很快趕到了，銀色的水龍咬着豔紅的火苗。蘇總也趕到了，一切都晚了，看着還沒撲滅的火苗，一句話沒說就暈過去了。林小雅安排人把蘇錦茂擡上車，立即送往醫院。警察來了，村幹部也來了。

火滅了，消防員和警察清理現場，擡出兩具焦黑的屍體……

配合警察做調查，和村幹部談論後續問題，慌亂之中還不忘讓蘇家的保姆帶着一一去蘿湖畔徐家。至始至終，丁俊海都跪在地上痛哭。處理完這邊的事，林小雅又讓人強行拉起丁俊海趕到醫院，知道蘇錦茂沒大礙，放心了。

出了住院部大樓已是後半夜，身後的丁俊海還在抽泣，林小雅轉身就甩給他一耳光，“你哭就能把你姐哭回來嗎？”

丁俊海含淚看她，這樣兇的林小雅，有點怕。

“是個男人就給我閉嘴！蘇總還在上面躺着，他白發人送黑發人都沒哭，你有什麽資格哭？你要有種現在就一頭撞死，去那邊陪你姐！要是沒那個氣性就好好活着！一一怎麽樣了，你知道嗎？還有臉哭？”罵完這通兒甩手就走。

從火撲滅也有好幾個小時了，丁俊海由剛開始的震驚恐懼到後來的悲傷壓抑，慢慢地變成了無助無措，只是含着淚看林小雅在身邊忙碌，這下讓罵清醒了，抹了把眼淚，追上她，看到她倔強的眼裏也有了淚，心疼、懊悔、挫敗一股腦地襲來，怯怯地喊了聲“姐——”

林小雅扭頭沖他大喊，“你姐死了——”眼淚洶湧而出，身子無力地往下墜。

丁俊海趕緊抱住她，跟她一起跪在地上哭，“我姐走了，還有你……我還有你，你不能再走了……我知道我不夠好，什麽都不會，就會耍脾氣，就會哭……你等我，等我什麽都學會……學會照顧你，學會做飯……學會堅強，學會鎮定，學會像個男人……你想要的那樣……姐——姐——我不聽話，我不聽話……我愛上她了……我愛她……姐——你走了誰疼我……姐——姐——你走了誰罵我……”

兩人在住院樓下抱頭痛哭。孟凡夫妻得到消息趕來就看到這一幕，沒驚動二人上了樓。

後事在孟凡夫妻的幫助下辦得還算順利，火化那天，徐志成陪着蘇錦茂和兄弟們，蘇錦茂的悲傷似乎少了些，丁俊海讓林小雅罵過後真的鎮定了，體面的跟着林小雅操辦後事，孟凡媳婦也在一旁照顧一一。

後事過後，衆人陪蘇錦茂回到蘇家，坐定後，林小雅提出來蘇萍生前把一一托付給她的事，現在就想領一一回家。蘇錦茂攬過孫子，“家裏沒什麽人了，讓一一跟我作伴吧，哪天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顧這孩子。”老爺子這樣說了，林小雅也就不說了。孟凡說在蘇家住幾天陪陪蘇錦茂，讓媳婦先回家，這樣大家也都放心了。

出了門，徐志成等在車邊，一直看林小雅，林小雅走過去扶他上車，系好安全帶，起身時被徐志成抓着手，耳邊傳來熟悉的低沉嗓音，“好好照顧自己。”

林小雅點頭，輕聲回了句，“你也是。”

回到丁俊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