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玉娘當家
“今兒讓虎子收拾,玉娘你也歇會兒。”說着,她還起身從炕裏頭拿了針線笸子出來,就連平日裏舍不得點的油燈都給點着了。“把鞋脫了,腳上有了泡就得挑開,不然越磨越疼。”
說着,她也不管崔玉樂不樂意,直接擡了人的腳就去拖鞋。吓得崔玉可勁兒往後退了好幾下,今兒從回來就開始忙活,她還沒顧得上洗腳呢。走了一天路,就算是不臭也絕不是多衛生的。就算叫了李氏十幾天的娘,可在心底裏到底還是倆人呢。
李氏只當她是害羞,自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的說道:“長了再大,在娘跟前也是個孩子,小時候還不是爬在娘衣裳裏尋奶吃?”
一邊說,她一邊拿了繡花針在油燈上烤了一會兒,然後趁着熱勁兒把崔玉腳底板上的血泡給挑破。等裏面的幹癟了,這才拿了一小塊幹淨的小布頭給她擦了擦。
也就這個空檔,倆人又說了許多閑話,無非是李氏覺得委屈了自家閨女。所謂慈母,就算心裏存着疑慮,這會先給閨女挑了血泡,給閨女工夫自個說白日裏的事兒。
“你爹在的時候,日子哪會這麽苦?可現在,連個苞米疙瘩都得讓你們省着。”李氏擡起袖子擦了擦眼,心裏越發的難受。
崔玉聽了這話,心裏也有些郁悶,只是瞧着李氏小聲抽泣的模樣,她只能小聲的寬慰起來。
這個年代,到底不是女人等扛大梁的時候,就算能幹活兒也比不過家裏有個不會掙錢的老爺們。這也就是家裏失了男人的悲哀,哪怕能過出好日子來,在外人眼裏也會是弱者。
“娘,以後咱的好日子還長久着呢。今兒咱們能吃得上米面,明兒就能吃得起點心肉團子。”見李氏止了啼哭,眼裏也有了動容,她再接再厲道,“就算是挖柴胡,咱們也能攢些銀錢。等家裏有了餘錢,就先送虎子去趙家村那個秀在哪裏識字兒,以後也不至于當個睜眼瞎。”
說到這裏,崔玉突然想起自個身上還有二十來文錢呢,趕緊掏出來放在炕邊上。
“今兒的柴胡幹買了一百九十文錢,因為藥鋪的掌櫃瞧中了我教給他們炮制的法子,所以就給我裝了不少家裏能用得到的藥材,還給了一些蜂蜜。我尋思着上次蒸的那個梨子,也能熬成膏,估計也可以換錢,那家掌櫃跟大夫都說是個法子。”崔玉粗粗說了一遍自個掙錢的法子,然後怎麽平白得了那些東西解釋了個清楚。當然,對于李氏疑惑的地方,她統統推到了當年來游方的那個和尚頭上。
畢竟時隔多年,而且古人對算命跟佛家都有着執迷的信任。聽閨女說,老師傅提點過她天機不可洩露,只吓得李氏再不敢深究了。
第一次家裏有個餘錢,李氏自然是高興的,知道閨女有出息,她也就不擔心嫁了人會被婆家看扁了。只是那銅板,她卻怎麽都不肯收的。
想了想,她幹脆把自個身上的五文錢也添了進去,随即推到崔玉跟前,“娘沒什麽本事,這錢是你賺的就該你拿着。以前娘除了砍柴,別的都不會,家裏家外過的一團糟。現在瞧着你越發伶俐,就真跟開了竅似得,讓你管着家倒也放心。”
她這話說的實在,以前在娘家時候就沒管過家。嫁了崔大郎後,吃喝不愁也從沒費過什麽心思。就算是下地,也不過是幫着崔大郎遞些東西。
看她們之前這一年多的日子,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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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玉想要推辭,畢竟娘才是如今頂門戶的人,把家底交給她,那像什麽話啊。雖然她不是古人,可也曾在農村生活過,現代老人都有着當家的想法,更何況李氏呢。
可沒等她言語,李氏就握了她的手,欣喜的開始算賬:“娘之前還不信你有福呢,誰知道你不過兩斤的野草根,就抵得上娘砍四十多擔柴呢。往後咱家一起挖,還能怕日子過不好?”
這筆賬算的是不錯,可關鍵是野生柴胡也是有限的。再者陳河溝乃至落霞鎮,統共才多大的地方,只怕再過幾日她賣柴胡掙錢的事兒,可就要傳的人人皆知了。
到那時候,這種好事兒哪還會輪得到她家。
話說回來了,野生柴胡有限,可藥材種植也是很掙錢的。只可惜,她大學的專業是的蠶學及養殖相,雖然也涉及種植業與新産品保護,但跟藥材卻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若是崔家有田有水,倒還有她用武之地。現在,她只覺得自個前世應該多修幾個專業,也好過穿越後對掙錢有想法卻沒辦法而落到兩眼一抹黑的境地。
不管怎麽樣,她到底沒有打破李氏的好願望。只是在接過那二十四個銅板時候,她的心裏還是沉甸甸的,覺得肩上的壓力出奇的大。
安頓了李氏歇下,崔玉才打了熱水讓倆小的一人坐一個小板凳對着面泡腳。今兒走了一天路,三妮還好一些,只怕虎子的腳底板也會難受,用熱水燙一燙。雖然費些柴禾,但到底會舒坦一些。
崔家的木盆都是倒換着使的,洗衣洗澡都在一塊,更是沒有分過洗臉的跟洗腳的。有時候虎子幫着洗菜,也會随手拿了那盆子用。還是崔玉無意中瞧見虎子用她洗過腳的盆子洗菜差點,才給他們養成了分開的習慣。
“大姐,我剛才喂了三妮一些溫水。”真跟三妮耍水玩的虎子突然擡頭邀功似得看向崔玉。只把她看的一愣,點了點頭,心想喝水不是很正常嗎?可看到虎子瞪大了眼睛等着她說話的眼神時,她突然悟了,感情是想讓她誇呢。
說起來虎子以前喝水總喝涼水,大冷天的幹了活也是直接舀涼水喝,就連喂三妮也并不專門燒水。
雖說他們都習以為常了,可崔玉卻覺得直接從河裏提水,已經夠不幹淨了。如果不燒開了,過濾了喝,只怕會壞了肚子。所以慢慢的,她都會在做晚飯後燒一鍋開水吓唬倆人,讓他們改了随便喝涼水的習慣。
笑了笑,她就随口誇了倆人幾句。果然,誇的小孩子臉蛋紅紅的,而虎子更是殷勤的給三妮洗了腳擦幹了送進屋裏。
第二天吃了早飯,虎子麻溜的吃了飯,打算跟着李氏出門去找柴胡。還沒出門,倆人就被崔玉叫住了。
崔玉擦了擦剛剛刷了碗還濕着的手,讓虎子領了三妮去村裏玩,然後跟李氏說道:“娘,柴胡的事兒是瞞不住的,你幹脆叫了陳嬸子跟王大娘一起去。人家去不去是一回事兒,咱們去告訴了這門進項的法子,卻是另一回事兒。”
她心裏還有個道道,要是鄰裏間有想幹這個的,回頭她倒是可以組織一下。畢竟藥鋪裏雖然收沒有炮制處理過的藥材,可價格卻是會低很多的。而且像柴胡這種常用的藥,她收過來,倒也不擔心賣不出去。
藥鋪收新鮮的柴胡是一兩三到兩文錢,到時候大夥兒要賣,也能在同村賣省了腳程。然後自個費點力氣,炮制一下能到七八文錢。
當然,前山就那麽點地兒,估計也就能這麽幹到年前。
“可是咱家的日子......”李氏有些猶豫,雖說別人對自家有恩,到人心到底都是有私的。要是被人斷了財路,別說過冬了,只怕連吃喝修房頂都沒法子了。
“您只管去,到時候跟她們說長春堂收那洗幹淨沒制好的柴胡,是每兩不到二文錢,而我這是最低兩文錢。”她不怕有人眼饞她掙的那幾文,反正炮制幹柴胡的法子也是有訣竅的。洗幹淨後,先要曬到七八成,然後整好再繼續曬。期間,不能風幹,不能捂着,但凡沒掌握好,柴胡就會碎了或者壞掉。
聽了崔玉的這話,李氏眼前先是一亮,可随即就有些懷疑了。大家能信任玉娘?不說別的,村裏人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就怕在銀錢上吃虧,又怕被人掙了錢。人家能直接賣到藥鋪,又怎麽會願意賣給自家閨女呢?
反正不管她想了什麽,這會兒都被崔玉催促着出了門。
倒不是崔玉不想跟着去幹活,而是她現在滿心想着怎麽做好答應長春堂的那潤肺膏,如果能成功,那一系列的包括龜苓膏、枇杷膏都可以适用了。
也不知道在這個朝代,宮廷裏有沒有這個方子。
收斂了心思,她就開始埋頭認起了昨兒個從藥鋪帶回來的藥材。
種完了麥子,如今也算是農閑了,村裏能出去打短工的勞力都去謀個掙錢的營生了。而陳嬸子家裏雖然有孫子要照看,可到底也想再添個進項,最後還是陳婆婆接了照看孩子做飯的活兒,這才放了她出門。
王大娘的孫子倒都不小了,過了光着屁股瞎跑的時候,所以二話沒說跟幾個兒媳婦招呼了一聲就出來了。王大娘家的兒媳倒有心跟着一塊去,但一想到能不能換錢還是兩碼事兒呢,可別費勁挖回來了,只能喂牲口,所以就打了退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