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 大概，是我的目光太過于灼灼，塞爾凱耶夫老師猛地擡頭看我，眼神裏的東西，讓人心驚。
“亞列克斯……”沉默了片刻，我輕柔的，喚他的名字。
這樣的聲音，這樣的目光，似是平緩了他的焦慮，他放開我的手，“真澄，其實你并不了解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什麽意思？”我皺眉，不懂的搖頭。
塞爾凱耶夫老師的臉扭曲了一刻，才下定決心般，如同平鋪直敘般道，“莉莉安娜去世有一段時間了。”
“恩，我們都很難過。”我點點頭。
“是，”老師砰的一拳捶在牆上，“但你不知道的是，在痛苦難過的同時，我竟然還感到一絲輕松。”
我驀地瞪大了眼睛。
老師偏着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一瞬間，空氣如同凝滞般，半晌，他轉身，似乎想要離開。我一下反應過來，向前一撲，死死的抱住他，“亞列克斯，亞列克斯，你聽我說。我知道你很喜歡莉莉安娜，所以你不原諒這樣的自己，我也很喜歡莉莉安娜，她就像個天使，甜美、純真、溫柔。但是，但是……”我咬了咬下唇，幾乎是嘶吼一樣的聲音，“我也會嫉妒她，我嫉妒她輕易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頂尖的舞技，還有作為搭檔站在你身邊的身份。這種可怕的感情，讓人輾轉反側，能讓人發瘋。我不想承認，我也有這麽醜惡的一面。可是，可是這才是一個完整的人啊，有善，有惡，有光明的一面，也有黑暗的一面。認同我們的每一面，直面黑暗的同時，也絕不放棄光明，這才是我們在人生道路崎岖前行時，心中不變的執着。”所以，不要太過于苛責自己，我也知道，時時刻刻的提心吊膽，那種感覺真的讓人壓抑，所以你覺得有一絲放松，是人性中自然存在的，再正常不過的部分。
感覺到我擁抱着的身軀漸漸放松了下來，我放開他，繞到他的面前直接他的眼睛，“其實，上次雷恩來日本和我搭檔跳吉賽爾的時候，已經和我提過出要帶我去西德的事。”
塞爾凱耶夫老師有些驚訝的看着我。
我苦笑，“我已經拒絕他了，我和他說，雖然确實如他所說，他作為搭檔，和我跳舞很合适。但是我的芭蕾，是我發自內心深處的感情，我不想違背自己的內心，我跳出的舞，是我毫無虛假，毫無掩飾的自我。”
老師伸手，撫過的我臉頰，幾乎将我捧在手心般，“真澄，我和你的情況不一樣。莉莉安娜是我的責任，我答應了陪在她身邊。”
我突然，就懂了他的意思，我手蓋上他的手，“所以，你是覺得和我搭檔，是背叛了莉莉安娜嗎？”
老師沒有回答，但是默認，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心底的苦澀，一直湧上來，但是，我從未想過要放棄，毫不猶豫的承擔起責任來的老師，才是老師啊，“老師，你還記得我跳過的愛的傳說嘛？在東京芭蕾大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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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塞爾凱耶夫老師點頭，“那一次，你進步非常大。”
“其實最開始跳西林的時候，我很不能理解，怎麽會背叛自己的姐姐做出私奔這種事呢？後來，我懂了，能讓給別人的愛情，或者因為外界的原因而能輕易舍棄的愛情，就不是真的愛情。人，總有些即使要舍棄其他事物，也要堅持到底的事情。所以，就算對不起莉莉安娜，但是，我也有我絕不想放手的東西。”我瞬也不瞬的望着老師的眼睛，将我的感情，我的堅持，全部攤開來放在他面前。
若莉莉安娜，是你一生永遠要背負的原罪，就讓我們兩人一切背負。
“真澄……”兩兩相望，有什麽東西，已經呼之欲出。
老師扶着我的臉，緩緩低頭，我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
預料之中的吻，并沒有落在唇上，我睜開眼睛，就見老師已經偏過頭去，臉上的表情，讓我當場淚如雨下。
“對不起。”他放開我，提起一旁剛才給我蓋上的外套，向外走去。
這一次，我沒有阻止他，我知道，他需要好好的，冷靜的想一想。我只是在他邁出大門的瞬間揚聲，“我等你！”幾個字包含的意味，千斤之重。他腳步一頓，随即離去。
目送他走遠，我兩把擦幹了眼淚，開始一天的練習。
随着時間推進，練習室的人漸漸多了，而塞爾凱耶夫老師的缺席，讓人議論紛紛。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真澄。”
我擡起頭，就見到拉莉莎一臉猶豫的表情。
“怎麽了？”看她的樣子，我也覺得挺難受的，她那麽幹脆的一個人。
半晌，她才突兀的道，“凱爾凱耶夫老師第一次因為不是生病請這麽長的假。”
“哦。”我點點頭，繼續剛才的基礎動作。
“你就不擔心？”拉莉莎窮追不舍，“其他人都在議論，這樣缺少搭檔的情況，你都能毫無異常的練習，這樣的心性，才能讓你走到如今這一步。”
“不是的。”我停下動作，認真的看她，“不是的。”
“那是什麽？”
“我是相信，亞列克斯他，一定會回來的！”他一定會回來的，我知道他，冷酷的外表下，是一顆燃燒得比誰都炙熱的心。我和芭蕾，他都絕不會放棄。
“你叫他亞列克斯？”拉莉莎挑眉。
“是啊。”我從容的笑。
“我該誇你傻大膽？”
“唔，我以為你會說破罐子破摔。”
拉莉莎捂臉，笑出聲來，半晌，她叫住我，“你跟我來，我有東西給你。”
咦？
拉莉莎給我的，是莉莉安娜留給我的一封信。
我展開讀完，然後順手，将信撕成了碎片。
“你！”拉莉莎震驚的望着我，“你為什麽……你明明知道，這封信若是交給塞爾凱耶夫老師，他一定會回來的。”
“他知道，我也知道。”莉莉安娜信上說的事，我們都已經知道，“其實莉莉安娜不需要寫這封信的，她已經和我道過歉了。而且，她也不需要為這事向我道歉。”離開莫斯科時的那句對不起，并不是幻聽，而是風，将真實傳遞到我的耳中。而且，追尋所愛，不是錯，是人類的本能。莉莉安娜無需因為本能，而向我道歉。
“那你們……”拉莉莎露出奇怪的表情。
“這種事沒有對錯，”愛，是無法判斷對錯的，“亞列克斯他，會回來的。”
拉莉莎沉默半晌，哼笑一聲，“本來我是不想把信給你的。”
我笑着，捏了捏她的臉，然後在她抗議的眼神中笑靥如花，“你舍不得的。舍不得讓我們從此陷入痛苦，最主要的是，你舍不得莉莉安娜的心血白費。”
拉莉莎拍開我的手，目光銳利，“既然知道，就跳出不輸給莉莉安娜的醜小鴨給我看吧！”
我自信的笑，“放心吧，絕不會讓你失望。”
拉莉莎想說什麽，突然目光一變，“那好，我就等着看了。”說罷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在拉莉莎臉色驀變的那一刻，我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到了現在，我卻缺乏了回頭的勇氣，直到，帶着列寧格勒冷香的懷抱，将我包圍，我忍不住的，淚流滿面，所有的堅持，都是有意義的，不是嗎？
換好舞衣，系好鞋帶，仔細的整理好頭發，我一絲不茍的做完所有的一切準備工作。
“真澄。”
我站起身來，笑着拉開換衣室的門，塞爾凱耶夫老師也已經換好了衣服，見我開門，他向我伸出手來，“那麽，準備好了嗎？”
我笑，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手中，“準備好了。”
“那走吧。”
“好。”
前方，就是舞臺，幕布，已經拉開，音樂的指引，告訴我們，馬上就要到上場的時間。
我望着燈火絢爛的舞臺，轉頭，身邊，是塞爾凱耶夫老師如山般堅定俊美的臉，見我轉頭，他亦是回過頭來。
瞬間，我想起了很多，也或許，什麽都沒想，我只是開口，輕聲問道。
“我們，會一直一起跳下去吧？”
“是的，會一直一起跳下去！”
THE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完結，完結撒花，大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