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腹诽可恥且無用
“愁雲慘淡萬裏凝……”白樂言作為暑假結束回宿舍第一人,推開宿舍大門,腦海裏就飄出了這七個大字,至于為何不再多飄幾個字,白樂言表示他忘記下一句是什麽了!
他努力想啊想,停下腳步想啊想,實在想不出來。最終還是打開手機去百度——“我去!這特麽本來就是下一句!”
得到答案的白樂言沒有了別的事做,艱難且痛苦地被迫面對垃圾堆。
垃圾堆異常豐盈,各種髒衣服卷成一團散落在沙發上,前面的茶幾上堆滿了橫七豎八泡面桶。
白樂言既喜又憂——喜的是現在是夏天,髒衣服再多也是短袖短褲,不會冒出羽絨服之類的龐然大物;憂的是經過一個暑假的發酵,泡面桶都快要成精了吧!
這哪有喜?全部都是憂!
白樂言認命地拿起掃帚——以後,他絕對,絕對不會再打掃宿舍公共區域了!絕對!這是最後一次!
白樂言所在的宿舍樓,是兩人一小間八人一大間的格局,公共區域就是客廳和兩個衛生間。
所在學校實行三學期制度,秋季學期、春季學期以及一個多月的小學期。
小學期并沒有衛生檢查,故而整個宿舍便放飛了,制造垃圾小能手,收拾垃圾火葬場——拖一個禮拜就收拾,再拖一個禮拜就收拾,等放假了就收拾了……嗨呀!都放假了收拾什麽啊!背上書包回家去!
白樂言開了空調,冷靜頭腦,醞釀情緒——終于在十分鐘後,化身辛勤小蜜蜂,嗡嗡嗡嗡去忙碌了。
白樂言不喜歡打掃衛生,不喜歡整理收納。在他的理想生活中,所有的東西最開始擺放的位置,就是未來永遠固定不變的位置,不要挪動,拿了就要放回去,每天都要保持最初的樣子,不需要最後大動幹戈地大掃除。
白樂言大一開學時忐忐忑忑等待新室友,結果被告知:“對方不來啦!去複讀啦!”他面上非常鎮定,一絲奇怪的表情也沒有,點點頭對輔導員表達了遺憾之情。随後,在轉身的剎那,內心的歡欣鼓舞再也遮掩不住,水開了似的咕嘟咕嘟冒着泡兒,只差“哈哈哈”的仰天大笑了。
輔導員目瞪口呆地看到剛剛還非常平靜的新生小朋友,在轉身的瞬間抖成篩糠——天哪,這是一個多麽多愁善感害怕寂寞的小朋友啊,因為沒有室友的陪伴都哭了!明年來了新生,一定要第一個給他安排室友!關心學生的輔導員小姐姐如是決定。
不想要室友的原因——才不是貪心的想要霸占“不存在的室友”的位置,而是不會有人打擾到他的獨自生活,規整的,符合自己習慣的生活。
白樂言伸了胳膊,滿是汗水的腦袋蹭了蹭,汗水要是不小心進到眼睛,眼睛都能嘗到鹹味兒。他右手拎了三大袋垃圾,左手拎了一大桶髒衣服,站在門口望着幹淨整潔的客廳,內心嗚嗚嗚地叫嚣“誇我誇我,我真是值得表彰的小蜜蜂,蜜蜂界裏的勤勞小能手!需要送錦旗的那種!”
把髒衣服扔進樓下洗衣機,自己同步去洗澡,自己洗完澡就可以把洗完的衣服拎上來!完美!時間利用率非常高!白樂言心裏的花兒噗噗噗的開了好幾朵。
心花太怒放,以至于白樂言拎着洗好的衣服上樓遇到提着行李箱的陌生人時,都想要助人為樂。
“同學!放着我來!”白樂言一手提着洗衣桶,另一只手拎過對方的行李箱,不等對方回答,身形矯健地竄了一層樓。
“同學!幾樓!”還有一層樓就到了白樂言所住的四樓,這時候他才想起來問問對方住幾樓。
然而半天沒有等到回答。白樂言往下面看了一眼,沒看到對方,便又提高了些音量:“同學!你住幾樓?”
寂靜無聲……
白樂言郁悶地拎着箱子往上走,忽然想起之前刷到的一個視頻——學姐面對帥氣學弟,二話不說扛了對方行李就往樓上跑,結果對方幽幽說道;“學姐……我不住這棟樓……”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白樂言猛然瞪大眼睛,不是吧,這人難道也不在這棟樓?自己會錯意了?這算什麽?看上了對方獻殷勤嗎?可是自己連對方長什麽樣子都沒有看清好不好!簡直尴尬到三百六十度螺旋爆炸!
白樂言心上一激動,腳下一趔趄,雖說身手敏捷沒有摔倒,可是對方行李箱的輪子,卻是“哐”一聲磕在了臺階上,被磕掉的輪子遠離行李箱的懷抱,一蹦一跳地下了樓,碰到了一雙白球鞋,停住了。
白樂言瑟瑟發抖宛如假笑男孩,只等對方一句話判自己罪名。
半晌無聲……
白樂言悄咪咪地把視線往上擡了擡,對方大夏天的穿了長褲,也不嫌熱……再擡了擡,哦吼!長袖?怕曬黑?反正視線都擡這麽高了,白樂言索性直面對方的臉了。
這位同學臉色白得不像話,一雙黑漆漆的眼睛不停地眨啊眨,白樂言覺得自己甚至看到了對方的眼睫毛,又長又密,眨一眨,仿佛可以掀起一陣風暴。
……
冷游覺得,所謂禍事,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別人家怎麽報志願,他不知道,可他報志願,卻是知乎搜索的——什麽專業不用跟人打交道?
動物研究?
啊……還要跟動物打交道,不行。
考古?
啊……還要跟祖先打交道,不行。
地貌勘測?
似乎可以?加入志願列表。
化學研究?
瓶瓶罐罐各種試劑?加入志願列表。
總之,冷游不想和任何人說話,不想和任何人有什麽聯系。大家最好有各自的領地,在各自的領地安安靜靜做各自的事情!
最終,化院接納了他——接納了一個自我認知極其清晰的社恐。
“社恐,即社交恐懼症,以過分和不合理地懼怕外界某種客觀事物或情境為主要表現,患者明知這種恐懼反應是過分的或不合理的,但仍反複出現,難以控制。恐懼發作時常常伴有明顯的焦慮和自主神經症狀,患者極力回避導致恐懼的客觀事物或情境,或是帶着畏懼去忍受,因而影響其正常活動。”百度百科如是解釋。
從前冷游還逼迫自己出門和別人說句話之類的,把自己搞得既壓抑且抑郁,最終冷游決定,愛咋咋,他接受自己,他就是想縮在沒人的地方開開心心!
來學校的動車上,他就感受到有人盯着他,似乎還有聽到幾個人低聲耳語說他如何如何,他渾身難受,飛速把行李箱放在行李架上,戴耳塞戴眼罩裝睡一氣呵成,徒留想要搭讪的人目瞪口呆。
下車後他也沒有去找迎接新生的志願者,而是根據導航摸上地鐵,順利踏入學校校門。
只是去報道領宿舍鑰匙的時候有點艱難,他積攢了好久的能量“刷”的一下清空了,不過好在對方看他的目光依舊正常,給他鑰匙學生卡,還告訴他宿舍樓的大概位置。
他拉着行李箱站在宿舍樓下,深吸一口氣,終于積蓄了點能量——上樓,可能會遇到新室友,要微笑,要自我介紹。
然而這一切,在遇到那人時都破功了。
一個笑得傻兮兮的陌生人,穿着大褲衩,撒着人字拖,頭發還沒幹,一縷一縷滴着水,二話不說就把他的行李箱搶了過去往上沖。
冷游腦子裏一片空白,嗡嗡亂叫,根本聽不清楚對方在說什麽。他好不容易穩住自己,往上走了幾步,就看到對方又傻兮兮地看向自己,以及停在自己腳邊的輪子……
這人是什麽怪獸嗎?
這人有什麽毛病嗎?
哦,有毛病的是自己來着。
冷游努力思考正常人這時候會說些什麽,做些什麽?實在想不到,就先從僵硬掉的那人手中拿過行李箱,找到自己的宿舍門。
……
“我的辛勤勞動要盡付東流水了嘛!嗚嗚嗚,我是掉進江裏的可憐小蜜蜂。”白樂言一邊內心小人咬着手帕嗚嗚嗚,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對方的動靜——對方動了,對方邁開腿了,對方過來了!
白樂言愣神之際,手裏的行李箱就被對方拿了過去。對方拎着斷了腿的行李箱,走進了408宿舍。
嗯?
嗯嗯?
408正是白樂言所在的宿舍。
白樂言剛想上樓,又瞥見安安靜靜躺在下面的輪子,慫兮兮地跑下樓拿了輪子又慢吞吞地往宿舍挪動。
那位新同學停在4083的門口,拿出鑰匙,插進鎖孔,一擰,非常順利的打開了門。回頭看了一眼現在大門口的白樂言,皺了皺眉不知道白樂言想幹嘛。
“你好……”白樂言硬着頭皮走上前,“我是你的室友,我叫白樂言,也住在4083。”
又是寂靜無聲……
似乎這種寂靜剛才已經出現了一次?
“嗯?”白樂言疑惑不解地看着對方,第一次見面為什麽這麽僵?大家不應該報個姓名随意聊幾句嗎?聊會食堂?聊會家鄉?聊會興趣愛好?什麽都行啊!求說話啊……白樂言內心崩潰——等等!對方不會……不會是個啞巴吧?
這種猜測在對方沖他鞠了一躬時達到巅峰。
嘤,好可憐的小朋友,不能用言語來表示對他的友善,唯有鞠躬嗚嗚嗚……白樂言內心小人淚流滿面,一個激動,白樂言便也沖着對方鞠了一躬。
“咦?甜兒,冷游?你倆在幹嘛?”住在隔壁間的舍友大哥出現在門口,“拜堂成親嗎?”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