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打耳洞的小黑貓
冷游縮回去之後又沒聲兒了,可能是回籠覺的誘惑太大了。說的也是,周末的愉快之處,不就在于回籠覺的可實現性嗎?
白樂言打算拿了之前沒有讀完的那本書繼續看。
雖然已經天亮了,但是屋裏的光線還是不夠,昏昏暗暗的。白樂言打開臺燈坐在桌前。
看完電影之後再看《夏日終曲》的封面,就有些百感交集。他從未想過兩個大男孩兒之間會發生什麽除了友誼之外的感情,之前在知道鄭凱悅喜歡男生時候,也只感覺奇奇怪怪,并沒有什麽實質感,他沒有辦法去想象,但如今,他似乎落在了地面上,他理解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封面上,手指搭在書頁的側角,不動了。
他陷入沉思:這本書,到底是怎麽落在自己手上的?
是了……
是林予璋把它落在桌上,自己不小心裝進書包帶過來的。
——這是偶然嗎?
——人生是沒有偶然的,它只有無數的必然,混合起來變成“類似偶然”。
白樂言決定暫時把這本書放在一邊,好好想想這一事件是怎麽發生的。
——是林予璋在提醒自己什麽嗎?
——他是覺得自己……喜歡上了什麽人嗎?
白樂言猛地一回頭,看向冷游。
當然,他也看不到冷游的身影,只能看到影影綽綽的冷游鑽進去的蚊帳。于是,在震驚的盯着那個方向好幾秒之後,白樂言僵硬地把脖子扭了回來。
手裏握着的書頁都有些發燙,燙到手心出汗,燙到灼手。白樂言平複了一下情緒——不能自己把自己吓着了。
可是!
可是這件事情本來很令人震驚啊!
在過去十九年之中,他也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喜歡男生啊!
那本燙手的書,白樂言想要把它暫時放在一邊,輕輕地,一定要輕輕地,把它放在一邊。
可是,事與願違,它的書脊撞在桌上,發出一聲巨響。白樂言瞬間渾身就僵了,僵硬得連脖子都轉不過去——強行轉頭,雖然不會發出“咔嚓咔嚓”宛如生鏽車轱辘轉動的聲音,但是,絕對會掉下去!
頭會掉下去。
咕嚕咕嚕滿地滾。
吓死人。
冷游起床絕對被吓着。
……
白樂言僵硬一會兒,冷游并沒有什麽醒來動靜,于是,白樂言逐漸化凍。
——他在喜歡着冷游嗎?
——林予璋是這樣子想着的嗎?
——已經明顯到別人不僅發現,而且還要暗戳戳的提醒他的地步了嗎?
白樂言仔細想了想。
別的不說,冷游真的是一個很可愛的人。哪怕輔導員不找自己,沒有可以讓他去照顧冷游,他也絕對會喜歡冷游,想要去護着他。
冷游是屬于那種柔弱又堅韌的人,是身處黑暗但亮閃閃的星星。
真的讓人情不自禁想要去靠近。
冷游的皮膚很白,手指很細,指尖的指甲又薄又鋒利,需要時刻注意,一長就要剪短,不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冷游就會把手心給摳破,他的頭發很黑很柔軟,摸起來很舒服,就像在摸一只小黑貓。
如果要養一只小黑貓,就要一直養着他。
他可以做到嗎?
可是,冷游是一個人,并不是一只小貓,大概難度會更高?
原來,一直以來,面對冷游的感覺,是喜歡。
在白樂言腦海中,出現“喜歡”這個詞的時候,他有些迷茫。在他的十九年之中,出現過“努力”,出現過“讨好”,也出現過其他詞語,他很努力地向上走,顧不得産生那種更加虛無缥缈的情感。
喜歡?
為什麽會喜歡呢?
它在哪一刻産生?
那它……會湮滅嗎?
白樂言的左手隔着T裇摸在心口,他的心髒,在撲通撲通的跳動,似乎比平日裏更加有力。
……
冷游已經醒了,被那一聲輕微的書磕到桌子上的聲音磕醒了,畢竟他回籠覺沒有睡得很沉。
但他沒有動,姿勢舒服,并不是很想動。然後他就眯着眼睛,看白樂言宛如成了一座雕像。
——喂?
——喂喂?
——喂喂喂?
掉線了嗎?
“甜甜?”冷游叫了他一聲。
然後就看到了奇奇怪怪狀态下的白樂言。
因為白樂言看他的眼神兒太奇怪了,根本不知道裏面包含了什麽樣子的情緒,于是,冷游頓時警覺。
這樣子,白樂言一定是要說什麽重要事情,現在有什麽事情,是需要白樂言用這麽嚴肅目光去對待的嗎?
冷游緊急轉了轉半只腳還踏在夢裏的腦子——應該只有一件事情!
一想明白,冷游也變得十分嚴肅,腦袋探出蚊帳和他對視,和他确認道:“我……”
白樂言現在處在一種在線但又想掉線的狀态,因為事發突然,他根本沒有想好在如何這一刻面對冷游。只能用一種等待審判的感覺去認真聽冷游在說什麽——你想做什麽?說呀?
“我……不想去夜跑。”冷游認認真真同他打商量。
“好啊。”白樂言想,不想去夜跑我們就不去了,那你想做什麽事情,我們一起去做呀?
“嗯?”冷游沒想到白樂言這麽好說話,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确認道,“真的?”
“真的呀。”
“不去夜跑了?”冷游開心了,之前白樂言信誓旦旦拉着自己去夜跑的時候真的是不想去,有白樂言陪同的加成都不行。
“你不喜歡我們就不去。”白樂言覺得自己輕飄飄的,“散步可以嗎?之後我們晚上去散步。”
散步?
冷游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散步情形,很開心,很愉快,遇到大撲棱蛾子都沒有影響分毫的開心與愉快。
“好啊。”
冷游覺得這才是早上醒來的最佳模式,一定要記得今早是怎麽樣醒來的,以後把這種模式複制粘貼一下,就能每天起床都這麽愉快。
“那今天你有什麽打算嗎?”白樂言問道。一起出門吧,我們一起出門玩吧?
并沒有這種打算……吧?
冷游突然想起了,有打算的!他是有打算的!
不過因為猶猶豫豫總是往後推,白樂言這樣一問,這種念頭便又出來了。
他試探地問:“你要不要陪我……去打個……嗯……耳洞?”
“那你快下床呀。”白樂言用手指扣了扣冷游的床,“快快快!”
……
冷游雲裏霧裏地被白樂言拽去醫院。
原來打耳洞還可以去醫院!
按照白樂言的說法,醫院打耳洞幹淨衛生,不需要擔心奇奇怪怪的安全問題。
挂的是整形美容科,先交錢後打耳洞,一個耳洞一百塊。拿到收據單交給導診臺的護士小姐姐之後,冷游和白樂言就坐在等候區,看一個又一個的漂亮小姐姐走來走去,比較多的是來咨詢割雙眼皮和打瘦臉針的。
白樂言什麽感覺冷游不知道,但冷游知道,如果不是旁邊跟着白樂言,他絕對撒腿跑,兩百多塊錢都不要了的那一種。
這種感覺在叫到他們的號的時候到達了頂峰。
“你害怕嗎?”冷游拽着白樂言的袖子,只要你說害怕,我們就走!
“不怕啊。”白樂言說道。打耳洞的又不是他,他害怕什麽?更何況,哪怕他去打耳洞也不怕啊。
冷游只能哭喪着臉跟在白樂言身後踏入診室。
冷游兩只耳垂上敷了麻藥,可憐兮兮地看着去別的地方忙忙碌碌的醫生,在這一刻,他大概有點懂為什麽小孩子一見到白大褂就想哇哇哭的心情。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應該是麻藥起了作用,大夫走過來摘下紗布,擦了擦耳垂,繼而拿來一個一次性、後面帶軟管的針。
冷游閉着眼睛,兩只手緊緊攢着白樂言的手,頗有中視死如歸的感覺。
針——穿過去了。
軟管留在了耳垂裏面。
紅紅的耳垂插着一個透明小管子,看着有些慘兮兮的惹人憐。
冷游覺得不疼,但是,他不想打了……
他看着鏡子裏的右耳,視覺上的疼痛感非常劇烈,劇烈到他有了耳垂在疼的錯覺。
醫生有些無奈,勸解道:“麻藥都敷了半小時了,不疼的。”
冷游不敢劇烈晃腦袋,他覺得那樣子會使得受到巨創的耳垂發出警報——“我疼!不要用麻藥糊弄我!”
“你咬咬牙,還有一個,一閉眼再一睜眼,就打完了。”醫生更是無奈。
“不……”冷游非常小聲的表示不配合。
“你想想,你要是不打了,豈不是白白丢了一百塊?”醫生還想再努力勸一勸。
“甜甜……”冷游面對如此執着的醫生,轉而尋求場外援助,“不想打了,但還有一個……”
白樂言看了看冷游那個紅彤彤的耳朵,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輕輕碰了碰——有些可愛,不對,超可愛啊。
“你幹嘛!”冷游震驚了,這個人不僅不幫他想辦法,還欺負他!
白樂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鼻子,問醫生:“要不剩下一個我來打?”
醫生嘆口氣,沖白樂言招了招,給白樂言的左耳消了毒敷了麻藥,叮囑道:“你也等三十分鐘。”
然後醫生轉頭看向慫兮兮的冷游:“放過你了。”
好的,醫生!
謝謝,醫生!
再見!您忙您的!
“三天之後換銀耳棒,可以直接從這個軟管裏面穿過去。”
終于結束了。
白樂言和冷游,為了打個耳洞,在醫院前前後後待了一個多小時,走出醫院的時候,兩人分別受傷一只耳朵。
一只左耳,一只右耳。
冷游心裏思忖着:以後買一對兒耳釘,就可以你一個我一個,湊成一對兒!
随後他心裏默默反思:剛才自己死活不想再打耳洞的時候,是不是潛意識裏就透露出這樣的欲望?
想要悄咪咪的給自己以他和白樂言可以更加親密的錯覺。
想不出來,冷游決定:就這樣吧。
反正——耳洞嘛,打都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