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構築一個幸福的夢
? 林檎閉上了眼,回到了那個溫暖的午後。
厚重的窗簾撩起了一半,林檎屈起雙腿,縮在辦公桌前的沙發椅上,雙臂交疊擱在椅背,臉頰微微傾斜,流水一般的長發被編成了麻花辮置于胸前。窗外是一片陽光明媚的花園,大約是春夏交際的時節,依稀能聽到鳥雀婉轉的鳴啼,高大的梧桐樹與低矮灌木落落相錯,一條曲折的石子路在其間時隐時現。
自沒有遮擋的那一側灑進房間的陽光在視網膜上形成了細小的光圈,少女眯起了眼,難得在眉眼中顯露出了幸福。
她窩在男友常坐的辦公椅上,仿佛能憑借這種行為來汲取一點回憶的溫度。她眷戀地望着窗戶的方向,在那花園的盡頭,镌刻着暗金浮雕的門外,是一條筆直地沒入地平線另一端的大道。
那個人曾無數次地向窗外遙望,等着外出任務的家族成員們帶着疲憊歸來,桌上永遠高高摞起的文件将他牢牢束縛在辦公桌前,即便這樣,他也給予了每個人他所能給的最大溫柔。
“那就讓我看着你們回來吧。”
青年溫和卻又不容拒絕地說着,視線落在了窗外的遠方。
“這裏的位置很好。”
林檎将腦海中所能想到的話語一句句地複述了出來,少女用溫柔的語調吐出了曾聽過的字句,每說出一個字,她都覺得記憶中的那個他又變得清晰了些。
她在這個世界已經呆了一段日子了,時間總是會讓人的記憶就像指縫中的沙礫一樣悄無聲息地流逝,她如同一個拿身體阻擋潮水沖刷沙堡的孩童,固執地用這種方法對抗着這不會因她而倒回的時光。
至少在夢境裏,她才是那個掌控着一切的主宰者呢。
在少女柔軟的話語間,牆上早已停滞的挂鐘突然重新邁開了步伐,它的腳步越來越急促,很快的,幻境中的景象就由陽光燦爛的午後變成了日薄西山的傍晚,趴在椅背上的少女微微一愣,坐直了身體向外邊凝望。獨屬于她的夢在她察覺到了的時候,被其他的什麽人所連接,夢境的波長發生了細微的改變。在那條通向虛無的道路那頭,一座不大的二層住宅踩着橘紅色的夕陽,出現在了林檎的視野裏。
林檎急匆匆地跑出了這座空曠的彭格列總部,在推開那道象征連接外界的門時,手掌微微一頓,緊接着,手臂推動着貼在其上的掌心,将那扇門第一次推開了。
六道骸曾說過,她連接夢境的天賦并不好。
她做不到如同自己的師父那般,能夠肆意穿梭在大部分人的精神世界中,輕易将自己的夢與他人相連。倒不如說,她從會使用幻術到現在,一共只有兩次,看到了他人的夢。
這兩個夢屬于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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沢田綱吉。
第一次的夢境相連,是十八歲的林檎剛剛來到彭格列,被托付給了在幻術上頗有造詣的六道骸的時候發生的事。
散發着淡淡熒光的星星就像一艘艘小小的船,當時林檎乘着一顆星星,雙手抓住它光滑的邊緣,躲在尖尖的角後面,偷偷看着不遠處那個棕發青年的背影。
青年的夢境裏是一片廣闊而又浩蕩的深藍色星空,他坐在其中一顆星子上,代表了十代目的長長披風後擺垂落下來,深沉得像是黎明前的黑夜。他的手裏捧着一束鮮豔的矢車菊,琥珀色的眼眸微微垂下,雙唇在那嬌豔欲滴的花朵上,落下了輕輕的一個吻。
躲在後面傻兮兮偷窺的林檎覺得自己的心髒被鴿子的羽毛刮了一下似的,胸口發出了一種奇怪的癢意,她用手揉了揉,接着從遮擋物後面探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在那一觸即分的吻過後,他将那捧矢車菊灑落到身下那一望無際的星空中去,翠綠的花枝從他的手指間滑落。青年的嘴角沒有帶着他慣有的微笑,他看着花朵漸漸消失在茫茫的星河,就像是放棄了什麽重要的事物一般。這樣的沢田綱吉竟莫名地,讓年輕的幻術師覺得有一點難過。
大抵從那時候開始,林檎對于他的感情,才由最初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慢慢地開始發酵,最終到了一種無可抑制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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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棟小樓的圍牆外面,矮小而纖瘦的少年屈膝坐着,後背倚靠着高高的圍牆,腦袋傾斜着,似乎沉入了睡眠。
林檎走到邊界線的位置,在寬廣的馬路與并盛狹窄的街道相交處,注視着不遠處少年的臉龐,急切的步伐變得緩慢起來。最終,她站在一米之外的位置,安靜地看着他的睡顏。在那水汪汪的眼睛閉上之時,柔弱不堪的表情也随之從少年的臉上退了下去,此時的沢田綱吉更加像一個正常的少年,睡時的模樣和她的男友相像到了極點。
她近似癡迷地看着他的臉,在心裏描摹出了那個青年的睡容,他即使已經快要步入二十大幾,卻依然有一張讓人分不清年齡的娃娃臉。他睡着的時候頭總是歪向右邊,嘴唇習慣性地張開一條縫,然後在醒來的時候會慌張地擦擦嘴,生怕在睡夢中露出什麽難堪的模樣。
就這麽想着想着,她似乎覺得自己描繪出的臉孔已經變作了真實,沉睡中的沢田綱吉肩膀變寬,身量變得更高,那雙眼眸也慢慢地睜開,一撮橙紅色的火苗自額頭燃起,顏色溫暖的就如同天邊的夕陽。
他看向了她,神情是有些不真實的溫柔。
與此同時,最後一縷天光消失在天地的盡頭,伴随着夜幕的降臨,這場不經意間連接上的夢境就此迎來了尾聲。
“做了一個很好的夢。”
“夢到了很久沒有見到的人。”
林檎慢慢地說着,纖長的眼睫擋住了她的眸子,微長的劉海乖順地垂落下來,擋住了半邊額頭。她将紙張遞給後桌的女生班長,接過東西的姑娘好奇地看了林檎幾眼,附和着說道:“恩,那不是很棒嘛,也許意味着你們馬上就能見面了哦。”
微笑着的少女沒有出聲。
在教室的另一端,少年遲疑地對身邊的兩個守護者說道:“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少年雙手在課桌在交握,表情透露出些許茫然,他用力回憶着那個黃昏下的住宅,話語在嘴裏轉了好幾圈,才猶猶豫豫地說了出來。
一個自己不再是自己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