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 待皇帝用過午膳,芸香過來,玉墨方退出養心殿。方才吹了風,她身上一陣陣發緊。哪知,檀心在鶴音堂門口侯她多時,“姐姐可回來了,體元殿的秀嬷嬷來過,說請姐姐過去小坐”。

“嬷嬷可說了什麽?”秀嬷嬷本是太後宮裏的,太後薨,她便到了體元殿,為承歡格格的教養嬷嬷,而承歡正是十三爺的愛女,生在養蜂夾道,自幼長在雍親王府,宮裏盛傳這個格格遲早要封公主的。

“嬷嬷只說許久未見姐姐了”,禦茶房當差的比別處更要謹慎,平日甚少與各宮的來往,宮裏耳目衆多,一個不留神,傳到皇帝那,就是個大罪,“姐姐,要不我去回了麽麽”。

天氣漸陰,看樣子,要下雨了。正是春雨貴如油的時節,若是一場甘霖,不止民間的農夫高興,養心殿裏的那位,也終能長舒一口吧,“也不必太過擔心,體元殿的人都是千挑萬選的,想來,敘舊而已”,她只在太後宮裏待了一日,除去故去的慧麽麽,與其他人并不熟識,“撐把傘來”。

一把油紙傘,看似普通,民間諺語卻說:工序七十二道半。玉墨手上這把,繪六月荷塘,出自內務府巧匠之手,不落款。檀心的叔叔馬如松已從內務府廣儲司的主事晉為郎中,而總辦郎中哲敏授了個閑差,如今的總辦郎中與馬家素來交好。廣儲司內,馬大人說話一言九鼎,玉墨屋裏的用具他便全包了,送來的皆是上等,卻并不違制。

宮裏是這天下最奇怪的地方,明明宮禁森嚴,可主子不是主子、奴才不是奴才,一切只看皇帝的陰晴。

出鶴音堂正門,往北行,遠遠便是太極殿。行至路口,東邊來一官吏,看胸前補子上繡鹌鹑,乃是八品官,“女官……”正是晉為太醫院禦醫的李子誠,太醫院禦醫共十八人,李大人敬排末位。

“見過大人”,玉墨行禮。

李大人抱拳拱手,“該是下官見過女官”,玉墨為內廷七品女官,論品級,該是他行禮在先才對。

“大人往日不在乎這些凡夫俗禮的,今日到客套起來”。

“好,好,好”,李子誠連道了三個好字,“還是佟姑娘這裏痛快”,他是不羁之人,宮裏頗多束縛,也難得遇到個不俗的,“哎,馮公公說姑娘手燙傷了,叫下官來瞧病的”。

馮渭是不敢私下請禦醫的,想必是高公公吩咐的,“好多了,不礙事的”。

“姑娘這是去哪裏?”

“藏經樓”。

養心殿內,雍正皇帝枯坐在龍椅上,對着滿桌的奏章發呆。他為登大寶,籌謀了二十多年,可也只開心了那一日,連十三弟都緊守着君臣本分,這殿內,也不會再有人費心為他端來木蘭花碗。錦盒內的木蘭玉簪依然圓潤,簪子的主人早已不在這個世上,十三弟曾說,若曦或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到寧願如此。

若曦,為何不到四爺的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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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萬歲爺”,高無庸在簾外躬身,“已經吩咐太醫院,請禦醫去了”。

“何人?”皇帝飲口茶水,味道平平。

高公公隔簾答話:“乃是李子誠,過了年,剛由吏目晉為禦醫”。

“知道了”。胤禛取過《寒夜有懷》,紙上一點淋了茶水,提出朱筆,茶漬處畫梅花一朵,似乎,她很喜歡梅花。

那句“沒用的奴才”,罵的本是鄂爾泰折子上彈劾的官員……

李子誠回太醫院,玉墨徑直向北去。

太極殿的主妃為懋嫔宋氏,也是藩邸的老人,本朝元年封嫔。她早年先後生下兩女,均未足月而殇。這些年,日日茹素,已潛心向佛。

此時,角門打開,出來位宮裝美人,身後并一個宮女提着食盒。

宮裝女子着桃紅大紗團花氅衣,兩把頭,戴白玉蝠紋扁方,耳間紅珊瑚墜子,一身裝扮明豔動人,只是今兒這日子……

“女官佟佳氏給郭常在請安”,玉墨行微微行禮,常在的身份也只比宮女略好些,玉墨見她,不必行跪禮。

“原來是女官阿”,郭常在入宮已三年,不過從答應晉為常在,後宮裏貴人及上位者才可日日到皇後宮裏請安,她,沒有資格,“女官這是去往何處?”

“奴婢要去藏經樓拜佛”。

冷風吹過,天又陰了幾分,郭常在沒來由打個寒顫,她那身大紗的氅衣是夏裝,“女官日日在養心殿伺候,倒是,羨煞旁人的”,後宮裏的女子,能見到皇帝的日子并不多,如常在這般低階的侍妾只能稱一聲“小主”,實則比不得皇帝身邊的宮人。

玉墨替她惋惜,如花似玉的年紀卻注定困在紅牆之中一輩子,“今兒沒有日頭,小主出門,不如換件厚實的”,可她能做的只有一點點提醒。

“怎麽”,郭常在以為她在譏諷,“女官是見不得我穿紅的?”

“奴婢不敢”,玉墨垂首,後退半步,“小主的裝扮自有規制,奴婢不敢妄議。天色不早,奴婢告退”。

“哼!我若得寵,必饒不了這些狗眼看人低的”,看玉墨遠去,郭常在忿恨道。

只是她行至養心門,就被攔了回來。皇帝,不見。郭氏

以為是太監不肯通傳,正想使銀子,馮渭在一旁涼涼道:“小主還是早些回去吧。風雨可是無情”。

“你,你……”郭常在正要發作,卻被身後宮女死死攔着,憤憤離去。

馮渭朝她背影,啐了一口,“什麽東西”。他有個同年入宮的夥伴,本在郭常在處伺候,發着高燒仍要幹苦活,郭氏還罵他偷懶的畜生,結果高燒不治、一命嗚呼。

身為奴才,才知奴才兩個字是如何寫的,一筆一劃皆是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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