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 進了臘月,連降了好幾場雪,天寒地凍的,連整日玩耍的承歡也難得不愛出宮,只懶洋洋的窩在暖閣裏。玉墨見她無趣的很,便讓人做了個火爐,貼着爐壁放兩三個紅薯,烤熟了,味道果然甜美,于是第二日,又烤了十數個,體元殿的人手一個。
又憋了幾日,承歡總算忍耐不住,拽着弘歷去禦花園打雪仗,玉墨命伺候的宮女好生跟着,自己指揮着衆人清掃庭院。不多時,坤寧宮來人,點名要她前去觀刑。
來到坤寧宮外,見黑壓壓立着一片,各宮各殿的人均已到齊。原來是個宮女偷運宮中財物,皇後娘娘下旨,杖斃!那宮女不過十六七,至死沒有哼上一聲,原是舌頭已經被割掉了。
行刑完畢,各宮的人均是心驚膽顫,呈鳥獸散去。天上又飄起了雪花,玉墨只呆呆站着,身子卻止不住的發抖,今日,她終于親眼看到宮中最醜陋的一面,人如草芥,那一瞬間,她只想回到原來的世界。一擡頭,竟對上皇後身邊領班女官桂嬷嬷的目光,陰冷而無情……
回去的路上,卻遇到了果郡王允禮,他剛給額娘勤太妃請了安,見玉墨面露驚恐之色,攔住問道:“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可是出了什麽事?”
“奴婢給果郡王請安”,玉墨方看到允禮,行了半蹲禮,“宮中有人偷運財物,杖斃!”
“宮規森嚴,五年前還曾蒸了一個私通消息的宮女”。
“蒸”玉墨想起曉文說過的,玉檀因是九爺安插在養心宮的眼線,被蒸了,一想到那情景,頓覺胃中不住翻湧。
“莫要想了,看你瘦的,衣服都撐不起來”,允禮一旁寬慰,他對玉墨的心思連嫡福晉都看得清楚,昨晚直問府裏是否該辦喜事了,他只有嫡福晉一人并侍妾兩個,在王公貴族裏已數鳳毛麟角,且膝下無兒女,嫡福晉鈕钴祿氏想着要為王爺傳宗接代,宮裏見過玉墨幾面,印象極好,心思着擇日進宮向皇後求情要人。
“奴婢謝過王爺”,玉墨退了半步,宮中人多眼雜,若被人看見拉拉扯扯,與人與己都不是件好事。
見她如此生分,允禮不免失落,“從前在禦茶房,女官還能與小王聊上幾句,可如今,只有請安的份兒了”,
“奴婢如今在公主身邊伺候,不比從前。若不嫌棄,請到體元殿喝杯清茶,前兒萬歲爺剛賞了二兩大紅袍。”
“噢?今兒承歡沒纏着你?”
“公主怕是在禦花園玩得正高興”。
“別宮的公主哪個不是嬷嬷宮女太監看得嚴嚴實實的,生怕摔着碰着,你倒好,也不管管承歡,這丫頭都玩瘋了”。一想起古靈精怪的承歡,允禮也是不由得莞爾一笑。
“宮裏笑聲少,公主能笑得開心,真正的福氣”。雪漸大,允禮本想跟着去體元殿,卻又被執事的太監尋到,萬歲爺召見,喝茶之事不得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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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墨回到體元殿,坤寧宮的賞賜也到了,衆太監宮女都紛紛給她道喜,只她心驚膽顫,強顏歡笑謝恩。回到房中,打開錦盒,竟是柄素面團扇,一時間,玉墨癱坐在炕沿,“果真要逼我上絕路”……
臘月初八,大吉。和碩淑慎公主遠嫁蒙古。辰時一刻,公主在坤寧宮裏辭別父母,她養在宮中,今日要拜的就是胤禛與烏拉那拉氏。
胤禛端坐在寶座上,看着下面磕頭的淑慎公主,當年收養她,确有籠絡皇族的私心,并無多少父女的情分,忽覺得自己有幾分殘忍,“顯琦,這幾年,苦了你了”。
“兒臣不苦”,公主微微笑道,“皇阿瑪盡心為國,兒臣雖不能承歡膝下,卻知皇阿瑪替兒臣費了心思。今日拜別,望皇阿瑪、皇額娘福壽綿延!”
“顯琦,你長大了”。胤禛緩步走下寶座,牽起淑慎公主的手,送她上轎。
轎簾掀起,顯琦含淚求道:“兒臣從未求過皇阿瑪什麽,如今可否讨個恩賞?”
“好,皇阿瑪一定如你所願”。
公主目光掃過遠處的人群,遠遠看見承歡和一旁随侍的玉墨,“兒臣求皇阿瑪為體元殿的玉墨姑姑指一門好親事,指一門她願意的婚事!”。
“為何?”胤禛不懂。
“兒臣身上之物皆是皇阿瑪、皇額娘所賜,能為姑姑做的惟有求皇阿瑪一個恩典。姑姑為兒臣做的那碗長壽面,兒臣此生不忘!”
“好!皇阿瑪答應你”,胤禛重重握住顯琦之手。鼓樂起,送親的隊伍浩浩蕩蕩走出神武門,不會有人聽見轎內的恸哭之聲,唢吶的喜樂掩蓋了一切……
北風朔朔中,迎來了雍正五年。剛出正月,朝中便出了件大事。三阿哥弘時因放縱不謹,削宗籍,賜死。這位三阿哥在雍正三年被逐出宮廷,令為獲罪的阿其那允禩之子,四年二月黜宗室,交與先帝十二阿哥允裪養贍。
消息傳來,西六所鹹福宮內哀嚎一片,弘時生母齊妃李氏直哭到咳血昏死過去,她膝下三子,只有弘時成活,唯一的依靠也沒了,齊妃以頭搶地,“皇上,你好狠的心!臣妾不服!臣妾不服!”就此瘋癫,直至終老。
鹹福宮的撕心裂肺有如鬼魅傳遍了紫禁城,各宮內都能隐隐聽見。翊坤宮內,弘歷直聽得心神不定,來回踱步,“坐下!”熹妃發話,“你是堂堂的四阿哥,怎能如此慌張!”
“可是這哭聲…三哥平日雖屢生事端,可罪不至死阿”。
“你給額娘跪下!”熹妃不怒自威,“你知不知道你皇阿瑪是為了誰?是為了你!”
“兒臣知錯!”弘歷忙俯身叩首。
熹妃止不住的嘆氣,“皇兒,你天資聰慧,卻有些婦人之仁。你皇阿瑪怕的就是先帝九子奪嫡一幕重演。弘時遲早都要死,如今不過是早些上路而已。這就是帝王家,任誰也改變不了!”
弘歷擡頭望着熹妃,只覺眼前的額娘好生陌生,竟有些可怕了,“額娘,帝王家,真的就沒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嗎?”
熹妃端坐一旁,好一副皇妃氣派,拾起兒子雙手,“論才學、論機敏,你都比不過弘晝,可他跟他額娘一樣,都是聰明人,不肯争,只願做個富貴閑人。弘歷,這宮裏,真正有福的不是承歡,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