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煙雨廊坊思璟華
“無雙，你真要與那萬靈子對弈嗎？”
豔茹與無雙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滿心憂慮的向她發問。
“那是自然，既然那家夥都下了戰書，若是我不去，豈不是很沒面子。”
“那萬靈子乃榮興棋院當今國手之一的林威遠的關門弟子，全天下，只怕沒幾個人能贏得了他。”
操持着算盤的範老爹走了過來，不無擔憂的提醒燕無雙。
燕無雙似乎絲毫沒有在意，依舊悠然自得的模樣。
“放心吧，範老爹。若是沒有把握我又豈會輕易赴約。三日之後，定要你們震驚不已。”
燕無雙豪邁的拍着胸脯保證，範老爹抿了抿唇沒有再說什麽。轉身走到一邊，與那楊鳴搭話去了。
晚春之際，江南之地多陰雨。
廊水橫穿江陵城過，擁有着數百年歷史的廊坊橋，是江陵城當之無愧的地标。
廊水沿岸琳琅滿目的商鋪林立，廊水之上無數橋梁連接着江陵的東西二城。
“唉，可惜今早一場細雨，廊水上起了薄霧，否則平日裏從這廊橋環顧，便能看盡江陵城景。據傳當年本朝建國公曾在此奏出了長生辭，那首辭還刻在了這裏，這廊橋之名亦是建國公所改而來，沿用至今。”
“你是說璟華公子來過此處？”
“是啊。意外吧，那東岸的第一家書畫坊便是建國公親自下令建造的。”
聽着豔茹向自己介紹這廊橋的故事，燕無雙有些困惑，用手輕撫镌刻在廊橋橋欄上的長生辭曲。當年，璟華公子為何會在此彈那長生辭？
恨無情，載離思，分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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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佳節驚心，故人回首，應念匆匆。
殷勤彩絲系臂，問如何、不系片帼。
醉裏陽關歷歷，望中煙樹蒙蒙。驿亭榴火照塵容。
依約緋林下。縱旋采香蒲，自斟芳酒，酒薄愁濃。
功名事，渾幾許，甚半生、長在別離中。
不似北去離殇，日薄自許情念。
輕撩薄霧，模糊不清的市井人情，衆生皆迷，唯我獨清。
閉目靜思的無雙，似乎感應到當年璟華公子對塵世的孤苦無奈，對他最愛的太祖皇帝秦天羽發自內心的惋惜悲離。
靜立之時，猶如聽到那個人輕撩琴瑟之聲，看到他清瘦消弱滄桑疲倦的背影。
“無雙，無雙。”
豔茹都已記不起自己喚了幾遍，看她久久不見回應，心裏莫名擔憂。
直到燕無雙回過神來讪讪一笑，豔茹很是不滿的噘着嘴埋怨她。
“豔茹姐姐我們回去吧。”
“無雙，你沒事吧？可是哪裏不舒服？”
“無雙好得很，姐姐不要擔心了。”
說罷，燕無雙又是嬉笑着臉，挽起豔茹的手，随她下了廊橋。
不知走了幾步，無雙又是回眸一望，那孤冷的廊橋，漸漸隐沒在廊水薄霧中。
設奕擺局之日轉瞬來臨，江陵全城幾乎從一早便是一陣沸騰。
路上行人皆是議論榮興棋院的萬靈子與那叫燕無雙的小乞丐究竟哪個會贏，雖然他們對那小乞丐并不感興趣，對他沒有一點信心。
廊坊圍棋臺上，萬靈子早早便到了，此時的他靜坐閉目養思，臺下衆人卻已開始押注。
楊鳴親自在前開路，護着身後的燕無雙出現。
看到那些下注之人皆是押在了萬靈子的身上，自己這裏除了範老爹與他店裏的幾位老食客買了些銀兩，估摸着那更多是給她的一個心理安慰。
“無雙，加油，姐姐等你的好消息。”
收到豔茹的祝願，燕無雙點頭未有言答，與楊鳴踱步上了對弈臺。
萬靈子，作為榮興棋院林威遠的關門弟子。雖是只有二十有八的年紀，然而他的棋藝，卻已有傲視天下群雄的資本。
燕無雙一個乳臭未幹的孩子，沒人有對她抱有希望。
只是，萬靈子早早起身，以對弈之禮向燕無雙抱拳屈腰，燕無雙自然也不敢怠慢，趕忙與他回敬。
燕無雙的眼中，那萬靈子輕甩折扇，輕輕扇拂着他額前飄逸的兩束發絲，清朗明秀的面容再配上一身素淨的白絲錦衣披下。倒是與他萬靈子的名諱協調的緊。
燕無雙在他對桌坐下，矮了萬靈子半個身子的她，眼神裏盡流着癡迷。
如果他沒有不良于行的弊端，或許，萬靈子會引來無數的追崇與求愛。
“既然人已到場，那便開始吧。”
萬靈子向他身後的棋院侍從吩咐了一聲，那名侍從應聲走到裁判處交代了一聲。
随着裁判宣讀了對弈規則後，香燃之時，萬靈子拿起四枚白子在棋盤的四處星位擺置。
“今日你我對弈，我讓你四子。”
萬靈子的舉動，讓燕無雙在內的衆人皆是為之一怔。
一切似乎變得更有趣了，這萬靈子還真是自信的很啊。只是，燕無雙那犯了花癡的眼神裏，竟流露着崇拜與迷戀，早已忘了現在的他是自己的對手。
‘萬靈子不愧是榮興棋院關門弟子，一開場便先讓了對手四子。’
‘若是讓了四子，萬一輸了怎麽辦？’
‘胡說，萬靈子怎會輸給他一個小毛孩。’
臺下衆人議論紛紛，臺上倒是安靜。
直到萬靈子莞爾一笑。
“若是你再這麽看着我，只怕那柱香便要燒完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當燕無雙轉過頭去，看到已是燒了一半的定時香，不禁一震，甚至連她手裏不知什麽時候捏起的棋子都驚得掉落棋盤。
“啊呀。”
燕無雙正欲伸手去拾，坐在一側的裁判便出聲喝止了她。
“落子無悔。第一手，白棋東八二風位。”
白棋第一手東八二風位，臺下衆人看着吸磁盤上，吸附的那顆白棋，震驚之餘更帶着狐疑。
‘那小子會下棋嗎？哪有人第一手往那裏下子的？’
‘莫非是有何玄機？’
緊接着燕無雙驚慌失措的表情，萬靈子倒是淡定自若的在東八三寒位落了子。
“對弈之時，要全身心投在棋局之中，若是受了外界輕擾，只會亂了心智。”
萬靈子捎帶的一句教導，燕無雙聽後不禁有些羞紅了臉。
平緩舒氣後，全神貫注于棋盤之上。
由于燕無雙一開始的失誤，讓她陷入很大的被動。
萬靈子也是絲毫沒有給她半點的機會糾正錯誤。
白棋第四十九手東七五着位。黑棋第五十手東六六寶位，白棋第五十一手東七六醄位。
“爹爹，現在局勢如何了？無雙能贏麽？”
緊張的握着手心發汗的豔茹向範老爹發問，範老爹緊盯着棋盤之上。雖然他并不能完全參透棋盤上的局勢，但是萬靈子的黑斧已經漸漸成型，然而燕無雙的那條白龍，卻已經陷入首尾不能相顧的局面。
“諸位，黑棋的第八十七手東十六泛位。此子一落下，那這白棋的大龍便已完全淪為黑棋宰殺的境遇。只要黑棋在劇位與添位落子，便能将這龍身斬斷。”
單眼龍作為解說員，向臺下衆人講解着棋盤上的局勢變化。
一語驚得豔茹更是慌張，當她看向燕無雙時，她沒了平日裏的悠然自得的樣子。
此時的燕無雙，眉頭早已皺的緊緊。
“你慢慢想，今日正好無事，我可與你在此消磨時光。”
萬靈子輕松的語氣，随着他甩開折扇的噼啪聲。
燕無雙擡眼看了一遭，旋即又将視線轉回棋盤之上。
原本厮殺喧嘩的棋盤上，頓時陷入一陣沉寂。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燕無雙的落子，只是，她卻無處可下。
第一次，燕無雙才是感到到了恐懼。第一次，她被逼到了如此地步。
萬靈子神情輕松的樣子，似乎已經想好了下一步棋的落處。
而她的心裏也有過幾個落子處，但是絲毫看不到希望。最多的只是掙紮一番，最後的結果還是被他斬了大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