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九】朕早已看穿了一切

晚上天一擦黑,金華殿裏掌了燈,殿內燈火通明,地龍裏迸出哔啵的火花聲,季小九窩在龍椅裏看着禮部送來的名單,這陳怡也真是個不怕死的,朝堂當中寫了大半的人在裏。冬姑在季小九案前又點了盞明燈,方便她看奏折。外面的風呼呼作響,阮祿從殿外進來,帶了一絲涼意,“陛下,攝政王到了。”

季小九将奏折合上,擡頭問阮祿:“晚膳都準備好了?”

阮祿點點頭:“回陛下,都準備好,按您的吩咐,都是清淡的菜肴,适合病愈後的人食用。”

季小九颔首,随着阮祿去了偏殿,耿楚早早就在用膳的偏殿裏等着,看到季小九來剛要起身,就被擡手制止住了,“這裏沒有別人,就你我,就不要拘禮了。”

耿楚垂着頭,也不知在看着哪裏,只輕聲道了聲:“是。”早上的時候身上的痛楚不輕,好不容易才撐着來赴約,

季小九坐在靠牆邊的太師椅上,耿楚坐在她左手邊,兩人相坐無言,季小九看着他臉色有些泛白,關切地問道:“朕今兒聽說你病了,怎麽樣了?”

耿楚坐下後,南霜在跟前幫着添飯,這模樣就像前世成婚之後,兩人總是在一起用膳,道:“沒什麽,偶感風寒罷了。”

季小九瞧着耿楚的神色極為冷淡,又想起早上阮祿說的那些話,自覺的有些尴尬,遣退了一衆宮人對耿楚說:“耿愛卿啊,朕知道你瞧不得顏緋一回京就聖寵優渥,可顏緋是久經沙場的老将了,就像你之前對朕說的,顏緋這人在軍中有一定的威望,若只是給予個芝麻大點小官,不服衆的。”

耿楚心裏無奈,當初怎麽就會出了這麽大的纰漏,如今季小九越來越向着外人,可不是什麽好的征兆,“陛下說哪裏的話,這全權本是陛下的,微臣只是覺得權利下放太多不宜收回。”

季小九心裏翻了個白眼道,是啊,你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可是面上卻道:“顏緋雖是鎮國大将軍,可如今戰事平和,他和顏南卿也不過是個卸甲待戰的将軍,并無什麽實權的。”

耿楚深吸一口氣,“那顏南卿陛下就打算留在京城,不送回塞北?”

“......顏卿還是留在京城的好,就像你說的,留在京城無權,總比放在塞北帶兵要好的。”季小九當然是不願意送走顏南卿的,只好瞎編了一個理由答道。

耿楚又嘆了口氣,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最好是贏得了顏南卿,最壞……也只能由着季小九去了。

季小九翻了個白眼,心裏想,又來了,這“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不知在童年出現過多少次。

耿楚伸手握住乳鴨湯的骨瓷湯勺,盛了一碗鴨架湯端給季小九:“陛下先用膳吧,一會兒湯涼了。”一邊說着還一邊将湯盅裏的香菜都一一挑了出來。

季小九心裏頗有些詫異,這種不吃香菜但需要香菜借味的小怪癖很少有人知道的,大概只有她身邊伺候膳食的冬姑知道,小九眼睜睜的看着耿楚将湯蠱裏的香菜挑揀幹淨,又為自己盛了一碗老鴨湯,白玉般素淨修長的五指扣在蠱沿上,遞到唇邊輕抿了一口,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你怎麽知道我不愛吃香菜?”季小九問他,可能是因為氛圍有些詭異,她連尊稱都忘了用。

耿楚手下的動作一頓,似乎有些無措,他當然不能告訴季小九他是重生過來的,前世今生加一起他們已經在一起了數十年,什麽事情他不知道,但這表情只出現了一瞬,馬上又恢複了平常的樣子道:“陛下好歹是微臣看着長大,做臣子的倘若連這點眼力見兒都沒有真是枉為人臣了。”

季小九想想也是,不說自己和耿楚朝夕相處也算是日日相見,她只道耿楚有這不同于尋常人的洞察力,但還沒想到連這點小怪癖也被他看出來了。

“哦,對了,今兒禮部把笄禮的名單呈了上來,朕發現裏面有你的名字,不過......朕記得你好像是有意中人了。要不朕幫你把名字去掉吧。”

耿楚聽了手裏的動作慢了下來,十天前,他還想賭一把看看季小九會不會選他,不料顏南卿回朝,讓他的地位變得岌岌可危,但季小九突然給了他這樣一個理由,要把他的名字剔除,他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季小九:“陛下為何會認定臣心裏有意中人?”

季小九微眯着眼睛,狡黠的笑着湊過去:“耿愛卿你就別跟朕裝了,你房間裏放着的那副《鴛鴦聽曲圖》早就告訴朕你有一個單相思的女子,對不對?”

小九一臉“朕早已看穿了一切”的表情等他答話,不料他低頭一笑:“陛下單憑一幅畫就覺得微臣心有所屬?”

季小九夾了一筷子菜道:“你那副畫作一看就是臨摹他人而來,而且耿愛卿,在朕的眼中你可不是個兒女情長的人,又怎麽會喜歡上這樣一幅愛意綿長的丹青?無非就是因為那丹青出自你心愛之手,後來不知何故,畫作丢失,你只好再作一幅了。”

耿楚安靜的連筷子都不動了,那副《鴛鴦聽曲》确實是出自他愛人之手,也就是季小九,可是季小九自己不知道,前一世,兩人還有那麽段恩愛綿長的時光,當時的季小九就作了這幅《鴛鴦聽曲圖》,那是除了他們倆兒子之外唯一的見證了,到了這一世,他馬上就回想着那副畫作的樣子,又重新摹了一幅。

但如今的季小九什麽也不知道,她一邊碎碎念的繼續道:“只可惜,朕不曾見過這幅畫作的真正主人,不如你看這樣如何,朕今兒就下道旨,替你和那姑娘指婚可好?”

耿楚搖搖頭:“陛下,感情的事情勉強不來,還是一步步走吧。”

季小九聽着耿楚這話說的頗為悲觀,也就沒敢再問下去,“那名單......”

“就那麽放着吧,陳怡自會把臣的名字去掉,陛下不用擔心。”

“耿愛卿年紀也不小了,為國盡力這麽些年朕總覺得該賞你點什麽......”說着季小九扒了口飯,開始歪頭想着。

耿楚放下碗筷:“陛下打算賞臣些什麽?”眼裏笑意滿滿。

“不若就将木妍賜為你的通房吧,朕知道,出現在名單上的人都是雛兒,你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不能就這樣一直等着人家姑娘,我瞧木妍對你也是知冷知熱,暫做個通房挺好,雖說現在民風不若以前古板,但還講究門當戶對,你也說過,這木妍吶,是你們王府的老人了,外面的風言風語若是覺得木妍配不上王府側王妃,朕賜她個名,你們好名正言順的在一起。”

耿楚聽完這話,心裏咯噔一下,不知道該否認還是該承認,這一世他還确實是個雛兒,但前一世已經不是了,這種大實話又不能說出來,夾在心裏哽的慌,幹脆夾了個黃金薯球給季小九道:“陛下還是用膳吧,食不言寝不語。”

季小九看着在他在他面前碰了個釘子,只好悻悻的埋頭吃飯,正斜眼看耿楚,發現他放下碗筷,從衣袖裏掏出一個長形的銀色錦盒來放在她面前。

“這是什麽?”

“陛下打開看看便知道了。”耿楚看着她。

季小九放下碗筷,将那錦盒在手裏掂量掂量:“是首飾吧?朕的首飾其實已經夠多了......”說話間錦盒打開,發現紅色的絨布上躺着一支淡粉色的桃花發簪,桃花成簇,細細小小的鑲在一起,雖然小巧但很精致,“哇啊啊啊啊,是桃花簪!是桃花簪!快幫朕戴上快幫朕戴上。”說着季小九激動的扔掉手裏的錦盒,将桃花簪交給耿楚然後背過身去,将發髻留給他。

耿楚淺笑,看着季小九因激動而不斷亂動的肩膀,他就知道他這一步走對了。

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季小九了,前一世的季小九總是嫌宮中禦制的首飾花樣過于華麗,而且不是牡丹就是鳳凰的,實際上她的季小九才十五歲,是個喜歡清淡雅致的少女,這桃花簪,耿楚本想在笄禮的時候送給她,因為是她前世喜歡的首飾。

只可惜半路殺出個顏南卿,他都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是她的良人。

耿楚将桃花簪輕輕的插在季小九柔順的發髻上,季小九激動的轉過身來,耿楚不禁嗤笑了一聲道:“插反了。”說着又伸出手将發簪轉了過來。

這擡手的一瞬間,耿楚上身前傾,讓季小九心裏一緊,好像抱住了她一樣......

晚膳後,耿楚告辭,但他一直在宮裏逗留到季小九就寝的時辰,他看着冬姑從寝宮裏出來,上前叫住了她,他一早就收買了冬姑在季小九身邊,因為他知道季小九半夜有踢被子的惡習,睡着睡着就将被子踢到了肩膀以下,前一世在一起的時候,他總能摸到季小九半夜被凍得冰涼的肩膀,會替她掖被子,可如今他不能夜裏也守着她,只好收買一個人,代替他,為他的小九掖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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