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三】一個蘿蔔引發的血案

“二龍戲珠”一直都是齋戒宴上的重頭菜,只是今年這道菜似乎不太一樣,往年的“二龍戲珠”都像是一扇巨大的屏風,而今年的菜肴卻是橫着進來的。

季小九心裏咦了一下,兩個司膳局的小太監端着那盤“二龍戲珠”的菜肴上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停了下來,那鮮紅色的錦布下蓋着一個一尺來長得菜肴。

司膳局的小太監将半攏在那菜品上的紅錦時,大殿裏所有人都發出了驚訝的噓聲,往常的“二龍戲珠”為了保證兩條白龍的穩定性都一左一右,呈升天趨勢,在兩條飛騰的白玉龍之間嵌這一顆圓潤剔透的蘿珠子。而如今的這道菜肴,兩龍則變為一上一下,而上面的白龍似乎浮在半空中,在鋒利的龍爪之間,則是個翠綠色的珠子,菜肴的下面用水藍色的琉璃容器盛着,裏面裝滿了大小一樣形狀各異的冰塊,在藍色的琉璃上像湛藍色湖水的波濤。

耿楚将季小九疑惑的神色看在眼裏,露出淺淺的微笑,心裏好像松了一口氣,總算是把季小九的注意力吸引回來。

一衆官員停止推杯換盞,就聽耿楚道:“今年這‘二龍戲珠’似乎同往年有些差別。”

“回陛下,今年的二龍是用水蘿蔔雕制而成的,和往年的冰雕不太一樣,這樣既可以保證上面的飛龍不會因過重而掉下來,然而,鮮蘿蔔雕成的飛龍有的時候容易變質而導致變色,所以司膳局一早就用冰霜将龍身凍了起來,所以陛下看到的這個‘二龍戲珠’,其實是昨兒就已經雕成了的。”陳怡站起身解釋道。

季小九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看不出喜怒,沒有一句稱贊,這時顏南卿看着那“二龍戲珠”的“珠”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對着季小九拱手道:“陛下,陳尚書雖然對那盤桓的飛龍用心良苦,但末将看來,那精髓可都在那顆‘珠子’上面。”

季小九微微坐直了身子,興趣總算被挑了起來,顏南卿見此唇角微揚,轉身便朝那大殿中央的“二龍戲珠”走去,伸手将那顆“珠子”小心翼翼的取了下來,轉身對季小九燦然一笑,随身取出佩刀将那“珠子”從中間切開,那外表翠綠剔透的圓潤“珠子”被顏南卿一刀劈開,站在一旁的陳怡剛想擡手制止,就見那石榴紅般的脆芯已經展現在了季小九面前,季小九微微前傾上身,就見那粉紅的瓤像紅寶石一樣晶瑩,顏南卿小心翼翼的用佩刀片了一小塊遞給了季小九。

季小九有些無措,她猜不透顏南卿是何意。

季小九接過那一小塊蘿蔔,大殿裏的燭光熠熠生輝,宛如鴿子血般的蘿蔔芯襯得季小九嫩白的手指節像剔透的蒜瓣一樣白皙光滑。

“陛下,這顆蘿蔔叫心裏美,這種蘿蔔在宮中通常用來做菜的佩飾,大部分應該是經過加工的,陛下應該是不常食用,但末将在塞北的時候,因為有的時候食不果腹,而心裏美又有飽腹的作用,所以是士兵們最常食用的蔬菜之一,有的時候,我們也會用來當主食。”說着顏南卿自己也片了一小塊。

耿楚在一旁微眯着眼睛,手指不斷摩挲這酒盅的盅沿,陳怡更是恨恨的看着顏南卿搶占了所有風頭,他本是想将那“翠表赤芯”的心裏美給陛下看,可以讨一個好彩頭,畢竟鮮亮的粉紅色襯着白玉的飛龍甚是好看,如今顏南卿一句“士兵們最常食用的蔬菜之一”就将所有高貴感打破了。

然而顏南卿卻是無意的,他只是想讓季小九開心一下,畢竟傷了一個女孩子的心,他是有些過意不去。

正當所有人都各懷鬼胎時,就聽那雕柳琉璃食盤上的“二龍戲珠”發出輕微的脆響,緊接着“咔吧”一聲,上邊飛龍的龍頭突然從龍身上掉了下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顏南卿回過頭去,發現那“二龍戲珠”變成了“無頭龍”也是驚詫不已,皺着眉頭瞪圓了雙眼回頭去看坐在禦階上的季小九。

祭天大典的齋戒宴上龍頭掉落,可是極大的忌諱!

耿楚似乎也沒看清這一變故,但因為當時站在大殿中間只有顏南卿,似乎所有的目光在下一刻又落到了顏南卿身上。

顏南卿也有些驚慌,他看着季小九,季小九也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好大的膽子!顏南卿!你還不跪下!”陳怡最先反應過來,指着站在大殿中央的顏南卿厲聲呵斥道。

顏南卿雖有些不明不白,但還是先單膝跪了下去:“陛下!”

“顏南卿!齋戒宴上損壞禦菜,龍頭落,你......你罪大惡極!”陳怡喊聲尖利,似乎聲音越大顏南卿頭頂這破壞禦菜的帽子就扣的越嚴實。

“陳尚書!”坐在一旁的顏緋連忙站出來,“你不要血口噴人!所有人都看見我兒只是取那翠珠,連碰都沒碰過那龍頭一下,何來損壞禦菜之說?”

龍頭落,山河破。

這畢竟不是什麽好的預示,誰願意擔着罪責,只不過顏南卿倒黴罷了。

“在場的同僚們都看見只有顏南卿一個人接近‘二龍戲珠’,難道還會有別人不成?!”戶部尚書倪緣也站起身道,“只接近禦菜的顏南卿無罪,難不成在座的同僚有罪麽?!”

蕭衍珩看着顏南卿無可辯駁,馬上沖殿外高聲道:“來人!把顏南卿拿下!”

此時大殿內争吵不斷,外面沖進來兩排禦林軍,手持禦林軍刀的禦林軍們将顏南卿團團圍住,耿楚緩緩起身,看着一臉不可置信的顏南卿,雖然不知是何人所為,但此計正中下懷,嘴角不息勾抹出一絲冷笑:“收了他的左将軍符,押入大牢!”

“我看誰敢?!”就在禦林軍要動手時,殿外又響起一聲清麗的女聲,顏纓纓身穿铠甲,幾個騰跳便闖進了禦林軍的包圍圈,和顏南卿并肩站在了一起。

“非禦林軍攜兵器見天顏,顏纓纓!你是要造反麽?!”兵部尚書姚卓公一看立馬站出來大呵。

“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纓纓管不了那麽多了!”

“退下!”顏纓纓說完,就聽身邊一句冷呵,顏南卿眉頭緊鎖,從牙縫裏生生擠出了這兩個字。

“哥,你在說什麽?”顏纓纓難以置信的看着目光冷峻的顏南卿。

“陛下在此,難不成還會冤枉清白之人不成。”

顏纓纓看着顏南卿執意如此,大概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此事到最後是不是顏南卿做的都尚未可知,但倘若她此時帶刀在禦前同禦林軍起了沖突,就算顏南卿無罪,怕也會治她大罪。

顏纓纓無奈,只好收了兵器退出了禦林軍的包圍圈。

顏南卿垂首抱拳道:“陛下可願聽末将解釋?”

季小九看着變故發生的甚快,還沒來得及反映,禦林軍便已經沖了上來,顏氏一家同朝廷官員劍拔弩張,季小九終于在顏南卿的問詢中緩過來:“顏卿說。”

“末将......與此事無關。”顏南卿也不知說什麽。

“哼!”陳怡輕笑了一聲:“無關?顏小将軍可有證據?”

“陳尚書口口聲聲說我兒損壞禦菜,又可有證據?”顏緋道。

“在座所有同僚都看見了顏小将軍是唯一一個接近過禦菜的人,證據确鑿,有什麽可解釋的?”

“倘若只憑末将因為接近過禦菜就判定末将有罪,那未免也太牽強了些。”顏南卿争辯道。

“難道有人逼迫你去了?”蕭衍珩問道,“一切都是你的自主行動,難不成還有鬼了?”

顏南卿不去和蕭衍珩争辯,因為他知道,他搶了蕭衍珩五城兵馬司的職權,蕭衍珩記恨他,“既然蕭太尉覺得,末将接近禦菜而導致禦菜破損,那末将也同樣覺得,所有接近過這道禦菜的人都有可能做手腳,就連剛剛布菜的內侍也不能幸免。”

兩個本是分站在季小九身邊的小太監一看這頂大帽子不知何故的扣在了自己頭上,不禁吓得跪了下去,高聲喊道:“陛下明察!”

“顏小将軍莫非當司膳局的人都是蠢材不成?!禦菜受損已至龍頭落,倘若沒有你站出來,那麽首當其沖的就是司膳局!司膳局從中做手腳?這不是明擺着自尋死路麽?”耿楚冷冷道。

顏南卿也不去看耿楚,一個是自封的攝政王,一個是世家的蕭太尉,這兩個哪一個都不好惹,“無論如何,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龍頭落不是小事,還望陛下下旨明察!”

顏纓纓也單膝跪地:“還望陛下下旨明察!”

“還望陛下下旨明察!”顏緋跪地。

季小九看着階下跪着的顏氏三人,她扪心自問,在被顏南卿那樣拒絕過,她還會站在顏南卿這一邊麽?又或者是......用此事牽絆住顏南卿?

“朕自會明察此事,還顏小将軍一個清白。”季小九淡淡道。

顏南卿聽到皇上如此說也算松了口氣:“陛下聖明。”

“陛下聖明!”顏纓纓道。

“陛下-聖明!”顏緋特意高聲拉長了音,在朝堂上,這是一個群喊的訊號,但凡有人高呼時,群臣都會跪下高呼同樣的話,以博得聖上贊同。

如今雖然不是一條船上的人,但顏緋這話似乎也并無不妥,群臣不得以紛紛撩袍跪地道:“陛下聖明!”

“陛下,禦菜不宜長時間保存,為了防止有人再做手腳,何不當場就請刑部查驗?”顏緋道。

季小九指了指刑部的尚書張中若,示意他查看那禦菜。

此次“二龍戲珠”是由新鮮的萊菔一節一節的雕刻而成并拼接在一起,而龍頭則是用苤藍雕刻,每一節都會在連接處雕出一個凹槽和一個凸手,兩者相連,以保證飛龍的完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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