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六】針鋒

“陛下,天下之大,總會有合适的秀子的。”耿楚低聲開導季小九,聲音溫潤,可季小九就不是不往心裏去,如今看着季小九頭也不回的往顏南卿的這堵“南牆”撞上去,耿楚的心也是寒透了。

“誰都好,王卿貴族的子弟還是寒門白衣的秀子,都不是南卿。”季小九往右邊斜靠着,小小的身子都窩在了椅子裏,眉眼間淡淡的哀傷。

“陛下,顏南卿視天家法度如無物,理應當斬,就算陛下想留他,太後看在皇家的尊嚴上,也不會原諒顏南卿。”看說不動季小九,耿楚便搬出太後來,太後不像季小九一樣,到底是歲數年長,考慮事情會更顧全大局一些。

季小九猜到耿楚想用太後來壓制她,也不惱,一直都是一臉難過的模樣,如今她算看透了,耿楚是鐵了心的要弄死顏氏一族,聯合大臣們上奏折子,她自己心裏有了眉目,這些也權當沒看見。

季小九打算拖延時間,如今她只有一本刑部的日志,全然說明不了耿楚是幕後指使,這件事捅出去多不過耿楚會說與自己無關,都是刑部的責任,就像上次戶部的事情一樣,她至今也還是不相信倪緣敢私自圈用土地。

耿楚離去以後,季小九去了太後宮裏,本以為前朝鬧翻了天,太後這裏肯定也是要坐不住的,誰知季小九到了永歲宮,太後倒是比往日還清閑,讓小宮女扯了金線,正一針一線的替她縫嫁妝,金絲線繡成的比翼鳥雙宿雙栖,口銜連理枝,愛意滿滿。太後看到季小九來了,也不急着過問朝中的事,拉着她坐下,絮叨以前王府的事:“母後剛嫁入王府的時候啊,還是個通房,連側王妃都算不上,沒有個豐厚的家底,所以過得不如你賢娘娘,常言道:良田千畝,十裏紅妝,母後這輩子沒那個福分,你雖說是皇帝,但到底是女兒家,該置辦的嫁妝一樣也不能少,這是頭婚,押彩的。”

季小九看着太後手中的一針一線在紅布上穿穿引引,寥寥落落的幾針就成了幾條栩栩如生的紅鯉,太後的手藝,有的時候連司制局的人都比不過,季小九托腮瞧了一會兒,發着呆,太後将這神情看在眼裏,到底是親生親養的,有什麽心思一打眼就看出來了,将線梭放到一旁,複端起一盞清茶問:“說吧,皇上今兒來,不是來看母後繡嫁妝的吧。”

季小九慢吞吞的直起身道:“南卿入獄,這整個京城,也就母後你還坐的住。”

“南卿有損皇家顏面,當衆斬首也不為過,皇上,皇家的尊嚴不可兒戲啊。”太後語重心長道。

“兒臣就怕母後這麽說,今兒耿楚說您也不會坐視不理,所以兒臣就是想跟母後說一聲,南卿究竟是被陷害尚未可知,這件事......兒臣想自己做主,還希望母後不要插手。”

太後一聽季小九這麽說,就知道這皇帝心裏是有了自個兒的主意,皇上的臉面就是天家的臉面,拂不得,遂放下手中的茶盞,向前探着身子問道:“皇上心裏有主意了?”

季小九道:“兒臣最近得了刑部的消息,刑部屈打成招,想将罪名都按在南卿頭上,南卿雖然是自己走進青梅館的,但據青梅館唱戲的角兒說,南卿那晚異常古怪,誰的話都不聽,目光無神,直直的走進青梅館的花房,二話不說倒頭就睡,這個中高手厲害的狠,也不知給南卿下了什麽迷魂藥。”

“那皇上可知道是誰在幕後指使了?”

“這事十有八九的離不開耿楚,這朝中除了他誰還能将這事壓的死死的。”季小九一想起這種事就有些氣結,今兒耿楚還大言不慚的搬出太後來壓她,如今太後這頭被她掐死,看耿楚還鬧什麽幺蛾子。

“皇上既然心裏有了眉目,哀家自然不好再多說些什麽,但是皇帝,哀家将心比心的問一句,若到了刀刃上,真要是耿楚和顏南卿之間選一個,皇帝會選擇誰?”太後問道。

季小九被太後這一句話問的沒頭腦,思前想後說道:“母後,耿楚于朕是有功之臣,兒臣知道,也有分寸,斷是不會要了他性命,大不了功過相抵,削了他的爵位,貶為庶民罷了。”

“耿家是士大夫家族,榮辱都與皇家有所牽連,你削了耿楚的爵位,耿楚怎麽辦?”末了又握住她的手問道:“莫不是想納入後宮?”太後知道耿楚有心于季小九,若是能被納入後宮,于耿楚來說,也不失為一件喜事。

季小九激靈一下縮回手:“母後想哪裏去了,兒臣對耿楚是沒那個心思的,何況他大我那麽些年歲,要不是他晚婚,這會兒兒子都該滿地跑了。”

太後将手疊放在大腿上,嘆了口氣,心裏又有些失望:“皇上說好便是好吧,哀家老了,前朝的事情早就不過問了,你若是心裏有數,我這坐鎮後宮的也不好幹預,就是聽母後一句話:給耿楚一個機會。”

季小九以為太後認為她會處死耿楚,實際上她哪有那麽狠心,多說給耿楚一個教訓,讓他不要再幹預自己用人罷了。

季小九呷了口茶,太後常年居在深宮之中,年歲大了,對吃食越發講究了,永歲宮的糕點總是最美味,比禦膳房師傅的手藝還要巧,季小九多用了幾塊金楚糕,聽見太後和她說道:“前些日子,你七皇兄來了,這麽多年不見,哀家以為他早就遭遇了不測,未曾想也是個命硬、福氣大的。”

“嗯,七皇兄此次回朝,兒臣還想着給他封王,只是他執意不肯,再加上這邊又出了這麽些事,兒臣都要給忘了。”

“皇上,你七皇兄還在是件好事不錯,但你也要多加小心,他是個皇子,和你不同。”太後有道。

“兒臣省得,勞母後惦念。”

“朝野中都認定你是皇帝,那季昀謙就是顆毒瘤,好在他上次來看哀家時,自己知道分寸,說還要拜見賢太妃,不宜久留,便匆匆離開了。”

“他自己也知道長留在京城不好,但若是就這樣放出去,堂堂大明皇子和庶民白衣平起平坐,才是丢了皇家顏面,不如封王留京,在眼皮子底下放着來的安全。”季小九解釋道,季昀謙雖然是皇子,但離的遠遠誰也夠不着也是不成的,不如在京城,一舉一動都能知曉。

太後欣慰的點點頭,縷了縷季小九的鬓發:“皇帝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只要于你有好處,怎樣都是好的。”

季小九點頭笑着,絮叨了半日,在永歲宮吃了個飽才出宮,遠遠的聽見皇宮東門的鐘聲,一聲聲映着晚霞的豔紅色,季小九坐在禦辇上盯着頭頂華蓋上的流蘇,一晃一晃的有些困意,大約行了一刻鐘才回到了金華殿。

還未進殿門,就看阮祿躬着身子疾步朝她走來,神色慌張,隔着老遠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皇上,不好了,攝政王知道了。”

才剛還混沌的季小九瞬間頭腦清醒大半,“怎麽回事?怎麽會知道了。”

“今兒攝政王傳人到刑部來索要日志,說是要看看案件的審理情況,發現日志不見了,逐層排查,已經查到了刑部主政的頭上,這一會午門成河了!”

“大膽!沒朕的命令,耿楚真是越發放肆了!”季小九氣的直接從禦辇跳了下來,“他還要逼宮不成?!”

“皇上,這會兒攝政王怕是在來的路上了,皇上有何打算?”阮祿兩股戰戰的問道。

“傳顏纓纓和顏緋帶兵圍宮,耿楚一旦有所不軌,即刻拿下。”

“是。”阮祿說着轉身就要往宮外跑去,季小九想起什麽又叫道:“回來!”

阮祿一個趔趄趴在地上,就聽季小九道:“到大理寺傳朕口谕,顏南卿無罪釋放。”

阮祿應了聲趕緊去辦,季小九正了正衣襟,已經到了掌燈時分,天色暗了下來,該來的還是會來,只是沒料到耿楚這麽快就會發生端倪,原來還在的睡意瞬間全消,倒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

端坐在金華殿裏季小九心裏緊張的發緊,畢竟從沒有和耿楚這麽針鋒相對過,不知覺丹蔻色的指甲扣進扶手裏,一下一下的刮着,發出嚓嚓的聲響,隔着薄薄的窗紗,天地間好像混沌一片,阮祿去搬救兵了,纓纓手裏還有五城兵馬司的人,她不用緊張,不用緊張......

季小九這樣告誡自己,可聽到殿門口的小太監高聲唱道:“攝政王觐見......”她心裏還是不由的緊了一下。

北雨、冬姑、南霜、西嫱都在寝宮裏,三個小的已經吓的戰戰兢兢了,倒是冬姑還沉的住氣,耿楚欣長的身影映在金華殿的殿門上,大門緊閉,耿楚輕叩了三響,聲音清冷道:“微臣耿楚觐見。”

北雨、南霜和西嫱都望向季小九,季小九深吸了一口氣,遞了個眼色給冬姑,冬姑垂首去開門。

耿楚倒是若無其事的樣子,季小九看到他這樣,突然間很沒面子,她視他如臨大敵,他卻無所畏懼,這樣讓她很惱火。

“宮門已經下了鑰,不知攝政王有什麽事不能等到明天早朝再說?”季小九冷冷道。

耿楚轉頭看了看旁邊站着的四個宮女,季小九了然道:“她們都是朕的心腹,你有話直說就可。”

耿楚還是使了個眼色給冬姑,冬姑得令微微屈了屈膝,便要帶着三人離開,季小九怒道:“冬姑你......”

冬姑見身份敗露,倒也沒得隐藏,只是低垂着眉道:“皇上,奴才們等就在宮外候着。”

語畢,便魚貫而出,季小九心裏氣的癢癢,轉頭怒向耿楚:“耿楚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在朕的身邊安插耳目。”

耿楚倒不以為意,不卑不吭道:“微臣今日得知,有不軌之人将一些混淆聖聽的東西呈給了陛下,為保陛下清名,微臣特地來勸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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