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歸途

采采再次醒來，已經是飛船時間兩日之後。

那日采采一聲嘆息後，阿爾食指輕點，采采竟又昏睡過去。似乎又堕入了無窮無盡的夢裏。黃粱一夢，再醒時分卻是恍若隔世。

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大量的信息湧入。采采又忍不住閉住眼睛，發出輕輕的呻吟。額頭上一只冰涼的手輕輕覆蓋，采采不由自主地偏過頭去，想要得到更多的涼意。

“采采，”耳邊是阿爾輕輕的聲音，“放松。”

再次睜眼，世界已經大不相同。花仍是花，卻是波頻顫動着的花朵。采采凝眼一望，桌幾上擺着的那只玫瑰瞬間分解湮滅，消失得無影無蹤。

貼在額頭上的那只手涼意加重，“別急，你還需要适應新的感官。”

阿莫爾仍未醒來，飛船卻已經在回家的途中。采采花了小半日，才終于開始學會控制自己的感官。再一次定點躍遷之後不久，采采卻見阿爾有些急迫地走了過來。

“采采。”

采采擡頭，看向欲言又止的同伴。

“我忘了一件事。”阿爾頓了頓，“在宇宙接近虛無的位置，波頻開始混亂，規則開始松動，時間軸自然也會被扭曲——采采，對于地球的時間來說，這次我們出來得似乎太久了。”

阿爾擡了擡手，面前的空氣開始慢慢扭曲，顯現出來的分明是采采毫不陌生的戰後畫面，“這是主腦剛剛收到的留滞在時間之後的聯盟信息。”

聯盟新聞滾動播報：20X6年2月18日。瓊斯沃夫星人大勢入侵E420981號星球。

《宇宙之聲》第20387期新聞熱評：評論員A：20X6年2月18日。臭名昭著的瓊斯沃夫星人突如其來的出現在E420981號星球上空，用高于被侵略者一個半等級技術的光波彈，宣告了瓊斯沃夫星對藍星戰争的開始。

評論員B：說是戰争，不如說是高等級生命對低等級生命的單方面屠殺。

評論員A：是的。瓊斯沃夫星人的大舉侵略已經明目張膽的違反了聯盟法令。聯盟建立20006年的會議上通過了《反侵略草案》，其中明文禁止未經聯盟允許的高等級科技體對低等級科技體的武力侵略。

評論員B：但是這已經不是瓊斯沃夫星人第一次這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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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員A：但是這次他們挑選的對象是E420981號星球——如果你記性夠好的話，應該記得這個星球剛剛發現了瑟諾星人的共振生物。

評論員B：所以他們的時機挑選得很好。據可靠消息顯示，阿爾瑪瑟諾閣下已經帶着他的共振生物離開了藍星，并且短期不會回歸——光從時間的選擇，就可以看出瓊斯沃夫星人已經蓄謀已久。

評論員A：就算這樣又如何呢？瓊斯沃夫星人本來就劣跡斑斑罪行累累，他們的生活就是不停的挑起戰争和掠奪。我認為聯盟對瓊斯沃夫星人是否過于縱容——對他們的懲罰僅僅還停留在技術限制以及經濟制裁上，很明顯，這些處罰對瓊斯沃夫星人毫無作用。

評論員B：還是回到現實吧。基于不完善的通信網絡，在瓊斯沃夫星人侵入地球三天後，聯盟才得知消息。雖然聯盟軍事管理委員會在第一時間向E420981號星球派出了護衛軍，但是基于不完善的交通，他們又足足花了十天才到達了目的地。

評論員A：所以E420981號星球的現狀可以想象，瓊斯沃夫星人可不是一個有憐憫心的物種。不過令人驚訝的是，E420981號星球的反抗并沒有想象中的孱弱，雖然瓊斯沃夫星人第一天的攻擊很讓藍星人手忙腳亂的一番，但是在接下來的肉搏戰中，有部分的藍星人爆發了異常高于常值的能力……

“我們應該馬上趕回去。”采采忽地一下戰起，一把緊緊抓住了阿爾的手，目光急切，“也許我們能幫上忙。”

“采采，”阿爾靜靜地看着女孩兒，“這是去年的新聞了。”

“什麽？！”

“時間軸扭曲，現在距離我們離開你的母星，已經有足足兩年了。”阿爾直接點擊最下方的新聞——聯盟撥款12億聯盟幣，協助E420981號星球重建家園。

采采無力地坐回椅子上。

“媽媽。”漫長的對地降落結束後，采采奔向了那個胖胖的熟悉身影，甚至顧不上旁邊的各類官員，“媽媽，你還好嗎？”

“采采，”黃媽媽抱着女兒，悄悄抹了抹眼睛，“你說了半年回來，可是卻整整離開了兩年——幸虧你不在家，你不知道你走了以後——還多虧了葉将軍。”

“媽媽，”采采緊緊地抱住那個溫暖的身軀，喃喃自語，“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們了。”

人生如夢。

采采和阿爾的這次停留，足足有幾十年之久。久到身邊所有的人都老态龍鐘，一個個離開了。在黃爸離開五年後，黃媽媽也到了該和采采分別的時候。

“采采，”黃媽媽看着自己幾十年容顏未改的女兒，眼睛裏流露出深深的眷念和擔憂，“我舍不得我的乖妞妞，可是老頭子已經下去等了我好幾年了，我不能讓他等太久。”

“媽媽……”采采捂住嘴巴嗚咽。

“舍不得我的乖女兒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

“還有我。”阿爾也依然一如當時出現的年輕模樣，他握住黃媽媽浮腫的手，輕輕地的說。

“阿爾，”黃媽媽第一次用力握住了這個和自己一起生活了幾十年的外星人，眼睛裏慢慢有淚光浮出，“你很好。可是你知道嗎，你一直都不是我們地球人理想的女婿……”

“我明白，媽媽。”阿爾低下眼睛，“是我一直做得不夠好。”

“哎……”黃媽媽的聲音越來越低微，“如果有那一天，采采——我希望我的女兒，還是能和爸爸媽媽在一起……”

“媽媽，”采采淚如雨下，“到了那一天，我就回家，和你們在一起。”

黃媽媽微微一笑，慢慢停止了呼吸。

地球歷20X2年，地球傳奇人物，瑟諾星人的共振生命黃采采，在舉辦完其母的葬禮後，和瑟諾星人阿爾瑪瑟諾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地球。她只在一家人生活了幾十年的軍區老宿舍，給她的前上司、好友，抵抗瓊斯沃夫星人的功勳大将葉上将留下了一張紙條。上書：我們會回家。

時間依然随着長河流動。阿莫爾帶着兩個智慧生命奔向了茫茫宇宙。已記不清起點，也無所謂終點。生命漫長，連死亡都是奢侈。上帝的齒輪層層相扣，誰也不知道宇宙的真相是什麽。可幸的是，無邊無際的寂寞中，唯彼此可以彼此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