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林昇見妹妹喚了自己出來,卻不說話,只一直望着自己,便好笑道:“三妹妹,可是有什麽話要與為兄說?”他身形秀雅修長,面若美玉,眉如斧雕,鬓若刀裁,面上微微笑意,有如三月春風一般和煦溫暖。

林琬這才回了神來,笑着朝林昇走近幾步,仰頭望着他:“既然大哥知道我是來尋你的,那再猜一猜,小妹找大哥是何事?”

聞得此言,林昇稍一挑眉,漆黑溫潤的眼眸輕輕落在林琬臉上。

想着,只在數月之前,這三妹妹還是個不善言談、總喜歡悄悄躲在暗處眼巴巴偷看別人的小女孩,如今一眨眼,不但個頭長高了些,臉模子長開了些,竟連性情都變化這樣大。不得不感慨,這丫頭,如今也是大人了。

溫和笑了笑,林昇收回目光,微微低了頭。

“三妹妹,如今為兄沒有猜錯的話,妹妹是為着二叔與二嬸娘的事情來的。”他重又擡起頭來,眼中笑意未減,只面上有些愧疚之意,“方才母親可是去找了二嬸娘說話?”

林琬道:“大伯母是長房長媳,所謂長嫂如母,下頭弟弟弟媳鬧不愉快,大伯母合該是要勸着些的。不過……”她抿了抿唇,面上笑容依舊恰到好處,眼睛也是漆黑烏亮的,“不過我知道,若是大哥知道伯母會一早就來尋母親,該是會勸着的。”

林昇面上露出幾分尴尬來,手一伸,引着林琬去了一處秋千架旁。

兩人一并落座後,林昇才又說:“我知道叔叔跟嬸娘鬧了不愉快,若母親只是單純着心思去勸的,倒是沒有什麽。”他稍稍頓了頓,忽而又笑将起來,那笑容有幾分苦澀之意,“只是,三妹妹聰慧,定然是猜得母親真正目的了。”

說罷,他便轉過頭來,看向林琬,表情頗為嚴肅。

“三妹妹放心,原是我不知道,此番既然知道了,定叫母親不再插手叔叔與嬸娘的事情。一會兒,我也親自去給嬸娘請安致歉。”

林琬笑說:“大哥言重了,小妹沒有怪伯母的意思,伯母再怎麽做,也是為着大哥好。而小妹前來尋大哥,的确也是為着說這件事情,小妹想大哥幫一個忙。”

林昇蹙眉:“琬琬,你有什麽是需要大哥幫忙的,你盡管說。”

林琬笑道:“我爹娘的事情,原本我一個小輩是不該插手的,只是,之前爹爹太過偏寵蘇氏,娘娘早已傷透了心。就算如今爹爹回心轉意想與娘娘重修舊好,也是再回不到從前了,我看得出來,娘娘是為着我跟晁哥兒,這才沒有即刻離開侯府的。不過,娘娘如今已然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想着再這麽湊合着過下去,實乃是痛苦,不若早早結束的好。奈何爹爹不應,有挽留之意,故此來尋兄長幫忙。”

靜靜聽完,林昇自然聽出了意思,不過是三妹妹要他幫着叔叔跟嬸娘和離。

只是,原本小輩就不該插手晚輩的事情,如今竟然還是隔房的晚輩,怕是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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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琬見林昇濃眉微蹙,便知道他心有猶疑,垂眸想了想,便又道:“大哥,我知道你為難,可我也知道,大哥心懷宏志,必然想有一番大作為,不但能想要撐起侯府門楣,而且還想将貴安侯府發揚光大,這也是大伯父生前遺願。”稍頓片刻,又繼續說,“我也說一句不敬長輩的話,就目前來看,咱們侯府,就只能靠大哥了。既然大哥有宏圖偉志,有些時候也不必拘束一些小節,但凡能成大事之人,非常時期也是需要使用非常手段的,若是一味顧及着忠義道德、人倫綱常,反倒會束手束腳。如今我娘是鐵了心思不想跟爹過了,而外祖一家自當是支持娘的,可當初爹爹犯錯的時候,娘娘沒及時和離,此番爹爹不但無錯,反而有與娘娘重修舊好之意,事情實在難辦。就算薛家出手,可抓不住錯處,也是無能為力,最多再叫外祖父打爹爹一頓,可那根本不是娘想要的。”

林昇低垂着腦袋靜靜聽着,聽完後擡眸看向林琬,心中了然道:“所以,三妹妹的意思是,想要兄長出手給叔叔制造一個錯處?”

林琬道:“既然這事情已經說到這個地步,我便也不與大哥繞彎子的,也就直說。我知道,如今薛家權勢支持大房,大伯母怕爹爹娘親和離之後薛家再與林侯府沒有任何關系,那麽薛家權勢也就不再會支持侯府大房,從而害得大哥孤立無援。大哥請放心,爹爹娘親和離,這只是個人的事情,涉及不到政治層面,就算娘離開侯府,至少我與弟弟姓林,沖着這一點,外祖一家也是會支持侯府的。再說,娘此番鐵了心不想與爹過,若是之後也一直這麽鬧下去,怕是對誰都不好,若是大哥能夠出手幫忙,不但可以使得府內安穩,而且外還有薛家繼續支持,何樂不為。”

既然事情已經攤開了說,林昇也就直言道:“只是,叔叔好歹也是侯府二老爺,是我的嫡親長輩,便是制造錯處,也不能太過。”

聽他這般說,便是已經應了,林琬笑道:“這個是自然,如今我顧不得許多了,只要能叫爹爹放了娘親,就什麽都好說。”

林昇微微颔首道:“三妹妹這般說,為兄明白了。”

兄妹兩人話才說完,平氏便差了小丫頭出來請道:“大爺,三姑娘,太太說早飯已經擺好了,讓兩位進去用飯。”

林琬心中開心,面上笑顏如花,笑得眉眼彎彎的,只道:“大伯母院子裏的桂花真好看,方才與大哥賞花,竟然一時間就忘記時辰了。”她擡手摸了摸肚子,“此番早餓得饑腸辘辘,一會兒定要多吃一些。”

那丫頭笑得開心:“三姑娘,太太親手做的糕點呢,三姑娘定要多吃一些才好。”

林昇則翩翩然立在一旁,目光垂落在林琬身上,想着,方才三妹妹還一臉嚴肅地與自己談厲害關系,此番一轉眼間,就又變回了天真爛漫的小女孩了。又想,這樣性子的人也好,至少嫁去儀州後不會叫人給欺負了。

時間一晃而過,似是只眨眼的功夫,一個多月便過去了。

如今已經到了九月底,儀王府早派了人來,合了八字又換了庚帖,相應走了些程序,此番得到書信,說是迎親隊伍已經在趕往京城的路上了。

眼瞧着閨女即将前往儀州,可自己的事情卻是還沒有解決掉,薛瑛不由急得茶飯不思。

大婚在即,林琬不再适合抛頭露面,更肖說去仁心堂幫病人瞧病。知道以後還會回來,仁心堂自然不能關門,便留了可信的婆子先打理着,從外面請了幾名大夫回來,治病施藥,一切就照正常醫館來行事。

這些日子,林琬一邊在等着林昇那邊的消息,一邊只縮在屋子裏做繡活。

繡活做得累了,就會休息會兒子,躺在窗戶下面的貴妃椅上就着外面金黃燦燦的陽光看書,想着往後再也不能住在這個屋子了,着實有些心酸,不由自主便落了淚來。

畫堂拿了件毯子,替主子蓋上,但見主子眼眶濕潤,她心中也明白小主子是舍不得走。

“姑娘,如今天氣涼了,得多穿幾件衣裳才行。”一邊說,一邊又将毛絨毯子撐了撐,将小主子蓋得嚴實了些,又說,“奴婢聽說北境那邊天氣嚴寒,冬天比上京還冷,每到冬天那雪都是堆積成山,窗戶上都結了晶花,聽說很漂亮。”

林琬坐起身子來,将書放在一邊案上,雙手抱膝道:“其實也還好,不算很冷,只是那裏比不得上京繁華,瞧着凄涼一些。”

畫堂抿了抿唇,又說:“姑娘打小錦衣玉食,驟然要去那裏吃苦,想必不會習慣。奴婢聽說,公子邕此番回儀州,是奉命抵禦外敵的,便是新婚,怕是也不會陪在姑娘身邊太久。到時候姑娘人生地不熟的,奴婢真是怕儀王府裏的人會欺負姑娘。”

對于這一點,林琬倒是淡定得很,前一世她最終為何會落得那般凄慘境地,除了林玥精心算計外,府內某些人功勞也是很大。也是她蠢,有些人表裏不一,她竟是沒有瞧得出來。她最後被陷害不守婦道,與前夫私幽首尾,還當場叫人抓住,是有人裏應外合,一早就設好了圈套在等着她往裏面鑽。

以前是她蠢笨沒有看清人,她死不足惜,可如今竟然上天有眼讓她重活一世,自當有仇報仇有怨抱怨。

“有些人想欺負你,也不是你能夠控制得了的,只要咱們問心無愧就行。”林琬靜靜坐在貴妃榻上,目光幽幽望向窗外,冷聲道,“人若投我以桃,我必報之以瓊瑤,可若是有人膽敢背地裏陷害我,我也絕不會心慈手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當三倍以還之。”

外面暖色的光透過窗棱照在林琬臉上,畫堂低頭站在一側,靜靜瞧着小主子,只覺得她此刻神色頗為嚴肅,甚至有些吓人,像是與什麽人有深仇大怨似的。

還沒來得及細想,外面有丫頭進來說:“姑娘,太太那邊出了事情,說是太太派出去的人抓到老爺在外邊養了一個人,還叫那人懷了身子,那嬷嬷去的時候,正有大夫給那姑娘把脈呢,說是老爺的孩子。”

林琬一聽,心中一塊石頭放了下來,只淡定起身道:“去太太那裏。”

☆、84|8.8|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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