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趙娴方才開心得糊塗了,這才一時忘記,此次二哥娶妻回儀州,将祖母也帶回來了。
聽得長兄這麽一提醒,趙娴目光立即在人群中搜尋起來,而後落在就立在自己跟前的高貴婦人身上,微微一愣,忽的雙膝一彎,就朝莊淑老太妃跪了下來,脆聲道:“孫女無禮了,請祖母責罰。”
對于祖母,只是偶爾從父兄口中聽到,她打出生來就沒見到祖母,所以此刻見到,心中滿滿只有敬意,那種相思之情,少了很多。
“好孩子,快起來吧。”莊淑太妃慈愛地看着孫女,親自伸手扶起她。
趙娴起身,亭亭玉立站在老太妃跟前,老太妃望着她,激動得眼中有了淚澤。又想着,這次實則多虧了琬琬這丫頭,若不是有她,都這把老骨頭了,又中了太皇太後的毒,如何能夠子孫團聚?
思及此,老太妃目光又落到林琬身上,心中開心,以後有她陪着子都,她放心。
“祖母,外頭冷,咱們進去說話。”趙庭雙手交握,微微彎腰,輕聲提議道,“裏面一應都準備好了,酒水飯菜也備好了,今兒晚上咱們好好吃一頓,也早些休息,明兒可是子都大喜日子,兄弟們都說了,得好好鬧上一鬧。”
莊淑太妃笑道:“庭兒,你是做兄長的,可不許跟着他們幾個胡來。”她伸手指了指趙德他們幾個。
趙德從人堆裏鑽了出來,朝老太妃作揖,笑得開懷。
“老太妃,兄弟幾個難得開心一回,您老人家可別再護着子都了。”趙德打小就愛熱鬧,哪裏有酒他往哪裏鑽,哪裏有喜事他往哪裏湊,如今恢複自由之身,又逢喜事,他怎能不好好鬧上一鬧呢。
“你們四個當中,就數你最愛熱鬧。”老太妃伸手戳了趙德腦袋一下,又道,“好了,難得這麽開心一回,你們要是鬧酒,便今兒鬧吧。明兒我的孫兒可是要與孫媳婦洞房的,哪裏由得你們胡來。”
此言一出,趙德早跳了起來,而後拉着趙邕他們幾個就往宅子裏面去。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兒的事情,明兒再說。”
“這孩子。”莊淑太妃搖了搖頭,而後望向趙娴,“娴兒,你好好陪着你二嫂子,她初來此地,怕是還拘着呢。”
趙娴笑着抱拳應聲:“是,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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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娴領着林琬主仆去了她們今晚要歇腳的地方,是南廂房的一間屋子,外頭很冷,可屋裏卻十分暖和。進來之後,畫堂便将林琬身上披着的大紅色狐裘披風摘了下來,挂在一邊,而後又揭了蓋在她頭上的喜帕。
“二嫂,今晚我與你睡。”趙娴湊了過來,親熱地挽着林琬手臂,眼睛亮亮的,“你們在上京的事情,我從父兄那裏聽了幾嘴,實在是驚險又刺激。我知道,二嫂醫術高明,不但救了天下百姓,還智慧過人,敢算計于太皇太後,逼迫得太皇太後不得不拿出解藥來。”
林琬拉着趙娴往一邊坐下,雖則她比趙娴還小一歲,但畢竟重活一世,要穩重一些。
“我也聽說娴兒打小不喜女工,只愛跟着父兄舞刀耍槍,也好生佩服。”林琬的确是十分贊賞趙娴,此番也都說的真心話,“聽說,突厥壓境,你才十五歲就能夠披甲上戰場獨當一面,獨自領着一支軍隊退了敵軍,是嗎?”
說起前方戰事,趙娴面露愁容,秀眉輕蹙道:“嫂子太瞧得起我了,我要是真那般厲害的話,此刻突厥鐵騎兵就不會還堵在崇門關外。今夏時一場時疫,已經打得父王措手不及,後來好在有嫂子幫助,這才解了危急。可沒有想到,突厥人竟然趁着北境數座城池大亂之時進攻,父王防不勝防,叫突厥一連拿下數州,如今鐵騎軍壓在崇門關外多時了,要是再不尋得應對之策,怕是崇門關也不保,到那時候可就……”
想到這個,趙娴又坐不住了,在屋裏頭來回踱步。
林琬倒是鎮定得很,只望着趙娴道:“你也不必着急,那鐵騎軍不是已經堵在崇門關外多時了嗎?這麽長時間過去,也沒能夠拿下,說明他們也沒有辦法。”說罷,林琬也起身,拍着趙娴肩膀道,“你二哥回來了,他會有法子,你別急。”
提到趙邕,趙娴立即就換了副笑臉,而後心情也瞬間好了很多。
“對,我二哥回來了,二哥打小就善布陣之術,他一定有辦法。”趙娴回過頭,望向林琬,牽着她手說,“只不過,倒是委屈嫂子了,你才新婚,二哥卻是要披甲上戰場去。新婚燕爾的就叫你們分離,實在是……”
林琬笑說:“等他打贏了仗,我們就可以團聚了,都是一樣的。”
正說着話,外頭響起一道清亮的女聲,是小丫頭來送飯菜的。
趙娴大步踱到門邊去,親自捧了飯菜進來,姑嫂兩人一并用了。喝了幾杯燒酒,身子又暖和了幾分,林琬實在困頓,和着衣裳就睡了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林琬感覺到有人在輕輕攥着自己的手,她動了動身子,就醒了。
見是趙邕,她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只懶散地伸了個懶腰,然後将整個身子都縮進他溫暖厚實的胸膛裏,含糊不清道:“子都,這酒好烈,我頭疼,你替我揉一揉,我腦袋似是要炸開似的。”
趙邕望了眼熟睡的妹妹,伸出一只手去替她蓋好踢掉的被子,而後幫妻子揉太陽穴。
“自己幾斤幾兩不知道?也敢喝這種烈酒。”一邊幫她緩解疼痛,一邊忍不住低聲訓了兩句。
林琬卻是笑了起來,又往他懷裏鑽了鑽,雙手緊緊環住他精瘦的腰肢,啞着嗓子道:“見到娴兒,我開心。”
趙邕溫暖厚實的大掌撫在她臉上,幫她理着額跡散落的鬓發,黑眸裏有着笑意。
妻子能夠與妹妹處得好,他也開心。
又想着,自此往後她便是他趙邕的妻了,她再也逃不得跑不掉,他再也不必害怕她會悔婚嫁給別人,便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緊了幾分。
林琬一直抱着丈夫睡了許久,直到第二日趙娴用冰涼的手來冷她的臉,她才醒來。
那酒太烈,她多喝了幾杯,到此刻都還沒醒酒。怔愣望着趙娴好一會兒,擡手揉了揉眼睛,左右瞧了瞧,見四周都是陌生的,這才想得起來,此番已經到了北境。擡頭望了望外面的天,見透過窗戶紙透進來的光是暗藍色的,她又生了幾分懶。
趙娴早已衣着整齊,湊過來道:“二嫂,儀州離濱城還有些距離,咱們得起了。”
話才說完,外頭便響起幾道低沉的男聲,而後一個人影站到了門邊上。
“娴兒,是我,你出來,我有話與你說。”
是一道低沉略微帶着些磁性的嗓音,聽着那人的語氣急促,想來是十分想即刻見到趙娴的。林琬默默低頭沒說話,只兀自起身,讓畫堂替自己整理一下妝容。靜靜坐在梳妝鏡前,卻想到了前世趙娴悲慘的命運。
站在外面的人是趙娴的未婚夫,北境吳家的二公子,兩人是打小定下的婚約。
吳家家財萬貫,又乃将門之家,想要與吳家聯姻的人很多。而趙娴是與吳二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趙娴又乃儀王府嫡長姑娘,自當比旁人更配得起吳少爺。既有打小父母之命,又有青梅竹馬的情分,合該是會和和美美的。
只不過……
趙娴聽是吳道友的聲音,氣得拎起桌上一個茶碗便朝門邊砸了去,然後叫喚道:“今兒是我二哥大喜之日,你來做什麽?”
外頭稍稍頓了一頓,那站在門邊的偉岸身影輕輕晃了晃,又道:“娴兒,我都已經親自來給你道歉了,你還想如何?”他似乎是刻意壓制住心中怒氣一般,聲音沙啞低沉了幾分,“你別胡鬧,你也知道今天是二公子大喜日子,可別鬧得不愉快。”
見他道歉都這般心不甘情不願,趙娴倒是笑了起來,人也鎮定了些。
“吳道友,你有這等閑功夫在此與我周旋,倒不如披甲上戰場禦敵去。”趙娴挨着林琬坐下,扭頭望向門邊,“你父兄此番都留在崇門關禦敵,你卻擅自跑了回來,難道就不怕叫你爹爹知道了軍法處置嗎?”
吳道友尚還穿着铠甲,偉岸的身姿筆挺立在門外,聞得趙娴的話,越發将濃眉蹙起。
“你既知道,便就別再與我耍小孩子脾氣了,我只想與你說幾句話,說完就走。”吳道友嗓音渾厚,略微有些粗犷的臉上帶着些許無奈之色,想了想,又耐下性子來,“娴兒,阿芙也來了,她是特意帶着病來向你解釋的。”
趙娴聽得姜芙竟然也來,氣得瞪圓了眼睛,才将要發作,卻被林琬抓住了手腕。
姜芙這個人,本身就善于心計,在儀州城內名聲十分好。而她姐姐又乃儀王側妃,十分得儀王寵愛,她在整個儀王府,身份地位似乎是要壓了趙娴這嫡長女一頭。趙娴打小有些男孩子性,為人單純直白,又成日舞刀弄槍,若論心計,哪裏能夠比得上姜芙。
前一世,這姜芙見嫁趙邕無望,就立即将目标鎖定在吳道友身上。
這一世她嫁趙邕只早了前一世不到一年的功夫,也就是說,前世趙邕回儀州後呆有近一年之久,她才嫁得過來的。換言之,這姜芙存心思想嫁趙邕已經許久,但趙邕最後寧可娶她這個二嫁女,都對姜芙不正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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