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崗3
沒一會姥姥姥爺也過來了，舅媽趕緊站了起來接公公婆婆。姥姥攔住她：
“哎呀我自己來就行！我還沒老呢！你快去忙你的！”
朱芸還是強行接了過來，她姥姥又氣又笑：
“你看！我還沒老呢！就嫌棄我了！”
“奶奶！”蘇婷笑呵呵的上前參住自己奶奶：
“我媽這是心疼你！你怎麽這麽說呀！你這可不對，這不是舊社會的惡婆婆麽！”
她姥姥白了她一眼，抽、出手來：
“滾開滾開！這哪個誰家的小孩，怎麽這麽讨厭？！”
蘇婷歪個頭：
“奶奶！你才多少歲啊！就開始忘事兒了！我是您家的啊！你還記得我麽！我叫蘇婷！奶奶奶奶！你還記得我麽！”
大夥轟然大笑。
幾個人動手一起收拾肉和菜。蘇南想幫忙，再次被推開：
“你跟你姐玩去，玩去！這邊火撩到你怎麽辦？”
蘇婷幹脆把人領走，直接帶到她那屋去了。蘇偉沒在屋，他姥姥家附近都是他同學，暑假的時候他為了跟小夥伴玩，上他姥姥家住去了。不多會，兩姐妹（主要是蘇南）就抛棄了生澀感，熱熱鬧鬧的聊起來了。小院裏人聲鼎沸，熱鬧極了。衆人收拾菜品，就等着三位大人回家就開飯了。可是這一等，就是六點多。
天快擦黑的時候，蘇志勇、周文娟和周文濤三個人才出現在家門口。每個人臉上都是汗，一進屋，她舅舅蘇文濤就朝屋裏喊：
“芸兒！給我拿點冰水來！熱死了！找凍得結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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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的滿頭汗，再激着你！”
舅媽罵他一句，端過來早晾好的白開水又招呼道：
“姐、姐夫，你們也喝點水。”
蘇家夫妻兩個點點頭，接過去咕咚咕咚喝了一缸子水才滿足的放下缸子。衆人駭然，這是一天沒喝水？朱芸拿過來幾個濕毛巾遞給三個人：
“快擦擦汗，去去火氣。我把菜炒一炒，洗完手就能吃飯了。”
蘇南聽見動靜，趕緊跑了過來。她舅舅摸圌摸她的頭，笑道：
“沒吓到吧？”
蘇南趕緊搖搖頭，她有心想問問結果，但是她爸媽都在，這話就不好說出口來。舅舅已經轉移話題道：
“這次考試考得怎麽樣啊？再開學就初三了吧？聽說初三老苦了，姐，你回頭給南南做點好吃的補補身子！”
後一句話說的是他大姐。周文娟把三圌條毛巾拿着一起投了幾下挂在了杆子上，聞言沒好氣的道：
“你別理他！考那德行還補呢！！”
蘇南‘羞憤’的低頭。 哎，這時候就懷念起長大的日子了！最起碼長大之後就再沒有過考試的煩惱了。不過初三……初三？！等等(゜゜(゜(゜Д゜)!?初三？！等等我現在都不記得ＡＢＣＤ有仙則名了啊！！！！！！！！！！！
之前的肉菜都做好了，就等三個人回來把素材炒一下就可以開飯。沒十分鐘，一家人就熱熱鬧鬧的坐在了桌子上。忙活了一下午，大家都餓了，開始的十分鐘都低頭吃飯，沒人說話來着。十幾分鐘之後她姥爺才開口問道：
“下午幹嘛去了？你們怎麽在一起了？”
周文娟擺擺手，這一下午累蒙圈了，什麽話都不想說。還是她爸有些愁的說：
“文娟他們單位黃了，下午我們去上廠子找領導去了。”
“啊？”姥爺驚訝的看向自己的女兒：
“黃了？那麽大的廠子說黃就黃了？”
不能怪周立國不相信，這紡織廠喊了好幾年要黃要黃，還是□□在那不動搖。年景好的時候，還過節發東西，哪裏像黃的樣子！不說遠的，一年前，周文娟還坐在辦公室織毛衣呢！
周文娟點點頭：
“恩，下午來的電話。”
姥爺着急的問：
“那文娟他們怎麽辦？”
周文濤“切”了一聲，有些不屑道：
“這不是下午他們去找來着。”
老一輩子的人不相信國家這麽就算了，不可置信道：
“哪能啊！國家肯定有個交代的！”
周文濤撿了一顆花生米吃：
“什麽交代啊？人家巴不得悄悄換手的走人。”
姥姥鎖緊了眉頭：
“那你怎麽知道的？”
周文濤道：
“我姐他們怎麽知道的？他們有個同事，就在單位附近住。擡眼看見廠房那種！他們單位今天下午忽然來人，她給看見了，這才發現的。這要是不發現，等換人了才知道呢！要不這單位就悄悄的黃了。我姐到時候更沒地方說去！”
蘇南貌似吃的認真，可是耳熟高高的豎起。聽見這話，不由得在心底咦了一聲——跟我前世知道的有點出入啊？聽她媽媽圌的意思，她一直以為是單位來人坑他們。怎麽也是正式通知的結束了。可是這怎麽說是悄悄的換人被發現啊？她又聯想到以前媽媽圌的唠叨話，不由得有些懷疑——那麽前世她媽媽說的那些條件，很可能就是匆忙間立起來的，為得就是要快刀斬亂麻！那個人就更可惡了！
那邊她舅舅接着說：
“我去的時候，我姐他們正把人圍在那呢！我進去一聽，好家夥！內孫子在哪忽悠人呢！！這要不是我，我姐當場就簽簽字了！那合同，P都沒有！連遣散費都沒有！”
姥爺喝道：
“好好說話！孩子跟前呢！”
周文濤是說到激動之處了，嘿嘿兩聲：
“好好好！”
姥姥倒是着急的問：
“什麽叫遣散費都沒有啊？！”
周文濤趕緊說：
“就是他們領導還想走，被咱們圍住了。然後出來一個使壞的小子，說的那個天花亂墜喲！這要是意志不堅定的，當場就簽下來了！”
然後詳細的說了一遍那小子說的條件，這倒是大部分都很吻合。只是還有一個買斷，這倒是上輩子沒有的！她姥姥納悶道：
“這不是挺好的麽？就是說遣散費給買了養老費呗。到時候國家給你養老，早退休也沒什麽啊。”
周文濤‘嘿’了一聲：
“媽你知道什麽啊？這合同一簽，那嘴上說出花來，也沒用。得白紙黑字的，這空口無憑的，你将來找誰要養老去啊？”
周舅舅得意的啜了一口小酒，繼續道：
“嘿嘿！得虧我前兩天剛聽過這虧，要不真讓人騙了。前兩天我店裏來了兩個買水的，聽口音不是本地人。說話間就說出來這事兒，這兩個人啊，也是吃了這虧，不過人家及時回過味了，趕緊給改了。到手的錢，比那瞎話可實在多了！所以我一聽，就知道內孫子說瞎話！還說什麽早簽就多一檔子養老金，呸！我就說考慮一下，明天再說。拉着我姐走了！ ”
周文娟嘆口氣：
“我沒想到，幾十年的老領導，就這麽騙我們。”
她爸拍拍她：
“誰都想不到，好在現在濤兒不是給你找了點錢回來麽。”
姥姥奇道：
“他怎麽給你找？他又不是你們廠子裏的。”
旁邊蘇南還是吓出一身冷汗，深怕舅舅吧自己供出來。她一個小孩子，去都沒去，怎麽知道的？
她舅舅朝她紮眼，嘿嘿一笑：
“這事兒啊！我還是看見那誰，”一說話，他蒙住了，這“她車間那個誰，就是南南那個叫沈素的同學她媽，叫什麽來着？”
周文娟低聲道：
“楊瑜秋、楊主任。”
“對對！就是她。當時我看着她選擇那個買斷，就知道跟着她買就對了！她是個領導，知道的比咱肯定要多一點。她都不相信那個天花亂墜的養老，咱能信？不如跟這她就是了！”
她姥姥吓了一跳：
“嗐！萬一猜錯了呢！你這孩子怎麽瞎賭！事關你姐姐一輩子呢！”
她舅舅得意道：
“我當然不能只靠這個啊！我回頭，就找王叔叔去了！”
周舅舅口中的王叔叔，是跟他們姥爺一起下鄉的人，跟他們姥爺有點交情。平日裏沒少照顧周文娟，這會出事兒，自然要問問去。姥爺這才松快點眉頭：
“那你們這是？老王說什麽了？”
周舅舅放下酒杯，給他爸續了一口酒，低聲道：
“我看這下崗時必然的，您看看現在周圍，都是下崗的人了。這時候找誰也不好使，大勢所趨啊……我就回神找領導去了。咱爸的面子還是好使兒的。王叔悄悄告訴我，這廠子啊，肯定黃了。但是這解決方案裏面，就那個買斷，最實際。我跟我姐商量了一下，就跟他說——三萬塊下崗，什麽都不要，以後也不找待遇了。那王叔就給我們辦了，還給我們夾了一個塞，我們忙活到現在。我想請王叔吃飯，王叔都沒空。”
她姥姥目瞪口呆：
“這、這就完了？啥也不管了？”
當初他們為了讓周文娟進這個廠子，找了多少人情花了多少糧票，這、這就完了？
周舅舅點點頭，周文娟倒是開口了：
“恩，這就叫買斷，以後什麽都沒有了。我看這以後啊，國家也管不了咱們了。咱們還期望着什麽？濤兒說的對，不如把錢要到手呢。至少實惠我現在拿到手了。”
一大家子沉默了起來。半響，她姥爺重重嘆口氣：
“是啊……是啊……現在世道壞了……不如拿到手裏的錢實惠……”
她姥姥還不太相信呢，盯着她兒子女兒：
“這就不管了？娟以後就指着這三萬塊錢活着？！現在外面的肉價已經長了一倍了！三萬塊錢夠花麽？！南南上學錢都不夠吧？！”
周文濤安撫自己的老媽：
“媽，話不能這麽說、帳也不是這麽算的。國家不管了，可是開放了經濟啊！咱有手有腳的，自己做點什麽不能活？非要在那養老？以前我姐上班那叫上上班啊？純養老！每天上單位織毛衣，咱全家最近這幾年的衣服，都是我姐織的吧？哦！材料都是直接從機床上拿的！我姐随便幹點什麽，不必現在強？”
姥姥被兒子的話勸動了，但還是道：
“這這！畢竟不穩妥……”
周文濤道：
“媽！國外早都自主經濟了，咱要是老依着國家。大家都像您那樣想，像那樣做。都要國家一直養着，早晚國家都要跨！你看當初我還是一窮二白的，朝您二老借的錢開店，現在，不說大富大貴，可是咱家想吃頓肉，直接去上肉攤子上買。這不是進步？以後，市場會越來越活，我姐但凡幹點什麽，都虧不了！真如果虧了！我養她！我養南南！”
這話說得一桌子都笑了起來。周文娟又氣又笑的打他：
“我用你養？我家志勇幹什麽的！？”
蘇志勇也嘿嘿道：
“去去！我媳婦！你養什麽！”
周文濤一樂：
“是！是！我不養我不養。”
一桌子笑了開來。
周文娟抹抹眼淚道：
“我看濤兒說的在理，不如接了錢。買斷就買斷，現在外面都買斷呢。就咱們海市離着遠，所以延遲些。全國各地不都這樣？我看買斷行！還落下三萬塊錢呢！”
周文濤搭腔道：
“這錢拿來，讓我姐去做點小買賣。她家不是臨近學校麽，開個食雜店也行。貨源我給找就是了，這麽大個人，能動能幹，還能餓死自己不成？”
大人雜七雜八的說着，沒注意兩個小的，蘇婷直接下了桌回屋子看電視去了，蘇南老老實實的坐在這裏，就當沒看見她爸三番四次的眼神。這裏才能聽見第一手消息，她幹嘛要走？
不過坐歸坐，卻心不在焉的自己想着——這樣也挺好，總比前世守着那虛無缥缈的養老金強。現在的三萬塊的購圌買力跟以後三十萬似得，也夠了。最少能買一套現在市中心的房子了。不過蘇南有些猶豫的是，她要不要趁此機會勸家裏買房？她知道未來什麽時候哪個地方的房子會飛速漲到現在放假十幾倍、幾十倍！
她知道房子值錢，可是一來她手裏半分錢沒有、二來家裏人也不一定肯買。現在她家的地方還是好的，房子還是前些年分的福利房，幹嘛要買房？她就算說清楚這房子以後不值錢，之前的放在在別的地方，将來肯定暴富，她爸媽能信？
☆、奶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