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九)
樂倩曾經說,她無法去面對悅悅,無法不讓自己不在乎。
提起這些的時候,她們已是大學一年級,樂倩給了肖墨一個餘一鳴的博客,讓肖墨有時間的話去看看。
肖墨打開了餘一鳴的博客,裏面有一個連載式的小說回憶錄,讀了幾行,便知道他寫的是初中的事情,裏面沒有提及真名,只是用當時班級裏同學都知道也都常用的外號。開始的幾篇寫的是朋友們之間一些零零碎碎打打鬧鬧的事情,等看到最後一篇的時候,一個“她”躍然出現在了文字裏,語句中斷斷續續的表達着年少時的那種懵懂和憧憬,肖墨想,餘一鳴是喜歡“她”的,而這個“她”應該就是悅悅了。
這之前,肖墨從來沒有想過,悅悅和餘一鳴之間會有什麽,記憶的斷點在這裏開始慢慢彌合,肖墨明白了樂倩的心結,也從心底慶幸,自己在那個時候抽身離去。
年輕就是這樣,雜亂無章,毫無道理,不按牌理出牌是年輕的特權,然後呢,若幹年後的某一天,想再次翻開全部的時候卻恍然發現,我們忘記了最初的思路,沒有線索的回憶怎能稱得上回憶,失去了規則的約束,讓如今處于條條框框中的我們又怎麽能夠理解?
肖墨至始至終都是一個旁觀者,這些事情就算是被剖析的幹幹淨淨,于肖墨也只是飄散在彼岸的某個過去的裝點,但對于樂倩卻截然不同,在人生最初的愛戀裏夾雜着謊言猜忌,甚至是背叛,樂倩尚且稚嫩的愛戀終于被拖進了漆黑的夜色,如同大多數人一樣,在這個年代開始沉迷黑夜,在深沉中尋得一絲無望的溫度和一種虛假的幻覺。
然而,兩個人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究竟意味着什麽呢?
兩個人相愛或者厭惡,究竟能帶來什麽呢?
這世間所有的事情都是相對的,有正面就一定會有反面,肖墨真的很想知道,所謂愛情,它的反面又是什麽呢?
也許所有破裂的情感走到最後,也終究逃不過一個“無”吧!
就好像,樂倩所能給悅悅最大的懲罰就是無視,無視曾經的友誼,無視悅悅的存在,無視這本以為能夠珍存永久的回憶。
事實上,肖墨至今都無法彌合時間的空隙,去找到餘一鳴和悅悅交往的事實,所有的斷章都是從樂倩那裏一點點的拼湊而來,樂倩說,他們高二的時候分手了。緊接着,餘一鳴就辦理退學手續到美國讀書了。
這件事肖墨問過曼彤,得到的卻是曼彤一臉茫然的搖頭,
“小墨,這事我也是聽樂倩說的。”曼彤抿抿嘴巴,“被你這麽一問,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有點奇怪,照理我跟悅悅都是一個高中的,悅悅和餘一鳴交往,我卻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發現啊!樂倩跟你一個學校,怎麽會知道這麽清楚?”
曼彤的話讓倆人陷入沉默,大三的她們此刻才有所察覺,這一切是否都顯得過于飄渺,飄渺到她們都不禁懷疑起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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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墨,還記得初三最後一個禮拜的事情嗎?”曼彤冷不丁的開口。
“最後一禮拜?”肖墨腦海一片空白,印象中的那段時間,肖墨已經脫離了團體,平日裏都不太聯系。
曼彤的眼睛裏閃過一種肖墨看不懂的情緒,“你可能記不清楚了,也對,當時你不怎麽跟我們一起,所以那天把你拽出教室,直到後來,我看你都是迷迷糊糊的。”
拽出教室?肖墨突然覺得有些印象,但還是不清晰,“我……還是想不起來。”
曼彤沒有再理會肖墨的失憶,自顧自的敘述起當時的事:“現在想想,我都覺得自己挺可笑,前一天樂倩放學偏要跟我一起走,路上她哭着跟我說悅悅從頭到尾就是在利用我們的友情,說悅悅接近她是有目的的,還有,悅悅在背後說她家裏的一些事情,以及悅悅故意不把從老師那裏要來的重點劃給她等等,等等,總之,那一路,我被樂倩說服了,我當時覺得悅悅簡直不像話,怎麽可以這麽對待樂倩。”曼彤略微停頓了一下,似乎想看看肖墨的反應。
此時,在肖墨的腦海裏,有些片段也開始漸漸的清晰起來,只是,肖墨現在仍然想繼續聽曼彤說下去,所以,肖墨搖搖頭,假裝一無所知。
曼彤繼續道:“所以,那天的最後,我們做出一個決定,明天約悅悅談談,跟她斷交。我本來不想叫上你,畢竟你當時跟我們已經有些疏遠,但樂倩堅持說你也應該知道,怎麽說我們都算好朋友,我想想也有道理,于是,第二天早上,我就傳了張紙條給悅悅,約她午飯後到咱們經常去的假山那裏談談。午飯之後,我把你也叫出了教室,将事情大概的跟你說了一下,然後咱們三個就一起去了後面的假山。”
曼彤再次迎上肖墨的視線,淩厲的目光讓肖墨感到自己無處可逃,已經到了這裏,大概沒必要繼續裝彪賣傻。
肖墨清了下嗓子,“對,之後咱們就去了假山。”這句看似毫無意義又重複的話讓曼彤瞬間感到了一絲放松,就好像一直以來背着的重石終于在某一刻和另一個人共同擔負,顯然,重量的确明顯的減輕,但曼彤心知肚明,這重石的本身,無論是它的沉重還是它所帶來的疼痛,都絲毫沒有改變。
“我記得那天是我先發言。”曼彤繼續道來,“沒說幾句悅悅就開始哭起來,我當時覺得那是因為她的羞愧,所以開始變本加厲,說了很多難聽的話——”曼彤再次停了下來,聲音變得更加蒼白,肖墨知道,她是不想再重複那些言語了。
“之後是樂倩說,樂倩邊哭邊說,說自己有多傷心,多難過,卻也沒有什麽絕情的話,反而說想要跟悅悅繼續做好朋友之類的。我當時想,樂倩太軟弱了,都被人這麽欺負還幫着悅悅講話,所以,我率先表明絕交的态度,并讓你一定做個表态。”
“然後我就真的表了态,說悅悅這樣是不對的,以後還是做普通朋友的好!”肖墨半開玩笑式的講出了自己當年說的話,沒錯,這就是肖墨不願想起的衆多回憶中的一個,肖墨假裝忘記,但今天,當僞善的糖衣被強硬的撕扯開來,肖墨不得不面對自己隐藏的冷酷和無情,而這個恰恰就是事實的真相。
“小墨,其實我覺得當時挺過分的,真的。”曼彤的力氣仿佛被抽幹了一樣,軟塌塌的側靠在軟椅上。
肖墨撇嘴笑了笑,“悅悅當時本來就不對不是嗎?”
曼彤眯着眼,她不明白肖墨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難道不是嗎?”肖墨直視曼彤的雙眼,“不是?那就是樂倩在逗咱倆玩喽?”
曼彤的表情都僵住了,這個扣在心裏的死結竟然被肖墨□□裸的講了出來,曼彤感到一股莫名的憤怒,“小墨!我跟你說真的,你認真點!”
肖墨收回臉上的笑容,轉過臉,沉聲道:“那怎麽辦?”
那怎麽辦?沒錯!那又能怎麽辦?曼彤再次縮回了肩膀,她們是要承認自己的愚笨和殘忍,還是承認自己的熱情和仗義?曼彤不禁懊惱起來,自己為什麽要突然提起這種陳年往事,搞得自己和肖墨都下不來臺?
肖墨倒是一臉放松,走過去拍拍曼彤的肩膀,“好啦好啦,別想那麽多,回學校吧,我明早還有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