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攻勢

桑書南在原地愣了兩秒鐘。

郁占走到他面前來。

平時在家都穿着拖鞋的時候,她比他矮半個頭。

也許今天她穿的高跟鞋跟太高,桑書南覺得,她落在他面孔上的視線,是平行的。

令他感覺到一點點陌生。

這種時候,他應該會習慣性地垂下眼去,避開她含着笑意的目光。

但今天,他避無可避,且心情不同往常。

桑書南直直地望着她的眼,說:“那是我同學,順路而已。”

郁占笑了。

她還沒說什麽,倒是一側的費行安湊近前來,笑眯眯地道:“書南,眼光不錯,小妹妹挺漂亮的。”

桑書南看他一眼,目光冷淡。

費行安一愣。

旋即又釋然。

他笑着擺擺手:“不說了,不說了。”

桑書南的敵意非常明顯,費行安感覺到了,郁占當然也看出來了。

費行安以為那是少年人被撞破後的尴尬使然。

Advertisement

郁占卻知道,真相不是如此。

不如說,不止如此。

她出聲打圓場:“你猜我跟費總是怎麽認識的?”

桑書南漆黑的眼睛轉動一下。

費總?費行安什麽時候變成了“總”的?

桑書南望着郁占,心生疑惑,敵意稍退。

對着她,桑書南的目光不似對費行安時冷淡。

他慢慢地說:“猜不出。”

郁占微笑:“他買下了我的繪本,要改編成動畫。這是大財主,不可以怠慢。”

桑書南一怔,停了停,才輕輕地“哦”了一聲。

費行安被她這番描述,弄得有些不自在。

桑書南卻已反應過來,目光重新轉回到他臉上,說:“沒想到這麽巧。費總,謝謝你。”

說這句話的時候,桑書南甚至笑了笑。

費行安更加尴尬,搓了搓手:“小郁的繪本大家都在搶,我比較幸運而已。”

郁占轉過臉,對着費行安說:“費總,今天謝謝你送我回來。那我跟書南先上去了。”

費行安心裏的一點小念頭,因為這段插曲,已經煙消雲散。

他想,不用急,以後有的是機會。

費行安點點頭,說:“不客氣,應該的。那我先走了。再聯系。”

郁占跟桑書南站在路邊,目送費行安驅車離開。

郁占等車子開遠了,才問:“你的衣服怎麽了?”

她說話的時候,指了指他衣服的胸口。

桑書南低下頭看,看見自己t恤上的污漬。

他說:“吃飯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飲料。”

郁占說:“小心點嘛。我們回家,你把衣服先換了。”

桑書南點了點頭。她轉身往前走,他遲疑一瞬後,跟了上去。

桑書南跟着她,在她左側,落後半步的位置。

他說:“我跟薛安寧只是順路,所以一起搭車。”

郁占微微一頓,很快又邁開步子。

她沒有回頭看他,只輕聲說一個字:“哦。”

這算什麽?

她是什麽意思?

桑書南感覺到沮喪。

想解釋,可她又沒表現出任何誤解了的模樣。

不解釋,他又總覺得有些莫名的不安。

他想,他真是個呆子。

費行安獨自駕車駛離郁占居住的小區,心中百感交集。

費行安跟郁占在花寧山告別的時候,并沒互留聯系方式。

但在昨天的宴會上重逢後,他及時索要了她的號碼。

在花寧山的時候,郁占表達出了足夠的冷淡。

費行安将之歸因于自己的唐突。

他懊惱不已,卻也無可奈何。

畢竟覆水難收。

他不可能回到輕慢搭讪她以前,重新精心策劃,慎重對待。

是以,費行安知難而退。

但是,他後悔了。

告別了郁占他們以後,費行安獨自完成剩下的旅行計劃,卻時不時想起郁占的臉。

這真的很奇怪。

事實上,郁占很低調,多數時候都在沉默着微笑。

而一個有她這樣一張臉的女孩,原本不該是這樣的。

如果一個女孩美麗如她,似乎應該更張揚和驕矜一些。

費行安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他不是沒見過美.女,事實上,在他的成長過程中,他見過的美.女不計其數。

郁占的美貌固然出衆,但費行安不覺得自己會因為一個人的外貌而走火入魔。

費行安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她念念不忘。

他只知道,這種念念不忘,令他悵惘且懊悔。

他為什麽會就這樣放她走掉?

費行安回到臨江市後,曾嘗試着尋找一個叫“周小郁”的女孩。

還未找到确切的消息,他就在商務活動中,與她重逢。

于他,是多麽大的驚喜。

在洗手間裏,費行安跟韓隐短暫地交談過。

他問韓隐,郁占有沒有男朋友。

韓隐說,據他所知,沒有。

他又問韓隐,可不可以假裝有事先走,給他一個送她回家的機會。

韓隐說,可以。

上天給了他第二次機會,他怎能不好好把握。

一天後,費行安給郁占打電話。

她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聽起來溫和,話卻疏離客氣:“費總。”

費行安說:“小郁,動畫改編的編劇今天正好來臨江市,我想請你們兩位吃個飯,也好見面溝通一下。”

郁占笑了笑。

她很快地答應下來:“好啊。什麽時間?在哪裏?”

費行安的聲音裏,有一點點喜悅透出來:“要不,我派秘書過去接你?”

郁占說:“不用,我會開車的。”

費行安說:“那好吧。晚上六點鐘,還是秋雲酒店。”

郁占應承下來:“我會準時到。”

中午吃飯的時候,郁占通知桑書南:“我晚上要出去跟編劇吃飯,不在家。張姐還是會來先把飯做好。”

桑書南正埋頭扒飯,聞言,停下筷子,擡起頭來。

她望着他,忍不住笑了笑。

她喊他的名字:“書南。”

桑書南沒說話,只看着她,眼光裏流露一絲問詢。

他等着她後面的話。

郁占說:“你的眼睛,會說話。”

桑書南:“……”

郁占平時說話很随便,跟他聊的大多也是日常瑣事,從不會在言談裏體現出任何“文藝風範”。

所以聽見這一句,桑書南很吃驚。

他猜,她也許是最近寫小說寫得太入迷了。

可他望着她,心裏生出一股不可思議的溫柔來。

桑書南微微笑了笑。

他耐心地問她:“那麽,我的眼睛,說什麽了?”

郁占說:“你的眼睛告訴我說,一個人吃晚飯好寂寞,要人陪。”

她說完就笑了。

笑出聲的那種。她眼睛裏,還有亮亮的光。

桑書南怔了一瞬,回過神來。

他苦笑。

他又被她戲弄了。

這種事,在他們熟絡起來以後,就經常發生。

郁占說:“我給你帶宵夜回來。”

桑書南點點頭:“路上注意安全。”

郁占在酒店大堂,見到了費行安本人,而非他的秘書。

她既意外,又不意外。

原作跟編劇見面這種事,何須他大老板親自出馬。

費行安既然為了這小事親自出面,當然可以攬下秘書的工作在樓下來迎她。

醉翁之意不在酒,郁占怎麽會不明白。

眼下,他不說,她也只見招拆招,揣着明白裝糊塗。

費行安:“小郁,今天好漂亮。”

郁占:“謝謝。你也很帥。”

費行安:“今天黃安有事不能來,就我們三個,正好聊天。”黃安是費行安的秘書。

編劇是個年輕男孩,叫袁朗。

溝通總體來說還算愉快。

直到宴會進入尾聲,袁朗提議,大家幹一杯酒。

郁占面露猶豫之色,目光久久停在自己面前的半杯果汁上。

一側,費行安笑了一下:“沒關系,小郁不能喝酒,我替她喝吧。”

袁朗一怔,繼而會意地笑了。

他舉起杯子:“行,我們幹。”

費行安正要端起杯子來,身旁探過來一只手。

這只手手指纖細,皮膚白皙。

是郁占的手。

他愣了愣,看向她。

郁占笑了笑:“我不太擅長喝酒,但只是小半杯紅酒的話,我還是可以敬兩位。”

她按下了費行安的杯子,拿過酒瓶,往自己的空酒杯裏斟上小半杯,舉起。

幹了這一輪,費行安心事重重。

宴畢,袁朗告辭,匆匆離開。

費行安跟郁占站在酒店門口的夜風之中。

郁占問:“你開車來的嗎?”

費行安點點頭:“嗯。”

郁占說:“你喝了不少,我來打電話,給你找個代駕吧。”

費行安愣了愣。

他看着郁占,欲言又止。

郁占亦微微仰着頭瞧着他,目光清透,喜怒不明。

費行安笑了笑。

借着酒勁,他垂下頭,靠近她。

郁占能嗅到他吐息之間淡淡的醉意。

她不動聲色,鎮定自若,并沒有後退的意思。

他在她耳側,說:“你騙了我。”

郁占淡淡地笑了笑,問:“你說的是哪件事?”

費行安說:“你連男朋友都沒有,卻跟我說,你結婚了。”

郁占望着他,忽然彎起唇角來笑了。

她說:“我現在的确沒有男朋友,但我也沒有說謊。”

費行安皺起眉頭來:“什麽意思?”

郁占笑了笑:“我丈夫,半年前去世了。”

費行安瞬間睜大了眼睛。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