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崴腳

話語落地,兩相沉默。

兩秒鐘後,費行安開始往後退。

他不再擺出剛剛那樣咄咄逼人的姿勢,目光裏流露出真切的歉意。

他的反應基本符合郁占的預期。

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望着他,看上去冷靜自持。

費行安說:“對不起。”

她微微搖頭:“沒關系。”

費行安避開她的眼光:“你也喝了酒。我替你叫代駕。”

她點了點頭。

等代駕來的時間裏,費行安沒再找她說話。

甚至于隐隐約約,連目光都在閃躲。

郁占想,他大概是被吓到了。

應該說,這結果是她想要的。

郁占想笑,又有點笑不出來。

代駕趕來,替她将車子倒出來。

費行安親自替她拉開後座的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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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進去,第一次主動找他說話:“晚安,費總。”

費行安局促地點點頭:“晚安,小郁。”

車子開動。

郁占放松身體,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她精疲力竭。

她可以毫不猶豫地、毫無顧忌地拒絕旅途上遇見的莽撞學生,面對投資人“費總”,卻得耐心周旋。

而拒絕費行安,原本有更好的方法。

但郁占告訴了他真實原因。

內心深處,郁占總覺得,夏永言從未走遠。

他仍在她身邊,保護着她。

危難時刻,她總是會想起他來。

她的思念不動聲色,卻從未消退。

一眨眼的功夫,車子已經開到了目的地。

到家了。

郁占心裏完全放松下來,拿着包下車去。

大概她是太放松了。

高跟鞋的鞋跟踩到地面上,一下子沒落穩,往一側傾斜過去。

郁占伸出手扶住車門,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她發出輕輕的一聲“嘶”聲。

代駕從車上下來,看着她,問:“怎麽了?”

腳踝處陣陣隐痛。

郁占說:“沒關系,腳崴了一下。”

代駕見她神色如常,也就點點頭:“沒事就好,那我先走了。再見。”

郁占看着代駕走遠,自己也往家裏那棟樓的方向走。

走了五六步,才覺得腳踝受傷的地方,疼得鑽心。

她又掙紮着走了兩步,索性在路旁的椅子上坐下來了。

郁占沒多想,摸出手機,給桑書南打電話求援。

桑書南接了電話,不到五分鐘就趕到她身邊來了。

郁占靠在椅背上,望着他笑。

桑書南沒笑。

他走到她身邊去,蹲下來,借着路燈的光線,看她的腳。

郁占覺得有些難為情,下意識地把腳縮了縮。

他開口阻止她:“別動,我看看。”

郁占說:“大晚上的,能看清嗎?”

的确看不清楚。

桑書南嘆了口氣。

他說:“你走不了,我背你吧。”

郁占正想點頭,又猶豫了一下:“我最近長胖了。”

桑書南擡起眼看了看她,彎起唇角來笑。

他說:“沒事。”

郁占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但這時候,被桑書南微笑注視,居然紅了臉。

幸而晚上的路燈下,臉色變化不太明顯,桑書南顯然沒有發現。

郁占不知道自己哪裏出了問題。

她回過神來,點了一下頭:“那麻煩你。”

桑書南沒說話,轉身,背對着她蹲下身。

郁占伸手攬住他的脖子。

他輕輕托住她的腿,将她背起來,動作溫和小心。

桑書南的頭發有股淡淡的皂香味,挺好聞的。

他大概是剛剛洗過澡。

郁占聽見他說:“你喝酒了?”

她沒想到桑書南對酒味這樣敏感,一時尴尬起來。

郁占說:“一點點。”

說完,又解釋了一句,“盛情難卻。”

桑書南沒再說話了。

郁占靠在桑書南背心,心裏覺得安穩。

某種熟悉的感覺被喚醒。

同時被喚醒的,還有無法忘卻、卻久未回想起的記憶。

過去的某個時刻裏,有一個叫夏永言的人,也是這樣背着她,慢慢地走在夜色裏。

他說:“你喝太多了,小郁。”

聲音溫柔,充滿寵溺,并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

歌詞說得好,被寵愛的,都有恃無恐。

她在他身後,對着他的脖子吹氣,看着他因為癢而微微縮了縮脖子。

郁占“咯咯”地笑出聲來。

“沒有,我只喝了一點點。你冤枉我了。”

“好吧。我的錯。”

郁占恍惚之間,微微揚起唇角,笑了。

“郁占姐,我放你下來了。”

桑書南的聲音,驚醒了她。

郁占回過神,說:“好。”

電梯停穩,她扶着桑書南的手走到門前去,找出鑰匙來開門。

門開了,她側頭對桑書南說:“行了,你回去吧。”

桑書南說:“我給你擰個毛巾冷敷一下,會好一點。”

腳疼得鑽心。她想了想,沒逞強,點了點頭。

“用那條藍色的毛巾。”

“知道了。”

他很快擰了冷毛巾出來,蹲下身,敷在她已經有些腫脹的腳踝上。

他小心地避免手指碰到她的皮膚。

郁占看着他忙前忙後,思緒飄忽,口裏有一搭沒一搭地找他說話:“你好像很懂這個。”

桑書南說:“以前愛打打籃球什麽的,這都是常見的事。先冷敷,過了夜再熱敷,應該就能好了。不過我看你這樣子,還是去看看醫生比較好。”

她說:“不用,我沒那麽嬌氣。你們都不用看醫生,我當然也不用。”

他笑了一下,沒有同她争辯,只是說:“還是去看看比較好。萬一傷到骨頭了呢?”

郁占不說話了。

桑書南聲音溫和,說:“我明天早上陪你去。今晚先忍忍吧。”

一大早,桑書南就陪郁占去醫院。

拍了片子,确認沒有大礙,兩人便從醫院裏出來,坐出租車回家。

車子将他們送到小區門口。

桑書南正準備背起郁占走,她說:“書南,我忽然有點饞了,想吃附近那家‘貝貝西點’做的草莓塔。”

他愣了一瞬,就笑起來了。

笑容裏,隐隐約約,帶些寵溺。

她忽然有些後悔。

她不該突發奇想,提些額外要求來折騰他。

桑書南說:“那你坐一會兒,我去買。包裏有水,你渴了的話就喝一點。”

她點點頭:“嗯。”

桑書南出去了,郁占盯着他的背影出神。

他們什麽時候親近到這種地步的?

她竟然完全想不起來中間的過程。

只覺得他那帶了淡淡寵溺的笑,似乎很熟悉,很自然,毫無不協調感。

郁占有些心驚。

她坐在那裏發呆,眼睛一直望着小區大門。

卻忽然看見一個女孩走近來。

年輕的女孩子,穿粉紅色的無袖連衣裙,胳膊纖細。

她手裏提着一個牛皮紙紙袋。

郁占認識這張臉。

那是桑書南的“小女友”,前天還跟書南一起坐車,被費行安撞見。

郁占想打招呼,卻又不知道她的名字。

薛安寧走進了小區,走得近了,郁占喊了一聲:“嗨!”

薛安寧聽見了,目光轉過來。

她看見郁占的臉,怔了一下。

郁占微笑:“來找書南嗎?”

薛安寧點了點頭:“嗯。”

郁占說:“他去買東西去了,很快就回來。我在這等他呢。”

薛安寧似乎有些不自在,欲言又止。

郁占說:“坐一會兒吧。我腳崴了,一個人走路不方便。等書南回來了,我們一起上樓去。今天就在我家吃飯吧。”

薛安寧吃了一驚,微微變色,聲音都有些發顫:“你跟桑書南住一起?”

郁占搖搖頭:“沒有,我們是鄰居,經常一起搭個夥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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