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fontface=宋體color=#FF0000size=2【入V二更】/fon

劣跡

正午時分的日光異常毒辣。

桑書南走在烈日之下,聽見後面有人喊他的名字:“書南!等等!”

是郁占的聲音,聽起來很急切。

桑書南沒有停,依然往前走。

公交車站離快餐廳只有一百來米,他腿長,沒走幾步便到了位置。

正好有輛公交車開過來。

桑書南決定上這輛車,不管它開向哪裏。

車門在他面前打開。

桑書南正準備上去,本該是上車專用的前門,卻有個老太太扶着扶手,顫顫巍巍地往下走。

她見到桑書南,說:“對不住,車上擠,我就在前門下。”

桑書南只能讓她先下。

這一來就耽誤了時間。

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

桑書南一震,側過頭,看見郁占的臉。

也許是跑得太急,她有些氣喘,臉上泛起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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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很熱,手心的汗,沾到他的手腕上。

桑書南望着她,臉色并不太好看,但到底沒有甩開她的手。

她調勻了呼吸,才問:“你要去哪?”

他一句話頂了回去:“這不關你的事。”

郁占窒了窒。

老太太已經下了車,公交車司機不耐煩地按起喇叭:“到底上不上啊?”

郁占搶着說:“不上了,師傅,抱歉。”

車門“刺啦”一聲在眼前合上。

車子揚長而去。

車子開走了,她才松了手。

桑書南冷眼看她,不吭聲。

郁占捋了捋散亂的頭發,望着他,說:“你去哪裏,我開車送你。”

他說:“不用。”

她笑了一下:“怎麽,怕我?”

桑書南盯着她看了半天,才說:“你真的很自戀。”

她毫不動容,淡淡地笑:“我一貫這樣,只是你以前沒有發現而已。”

桑書南無可奈何,說:“我們剛剛吵過架。你不能當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郁占笑了笑,幹脆利落地說:“我向你道歉。我們和好,可以嗎?”

桑書南無話可說。

最終,他還是坐到了她的車子裏。

後座,不是副駕駛座。

她透過車鏡看他:“回家嗎?”

桑書南憋着一股氣,搖搖頭。

他說:“去‘東臨影院’,我跟人約好了一起看電影。”

她愣了一下。

桑書南沒有解釋的意思,将頭扭向一旁,看往窗外。

郁占不好再問,打開導航,啓動車子。

一路上,他們再沒說過話。

車子開到“東臨影院”門口,郁占将車停穩。

桑書南抛下兩個毫無誠意的字:“謝謝。”

他不等她回應,就拉開門下車去。

郁占側過頭,只看見他背後自領口露出的半截後頸。

後頸的皮膚似乎有些發紅,看起來像有些細密的疙瘩。

像是皮疹。

郁占來不及喊,桑書南已經帶上車門走出幾步去。

她坐在駕駛座上,透過車鏡,看見他走到一個穿紅裙子、撐黑傘的女孩子面前。

傘沿一晃,露出女孩子的臉。

居然是薛安寧。

桑書南口中的、他的女朋友。

桑書南個子高,微微躬着身子同薛安寧說着什麽,看起來像是有點駝背。

郁占嘆了口氣,打消了下車去跟兩人打招呼的念頭,慢慢地啓動車子,離開。

薛安寧平時紮馬尾,今天這樣熱的天氣,卻把頭發披下來,只将右側靠近面頰的細碎頭發,貼着頭皮編了一根小辮,露出光潔白皙的側臉。

她的頭發仍隐約散發着那股熟悉的果香。

桑書南問:“你來多久了?”

她笑容明媚,帶一點點羞澀:“我也是剛到。”

桑書南看着她額上冒出的細汗,沒有揭穿。

他只是說:“咱們進去吧。”

暑期上映的影片不少,他們站在海報前看。

薛安寧問:“你喜歡看什麽樣的電影?”

桑書南溫和地回應:“我都行的,看你喜歡。”

他們最後買了一部愛情片《不日城》的票。

薛安寧說:“我去買點爆米花吧。”

他阻止她:“我去。你坐一會兒。”

薛安寧非常高興,垂下眼,微紅了臉:“謝謝。”

桑書南望着她,說:“沒事。你等我一會兒。”

他們在影院裏坐了兩個小時,吃掉了一整桶的爆米花。

薛安寧有時候看屏幕,有時候看他。

桑書南卻始終正襟危坐,眼睛盯着大屏幕,似乎看得很入迷的樣子。

薛安寧略微有一點懊惱,卻又很快釋懷。

畢竟只是第一次約會。

以後他們有的是機會。

從電影院出來,薛安寧說:“樓下三層有溜冰場,我們一起去試試吧。”

桑書南沒怎麽猶豫,很快便點了點頭:“好。但我不太會,我陪你去吧。”

她說:“那算了,我一個人玩多沒意思呀。”

桑書南不說話了。

薛安寧很快有了新主意:“打臺球,會不會?”

桑書南這次猶豫了一下,而後有些難為情地說:“我只會打籃球。”

薛安寧倒不生氣,沖着他促狹地笑:“學霸就是學霸,這些玩物喪志的東西,你都不碰的啊。”

桑書南心裏想,也不一定。

他是網游高手,如果把薛安寧帶去打游戲,一定會贏來她的喝彩。

想到這樁事,就想到郁占。

郁占曾同他講,等他畢業,就跟他一起玩。

桑書南眼底覆上一層薄薄的陰郁,幸而沉浸在快樂當中的薛安寧并沒有覺察。

她說:“要不這樣吧,我們還是去打臺球。我教你啊。”

桑書南只是想陪她玩個夠,沒有異議地點了點頭:“好。”

他很快就後悔了。

薛安寧開了球,打進兩個色球後輪到桑書南來打。

他拿着杆子,按照剛剛觀察到的薛安寧拿杆的樣子,在桌上用手指撐住球杆。

動作笨拙。

薛安寧吃吃地笑。

她走到他邊上去,伸出手,輕輕扶住他的手,在他耳側,輕言細語:“你看,是這樣的。你那樣不對。”

她披在肩頭的頭發擦上了他的胳膊,有點癢。

果香襲入鼻翼。

桑書南抽出手,退開一步。

薛安寧怔在那裏,漲紅了臉。

桑書南看着她,低聲地說:“對不起。”

薛安寧覺得不安,看着他,勉強笑了笑:“沒事,你要不想玩這個,我們去玩別的吧。”

桑書南靜靜地看着她,輕輕地說:“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聲音溫和,口吻卻不容置疑。

薛安寧怔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又勉強笑了笑:“好。”

一路上,薛安寧變得很沉默。

桑書南将她的擔心和憂慮看在眼裏。

他亦只能沉默。

他們站在路邊等車,薛安寧說:“一會兒先到你家吧,你家近一點。”

桑書南搖頭:“不,我先送你到樓下。”

她聽他這樣說,稍稍高興了一點。

正好有車來了。桑書南拉開車門,讓薛安寧先坐進去,然後坐到她身邊。

薛安寧報出地址,司機啓動車子。

她心情漸漸好起來,也開始主動說話了:“書南,我準備報考臨江師範大學,就是善水學院對面的那個。”

桑書南怔了一下,想笑一笑,沒笑出來。

薛安寧說:“可惜我不争氣,不像你,成績那麽好,學校随你挑。唉。”

桑書南望着她,叫她的名字:“安寧。”

薛安寧應:“嗯?”

他本是望着她的眼睛,忽然覺得心虛。

桑書南垂下了眼。

他說:“安寧,我決定去港城大學讀書了。”

桑書南覺得,這句話說得很艱難。

薛安寧真心對待他。

桑書南感激她。

他覺得不忍。

桑書南不敢看她的表情,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

滿心挫敗。

薛安寧沉默了很久,才勉強笑了起來:“港城大學在世界排名都很靠前的,書南,你好厲害。我去過一次港城,坐高鐵也就四個多小時,以後周末我可以去看你呀。”

桑書南覺得心頭酸澀,口中發苦。

他擡起眼,望向薛安寧,觸上她的眼。

她的眼睛微微有些發紅。

他真的是罪孽深重。

桑書南輕輕搖頭,說:“安寧,抱歉。”

薛安寧擺着手:“沒事啊,人往高處走,我以後一定努力學習,争取也考到港城去念研究生……”

他輕輕打斷她:“安寧。”

薛安寧看着他,眼裏有一絲懇求。

他狠下心來,說:“對不起。我們還是,不要在一起。”

這句話到底說出了口,沒有轉圜的餘地。

薛安寧呆在那裏,過一陣子,眼淚才流下來。

她說:“你什麽時候決定的?明明我們……”

那天在ktv,他們都喝了很多酒,她找到機會,對他表白。

桑書南一直知道她沒有放棄那個心思。

鬼使神差,他居然答應了。

他這樣惡劣。

比郁占還要惡劣。

桑書南看着薛安寧流淚的臉,下意識地伸出手,想替她擦一下眼淚,手移到半空,又收了回去。

車子停下。原來是到了目的地。

司機早看到他們對話的情形,此刻只是沉默不語。

桑書南找出一張紙鈔付賬,薛安寧拉開門,跑了出去。

這一幕似曾相識。

只不過中午的時候,摔手跑掉的那個,是他本人而已。

桑書南跟着下了車,看着薛安寧跑進了小區裏。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想追,卻又站定。

追上又有什麽用?

他已經錯得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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