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俞蘇杭慢下步子來,看向範梧桐,只見對方嫣然一笑,說:“你跟鐘聲是舊相識。”
這次不是問句,範梧桐用了一種陳述事實的語氣。
俞蘇杭挪開目光,繼續往前走,淡淡地說了句:“這重要麽?”
範梧桐跟在俞蘇杭身後,臉上依舊有自信笑容:“的确不重要。”
兩人進了婚紗店,店員過來跟俞蘇杭打招呼,看到俞蘇杭旁邊的範梧桐,幾名女店員面露異喜,俞蘇杭讓店員去倒水過來,範梧桐說不用:“鐘聲不喜歡等人,我說幾句話就走。”
俞蘇杭深知鐘聲不喜等人的性格,聽範梧桐這麽說,她也沒猶豫,帶着範梧桐往店後面休息間的方向走去。
範梧桐跟着俞蘇杭進了休息間,轉身把門帶上,不等片刻便開了口,她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對俞蘇杭說:“我不管你跟鐘聲以前是什麽關系,總之,我不希望你再出現在我跟鐘聲面前。”
她緊緊盯着俞蘇杭的眼睛,臉上已經沒有了笑意,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只極具防禦性的波斯貓,美麗的外表下,是濃重的戒備心:“我會跟鐘聲說,俞小姐事情多,讓我們另請婚紗設計師。”
俞蘇杭覺得好笑。
靳尋逼着她去給範梧桐當設計師,要讓她在鐘聲面前表現出不在乎的坦然模樣,說什麽要讓鐘聲死心。現在範梧桐卻又讓她辭去設計師的職務,是不想讓她跟鐘聲再有接觸。
他們一個偏執到病态的程度,總要控制萬物,控制人的行為動作不夠,甚至病态得要掌控人心,占有欲太強,讓人生畏又痛恨。一個又防患于未然,不管事情如何,要在萌芽破土前,就把所有的可能都扼殺在土壤裏,不見陽光和空氣,就不會成長,不會成長,便不會對她想要的未來造成什麽影響。
把她當成了什麽?
俞蘇杭說:“範小姐大概誤會了,我現在事情并不多,有足夠的時間為範小姐設計婚紗。”
範梧桐說:“我雖然不知道你跟靳尋打的是什麽主意,但有些事情無法預期和控制。現在這種局面很好不是麽?既然很好,那就別去破壞它。”
俞蘇杭:“抱歉,我聽不懂範小姐的啞謎。”
範梧桐:“我話就說到這裏,你聽得懂也好,聽不懂也好。我希望你能跟靳尋好好談談,別做無謂的事,讓後果變得難以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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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範梧桐并不等俞蘇杭開口,緊接着又說了話:“今天看了下你店裏的婚紗,發現你的設計風格與我并不适合,我會把這點告訴鐘聲。婚紗設計師,我會另請他人,希望俞小姐和靳先生別再拿我的婚禮當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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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坐在車裏點了根煙,突然就想起以前上高中那會兒。
那時候年輕氣盛,就喜歡打籃球。放了學,一群男生不離校,全聚集在籃球場上,往往打球打到日落西山。
他打球,蘇杭就坐在邊上等着。
蘇杭看不懂籃球,不明白一群大男生圍着一顆球争争搶搶,有什麽意思。但她喜歡看鐘聲打球,因為鐘聲好看。
鐘聲打球好看,吃飯好看,笑的時候好看,不笑的時候也好看,就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也好看到爆。
鐘聲做什麽,她都喜歡看。
她天天這麽等着,其他跟鐘聲一道打球的就開始起哄:“鐘聲,快回去吧,別讓你媳婦等着急了。”
鐘聲慢慢開始有些不耐煩,私底下找她談心:“你能不能別總黏着我?”
那時蘇杭不知道“矜持”是何物,更不懂“羞澀”兩個字怎麽寫。死皮賴臉笑呵呵:“不能。”
鐘聲天不怕地不怕,誰都不放在眼裏,唯獨拿蘇杭沒辦法。
趕也趕不走,甩也甩不掉。罷了,就讓她這麽黏着吧。
久而久之,他竟然漸漸習慣起打籃球的時候有個人在邊上等着。
時間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它能滋生出習慣來。
後來兩人戀愛了。
鐘聲覺得吧,這老婆是用來疼的,于是一不小心把蘇杭寵成了“窩裏橫”。
有段時間,蘇杭在鐘聲面前充分闡釋了什麽叫做“小人得志”。
開始學會跟鐘聲發些無關緊要的小脾氣了,開始耍無賴了,甚至開始沒那麽黏着鐘聲了。鐘聲打籃球,她也不愛在邊上等着了。
蘇杭不在邊上,鐘聲竟覺得渾身不自在,連連發揮失常。
為了保證自己在球場上的實力,鐘聲開始強制要求蘇杭坐在邊上看他打球。
蘇杭竟還不樂意。
不過,窩裏橫歸窩裏橫,她再怎麽橫,鐘聲還是名副其實的天皇老子,她就橫幾下,過過瘾,可不敢真反了天。
所以,蘇杭也就不樂意那麽一下下,過後還是喜滋滋看鐘聲打球,不過開始分心思做自己的事了——那時她的常态是:手裏捧着速寫本,時而埋頭設計婚紗,時而擡頭為鐘聲鼓掌喝彩。
鐘聲打完球下場,她雙手奉上幹淨毛巾和礦泉水,然後指着畫稿對他說:“以後我要開一家婚紗店,天天忙忙忙,忙得沒時間找你,也讓你這麽等我。”
鐘聲因為她沒專心看他打球,心裏正不是滋味,沒好氣地說:“哥哥不耐煩等人。”
蘇杭聞言也不急,笑得大大咧咧的,一把抱住鐘聲,大庭廣衆之下,不知羞地在鐘聲臉頰上“吧唧”親一口,說:“到時候你等我等得不耐煩了,我就給你一個大大的擁抱,和一個大大的吻。就像現在這樣。”
鐘聲擦了下臉頰,笑了,嘴上卻不肯放過她,說:“口水都沾我臉上了。”說完擁緊她腰身,低頭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引得全場騷動。
想起過往,鐘聲只覺恍若隔世,掐滅煙頭,沒多久,範梧桐出現在他視野範圍內。
她不敢讓他等太久,一路快走到車邊,她開門上車,笑意妍妍:“我很開心,你能等我。”
鐘聲無動于衷,說:“我有事要跟你說。”
範梧桐:“這麽巧?我也恰好有事要跟你說。”指的是另請婚紗設計師的事。
鐘聲開門見山:“婚禮取消,以後別再見面了。”
範梧桐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鐘聲:“相關事宜,我會派專人跟你這邊交涉。有關名譽的賠償,你不必擔心。”
他一板一眼,像在處理一樁公事。
範梧桐心裏煩亂:“鐘聲……我……你……”她突然不知該說什麽好。
鐘聲若無其事地看了她一眼:“下車。”
範梧桐:“鐘聲……”
鐘聲:“要我再說一遍?”
範梧桐鎮定了一下,說:“你起碼給我一個解釋。”
鐘聲:“下車。”
她緊盯着他看,內心掙`紮過後,還是乖乖下了車。
看他開車絕塵而去,範梧桐握緊了拳頭。她早該料到今天的下場,可是叫她怎麽甘心?就差一步,就一步,她便能步入宮殿之上,成為萬人歆羨的真正的女王。
她不甘心。誰又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