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鐘聲看向俞蘇杭,眼底依舊有些冷淡意味:“我出去一下。”
聞言,俞蘇杭到嘴的低頭妥協話又被她給咽了回來,心裏愈發有些堵悶,她點了下頭,沒說話。
鐘聲擡腳往外走,和俞蘇杭擦肩而過,俞蘇杭轉過身去,從後面又喊住了他,問:“你什麽時候回來?”
鐘聲腳步緩了一下,沒回答她的問題,只說了句“不用等我”,接着出了家門。
他定是生她的氣了。這是俞蘇杭心裏最直觀的想法。往大門的方向癡癡看了眼,她起步去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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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趕到時代大橋時,齊嬌嬌已經站在橋欄邊上鬧了有一會兒了,圍觀的人很多,沒一個人敢多上前一步,生怕她想不開就這麽跳下江去。鐘聲撥開人群,走到前面,齊嬌嬌明顯喝了很多酒,看到鐘聲時,她傻笑:“你來啦?”
鐘聲斂着眉眼看她:“你鬧夠沒有?”
齊嬌嬌:“我不鬧,你能來見我?”
鐘聲:“要跳趕快跳,不跳就下來。”
聽了鐘聲的話,邊上的群衆開始有了微言,旁邊一大媽不悅地看向鐘聲,說:“小夥子怎麽說話呢?有你這麽勸人的嗎?”
大媽話音還沒吐完全,齊嬌嬌人已經笑容燦爛地往橋面跳了下來,整個人熱情地朝鐘聲撲過來,舉着雙手就要去環住鐘聲的脖子,鐘聲将她從身上拽了下來:“離我遠點。”
有路人将手機遞還給齊嬌嬌,熱心腸的男青年笑着說:“你男朋友總算是來了。”
齊嬌嬌朝他笑:“謝謝了。”
鐘聲瞥了眼男青年,想着這位大概就是剛才用齊嬌嬌手機給他打電話的人。
人群漸漸散開後,鐘聲對齊嬌嬌剛才的“跳橋行為”很是不耐煩:“齊嬌嬌,你有病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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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他的話,齊嬌嬌卻并不生氣,她笑着說:“前幾天看了一小破電視劇,劇裏女主就是通過跳橋的方法逼男主出來見她的。”齊嬌嬌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鐘聲看,她有些激動地說:“沒想到還真管用。”
她說話時候帶着濃濃烈烈的酒氣,鐘聲嫌棄地皺眉,将她往旁邊推了推:“毛病。”
鐘聲往停車的地方去,齊嬌嬌跟在他身後,說:“你看,聽到我有危險,你還是來了。關心我就明說好了,別讓我一個人猜啊猜的。”
他懶得理她,開了車門坐進駕駛座,齊嬌嬌緊跟着繞去副駕駛座,彎腰坐了進來。
鐘聲似乎并沒有送她一程的意思,見她自作主張地坐進車裏,他微側着頭看她:“齊嬌嬌,誰讓你上車的?”
齊嬌嬌臉上笑容不減:“你都趕出來見我了,就不能再送我回去啊?”
鐘聲:“我出來透氣,順便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敢跳橋。”
“透氣?”齊嬌嬌笑容更燦,“是不是蘇杭惹你不開心了?”
鐘聲輕擰着眉:“有你什麽事?”
齊嬌嬌幾乎是認定了俞蘇杭跟鐘聲之間發生了不愉快,說:“我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你跟她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
鐘聲冷笑了一聲。
知道他要開口駁回她,齊嬌嬌趕在他前頭說了話:“你不是以前的你了,她也不是以前的她了。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你又重新撿起來,會好過才怪。”
鐘聲冷眼看她:“跟你無關。”
齊嬌嬌可不想跟鐘聲起正面沖突,現下便放下了姿态,說:“好好好,跟我無關。”
鐘聲低頭看了眼腕上的男士手表,擡着眼皮瞥了眼齊嬌嬌:“你該下車了。”
好不容易讓他出來見她,齊嬌嬌不想錯過這個跟他相處的機會,她不願意離開,帶着撒嬌的語氣,說:“你答應過我姐,要好好照顧我。”
鐘聲語氣寡淡:“你糊塗了吧。齊媛媛又不是我什麽人,我憑什麽會答應她照顧你?”
齊嬌嬌:“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我姐的事,你們瞞得住別人,瞞不了我。”
鐘聲覺得好笑:“齊媛媛頂多算我學姐,有什麽好瞞人的?”
“僅僅只是學姐?”齊嬌嬌不相信鐘聲的話,“那你說啊,既然你跟我姐只是學弟和學姐的關系,那你高二那年為什麽要跟我表白?”
鐘聲諷笑:“你說誰跟你表白?我?”
齊嬌嬌态度肯定:“你那天放學後來找我,就是要跟我表白的吧?如果不是我打了蘇杭一巴掌,你就聽我姐的,跟我在一起了是不是?”
提起這段往事,齊嬌嬌心裏是有氣的。她向來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從小被寵到大,脾氣是任性了點,當時看不慣蘇杭總是纏着鐘聲,出手給了蘇杭一個耳光,确實是她當時腦袋發熱,意氣用事。齊嬌嬌到現在都還記得這件事,不是因為她當時打了蘇杭,而是因為自己打了蘇杭後,被鐘聲賞了一記窩心腳。她何嘗受到過這種待遇?她記得清楚,當時鐘聲還罵了她一句,原話是:“你他媽有病吧!”
她是有病啊,所以才會惦記了他這麽多年。
鐘聲神色不變:“不是。”
齊嬌嬌卻不依不撓起來:“還說不是,你明明就喜歡過我姐,要不然當初也不會那麽聽她的話。”
鐘聲看了齊嬌嬌一眼,沒等他開口,齊嬌嬌便又說了話:“你可別急着否認!如果你不是喜歡過我姐,為什麽要處處針對鐘訊?還不都是因為我姐嫁的人是鐘訊!”
聽到鐘訊的名字,鐘聲眸光微沉,說:“齊嬌嬌,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太多,把腦子看壞了?”
“是,我腦子壞了,但我起碼不會自己騙自己。你看,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不像你,不知道是真是假。”齊嬌嬌聲音小下去一點,像是在抱怨似的,“你到底還喜不喜歡蘇杭啊?是真的還喜歡她,所以才跟她重新在一起,還是因為她曾經背叛過你,所以想要報複她?”
鐘聲:“你見過哪個人想要報複另一個人,就跟她處對象的?”
齊嬌嬌撇撇嘴:“你自己在盤算些什麽,你自己知道,我可不敢亂說。”她說完又小聲嘀咕:“你要是真的喜歡蘇杭,那鐘訊一定會通過蘇杭來打擊你,她太脆弱了,一定會讓鐘訊有機可趁,那最後受傷害的人就是你。”頓了頓,又說:“要是你不喜歡蘇杭,現在跟她複合只是在找機會報複她當年的背叛,那鐘訊也就不能掐中你的軟肋,最後受傷害的人就是蘇杭。”
嘀咕完,齊嬌嬌睜着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向鐘聲,說:“你說我是希望你喜歡蘇杭的好呢?還是希望你不喜歡蘇杭的好呢?”
鐘聲突然問她:“學過語文沒?”
齊嬌嬌點點頭:“學過,怎麽了?”
鐘聲:“有沒有聽過一個成語,杞人憂天?”
齊嬌嬌知道鐘聲是在指她鹹吃蘿蔔淡操心,笑眯眯:“我語文沒學好。”
鐘聲:“皇帝不急太監急,這個總該知道吧?”
齊嬌嬌死皮賴臉:“阿聲,你要是皇帝,那我心甘情願給你當太監,照顧你一輩子。”
聽她喊他阿聲,鐘聲轉過臉去看向齊嬌嬌,正好迎上她一雙俏皮明亮的眼睛,她此刻笑容明朗,身上那股嬌憨氣倒是有幾分神似當年的蘇杭。
察覺出鐘聲眼神裏透出來的些微異樣,齊嬌嬌笑容愈發明媚起來,說:“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心甘情願地對我好,不是因為對我姐姐的承諾,也不是因為回報我對你的好。”
鐘聲笑出了聲:“你覺得我是那種你對我好,我就會對你好的人?”
齊嬌嬌:“我就是有自信,你會喜歡上我。”
鐘聲沒工夫跟齊嬌嬌啰嗦:“下車。”這是他用完所有耐心前的最後一句話。
其實在接到電話的時候,鐘聲已經料到齊嬌嬌絕不會真的跳橋,為什麽還會出來?他只是在給自己找一個借口,找一個喘氣的空當,避免與蘇杭在那個節骨眼上生出過多言語上的不合。
齊嬌嬌有一句話說得對,他不是以前的鐘聲了,蘇杭也不是以前的蘇杭,陳谷子爛芝麻的事重新撿起來,确實難以再回到當初模樣。
耳邊傳來齊嬌嬌的話:“我再說最後一句就下車。”
鐘聲皺了眉:“說。”
齊嬌嬌笑:“我就是有自信你會喜歡上我,就憑我越來越像當年的蘇杭,而現在的蘇杭卻越來越不像當年的她。當然,我指的是性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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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蘇杭不知道鐘聲什麽時候回來,她沒睡,整個人陷入一種古怪沉思中去。
她認為自己是要跟鐘聲道歉的,畢竟,她不能太過敏感,拿鐘聲去跟靳尋比。
聽到卧室房門被打開的聲音,俞蘇杭循聲望過去,看到鐘聲走了進來,他也看了她一眼,顯然因為之前的談話不慎愉快,故而此刻他臉上沒多少表情。
俞蘇杭起身下床,走來他身邊,為了打破兩人間的怪異僵局,她說了句廢話:“回來了啊。”
鐘聲問:“怎麽還沒睡?”
俞蘇杭這才微微笑了笑,說:“你出去也沒多長時間,我還不想睡。”
兩人默契地誰都沒有提之前那場不歡而散的談話,鐘聲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用尋常語氣問她:“在等我?”
俞蘇杭點點頭,說:“我想跟你談一談。”
鐘聲:“我有點累,有事改天再談吧。”
她本來有很多話想要跟他講,可聽到他的這一句話,她卻突然間什麽話都不想講了,心裏頭起了些微妙的變化,俞蘇杭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恩,那就改天談。”
等改了天,她是不是還真的想談,連她自己都不确定。
正要提醒鐘聲廚房裏還有些粥,誰知擡頭看他,卻見他正用一種帶着細微打量的眼神正在看她,他眸光深暗沉邃,俞蘇杭不太習慣,問:“怎麽了?”
鐘聲唇邊浮起淺淡的笑:“要是以前的你……”話說到一半,他卻又突然不想講了,內心深處泛起一絲無力感,鐘聲在心中郁嘆一氣,說:“沒什麽。”
俞蘇杭聽他講沒什麽,便也沒再追問。
要是換做以前,她要說話,鐘聲就是不想聽,她也非得說個完全,聽到鐘聲話帶敷衍,她是怎麽也要問到底的。
這些都能以前不一樣了。朝花夕拾,拾的究竟還是不是早上的那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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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鐘聲對她的态度漸漸淡了下去,俞蘇杭不是沒察覺到,她甚至不時想起靳尋說的話,他說鐘聲變了,說鐘聲跟她複合是要報複她。
俞蘇杭心裏起了波瀾,她想找鐘聲問清楚,可又怕問不出什麽反倒惹他不悅,更怕問出自己不願意聽到的結果。
猶豫一番,她最終還是選擇逃避。
如果有那麽一天,她跟鐘聲還是要分開,那她無論如何都希望那一天遲一點來臨,哪怕代價是她遍體鱗傷,她也無怨無悔。雖然也會害怕,但畢竟是她虧欠在先,她願意為鐘聲付出多一點。
俞蘇杭心裏有這些想法,故而,即便鐘聲對她的态度不如剛複合那幾天的熱烈,她也只是在心裏失落難受,并不表現出來。
她和鐘聲之間關系的微妙變化令她憂心,但最令她憂心的還是俞奕,俞蘇杭接到方姨電話,說靳尋給俞奕找了一所普通大學,今天一大早就帶俞奕出去了。
俞蘇杭心裏不得不擔心,俞奕患有失語症,在普通大學裏,跟同學交流成問題不說,他的心理問題還沒能完全恢複,跟外界接觸得越多,只會加大受傷害的風險,況且這與外界的接觸還是通過靳尋之手。
害怕俞奕再受到什麽刺激,俞蘇杭早早地從工作室下了班,給靳尋打了一通電話過去。
俞蘇杭人到s大的時候,靳尋正帶着俞奕從學校出來,走的都是北二門,恰巧碰了個照面,見到俞奕跟在靳尋身後,俞蘇杭心裏頭起了一層無名火,一把将俞奕拉到了身後:“靳尋,你有完沒完?”
靳尋微笑看她,說:“我也是為了俞奕好。”
俞蘇杭不想當着俞奕的面跟靳尋對峙,帶着俞奕就要回家,靳尋跟在後面,說:“你又不會開車,我送你們回去。”
俞蘇杭頭也不回:“不必。”
可俞奕卻在這個時候選擇站在靳尋那邊,他跟着靳尋走到停車的地方,先上了靳尋的車,俞蘇杭無法,在原地滞留了一會兒,靳尋笑容款款:“上車吧,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俞蘇杭看他一眼,最後因為拗不過俞奕,只好上了靳尋的車。
将俞奕送回家,俞蘇杭随着靳尋去了小區附近的一家咖啡館。靳尋點了一杯意式咖啡,問俞蘇杭喝什麽,俞蘇杭沒有要點咖啡的意思:“我不是來跟你喝咖啡的。”
靳尋臉上笑容依舊得體,對服務員說:“兩倍意式咖啡,謝謝。”
服務員走後,靳尋說:“自從跟鐘聲複合,你整個人都變了。”
俞蘇杭不想跟他談論自己:“我想跟你談談小奕的事。”
靳尋像是沒聽到她的話,繼續說道:“變得不怕我了。以前的那些顧忌、畏懼,好像都不見了。”
俞蘇杭有些變了臉色,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靳尋笑了一下:“你跟他複合才多長時間?他就那麽讓你有安全感?”他眸色一暗,“有安全感得連說話都變強硬了。”
俞蘇杭:“有什麽事你就沖着我來,別去傷害小奕。”
靳尋并不聊俞蘇杭想聊的事,說的依舊是另一個話題,他唇角勾了一個怪異的弧度,說:“俞蘇杭,你就一點都不怕鐘聲麽?小心從他那裏得到多少安全感,最後被遺棄的時候就會受傷有多嚴重。”
俞蘇杭放在桌子底下的手不自覺握成了拳頭,說:“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靳尋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咖啡端上桌後,靳尋低頭喝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友舌尖蔓延至整個味蕾,他突然開了口:“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如果你跟鐘聲複合,我就毀了俞奕?”
俞蘇杭胸口堵了下,說:“你就那麽恨我,那麽想折磨我?”
“我不想你成為自私的人。”靳尋說,“可你現在卻太自私了。為了一個男人,連自己的親弟弟都不管不顧了。”
他緊盯着她的眼睛,要把她所有細微的情緒變化都瞧清楚,說:“要不要我提醒提醒你?當年你母親臨死前,曾把俞奕托付給你,可你這個當姐姐的卻沒能照顧好他。那三個法國男人,現在可都在中國。”
因為靳尋的一席話,俞蘇杭肩頭微微顫抖起來,強行忍住內心的憤怒,她看着靳尋的眼神像是要殺了他似的,一字一句都仿佛在咒罵:“你還是不是人。”
“我不是人?那三個法國男人才不是人。”靳尋笑了,“當初又不是我指使他們三個輪`奸你弟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