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

? 從舟濟醫院出來，雨已經停了。周顏在路上攔了一輛出租車，坐車回到學校。

今天發生的事不多，信息量有點大。尤其是顧豊寫在本子上的那一長段話，讓周顏的心跟着起起伏伏，像坐了一趟過山車。

她一直以為她将顧豊當成一個體貼入微的兄長，且不止一次感慨，顧豊要是她的親哥哥就好了。可當她換一種想法，真将顧豊擺在親哥哥的位置上，似乎也沒有她設想的美好。周顏想，未來一段時間裏，她可能有得糾結了。

事實上，周顏的糾結沒有持續兩天。随着各個院系的期末考試相繼結束，學校開始放寒假，學生返家，偌大個醫大很快變成空蕩蕩的地方。學校的寝室最多開放一周，再有幾天就要鎖門了。周顏收拾完東西，準備回家。不過在回家之前，她準備再去一趟舟濟醫院看一次顧豊。

顧豊現在吃不了東西，水果買過去也是浪費，周顏想着顧豊的脖子上有傷口，就花了半天時間給顧豊織了一條圍巾。周顏的手工極好，編出來的圍巾不花哨，做工精致看着像外面買來的。其實去外面買一條很方便也不貴，只是比不過自己親手織一條有心意。

顧豊收到圍巾時，眼裏的笑都多了幾分。不過知道周顏要馬上要回C市，多出來的幾分笑意愣是給收了回去。臨走前，顧豊問周顏，暑假跟林嘉怡學的東西還記不記得。周顏沒忘記當初跟着林嘉怡學習武術時，林嘉怡交代她的話。習武貴在持之以恒，所以周顏每天都會花一定的時間打兩遍形意拳。大學學業不重，但是周顏安排的課表時間緊湊，能分配到練武的時間有限，總的來說進步沒有，也沒有将學了三個月的武術還給林嘉怡。

顧豊突然提起林嘉怡，是想她寒假繼續跟着林嘉怡學習嗎？

顧豊在紙上寫道：“習武強身健體，堅持練下去，對你有好處。”

不是讓她跟着林嘉怡在寒假的時候學習武術就好。她一早安排了課表，寒假真的抽不出時間學武。之後，周顏在病房裏坐了半個小時離開了。

也許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周顏竟然在醫大附近的看到了林嘉怡。林嘉怡穿着一件紅色的長大衣，腳穿黑色漆皮長靴，臉上化了妝，頭發做成大波浪卷，披散在肩膀上，讓她整個人看上去既成熟又性.感。周顏以前見到的林嘉怡都是素面朝天，因為習武，從林嘉怡身上感受到的多是英氣，沒想到林嘉怡化了妝以後會這麽有女人味。

站在林嘉怡身邊的是一個四十多的男人，也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麽，林嘉怡兩只手突然交扣環在男人的後頸上，踮起腳親了男人一口。兩人分開後，男人上車離開，林嘉怡往周顏的方向走過來。

周顏心跳得厲害，她記得有一次與林暢聊天，林暢告訴她，林嘉怡一直獨居，沒有結婚。今天她看見的情況表明，林嘉怡和那個男人的關系匪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周顏總覺得和林嘉怡在一起的男人看上去有點面熟。

林嘉怡送走男人後，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周顏，先是一愣，而後笑着走過來和周顏打招呼。

“林教練，好久不見。現在的林教練變得好漂亮。”

“是嗎，謝謝你的誇獎。我們确實好久沒見了，你現在醫大念書吧，有時間上我家裏坐一坐嗎，我家就在附近。林暢一直很想你。”

“好啊，打擾林教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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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怡的房子在附近的折桂園。因為離醫大比較近，附近的房子不是新建的就是有一定年限的老房子，折桂園屬于前者。據說，折桂園的房子一點也不便宜，林嘉怡擁有的房産，周顏知道的就有兩處。一處在C市的秀和苑，一處在醫大附近的折桂園。

林嘉怡的家在五層，房子的面積有一百四十平，三室兩廳的格局。因為家裏只有兩個人，房子顯得特別大。林暢見到周顏和林嘉怡一起出現時，面癱臉上看不出表情變化，轉身去了廚房，不一會兒端來茶水和水果。

“我沒騙你吧，林暢是真的很想你。平時我回來，她能叫我一聲就算好的了，哪像你來了，又是倒茶又是洗水果招待你。我這裏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

“以後常來玩。我現在也不給人做教練，平時有事要忙，沒時間陪林暢，她一個人在家，挺孤單的。”

“林教練有沒有考慮讓林暢找一份工作。”

林暢與周顏同齡，周顏聽林嘉怡說過，初中辍學後，再沒有進過學校門，一直跟着林爸爸在鄉下種地過活，直到林爸爸出去世，姑姑林嘉怡才将林暢從老家接過來。這時候的林暢已經變得沉默寡言，可以好幾天不說一句話。林嘉怡曾考慮讓林暢去讀書，但是沒有學校願意收林暢這個連初中都沒念完的高齡學生。值得慶幸的是，林暢的根骨不錯，适合學武。林嘉怡給人做教練時，都會帶上林暢。不用林暢說，周顏能看出來，林暢很喜歡武術。如果能接觸她感興趣的武術，林暢的性格或許會慢慢變得開朗。

“你有什麽好工作介紹，我到不缺她掙的這幾個錢，她別天天呆在家裏不出門就行。”

林暢坐在一旁聽周顏和林嘉怡說話，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她們讨論的事與她無關。周顏覺得奇怪，明明暑假的時候，林暢還不是現在這個模樣，至少與林嘉怡的相處很自然，不像現在的冷漠。疑惑歸疑惑，周顏沒有問出口。這對姑侄間或許發生了什麽事，才會讓關系變得有些僵硬。

“前段時間，我聽說學校武術團在招武術指導助理。下學期開學的時候，我去問問，看看武術團還招不招人。”學校武術團大三的一個學長正在追周顏宿舍的倪文霞，周顏從旁聽了一耳朵，知道武術團招人的事。

“那就麻煩你了。”林嘉怡從果盤中拿了一個蘋果，遞給周顏。

“林暢，你先回房間，我和周顏有話要說，你過會兒再來找周顏說話。”

林暢看了周顏一眼，猶豫了一會兒，回她的房間去了。

看着這對姑侄之間的相處，周顏心中怪異感越來越深。

“很奇怪為什麽林暢和我之間會變成這個樣子。”林嘉怡笑笑，并不在意。

“其實林暢的媽媽沒有死，只是在她很小的時候，因為嫌棄家裏窮，跟着有錢的老板跑了。林暢的爸爸死後，她媽媽也不知道從哪裏聽到消息，回來找林暢，想将林暢接過去和她一起住。林暢沒了爸爸，親媽又回來找她，就跟着她媽媽一起離開老家去了她媽媽所在的城市。”

林嘉怡喝了一口茶，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她丢下幼小的林暢跟人跑了也就算了，千不該萬不該對林暢動了壞心思，親手将林暢帶進那個肮髒的地方，想毀了林暢。我接到消息，将林暢找回來的時候，她已經變成現在的樣子。”

林暢竟然有這樣一段過去。林嘉怡為什麽要将這件事告訴她，這種事情不應該捂着不讓外人知道嗎？林暢是個女孩子，将來還要嫁人，傳出去了對她會有很大的影響。

“前段時間，我從道館辭職，林暢也跟着我一起回家，自那以後，她就不太跟我說話。她整天一個人呆在家裏，我也不放心，就想她多和同齡人在一起相處。可惜，與林暢交好的同齡人除了你，我真找不出第二個。我原想開年以後帶着林暢去找你，不想今天在大街上遇到你。将你拉到家裏，說了這麽多話，希望你不要介意。”

“怎麽會，我跟林教練學習武術時，林暢很照顧我。現在林暢有事，我能幫上忙，我高興還來不及。”

林嘉怡握住周顏的手，在她手背上輕拍兩下。

“周顏，多謝你。遇到你，有你這樣的朋友，是林暢的福氣。好了，你和林暢說說話，留下在這裏吃午飯，不要推辭，嘗嘗我的手藝。”

周顏應下林嘉怡的邀請，随後離開客廳，走到林暢的房間前敲門。林暢打開門，見來人是周顏，拉着她的手進了房間。

林暢的房間極為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張椅子，外加一架書櫃。書架上擺了寥寥幾本書，美容服飾類的雜志居多，不像林暢喜歡看的書。

“以後別來這裏，她不是好人。”林暢放開周顏的手，突然說道。

周顏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林暢。

“她搶了別人的老公，是壞女人。和那個女人一樣，都是壞人。”

這是周顏從林暢嘴裏，聽過的最長句子。指控，直白簡單，周顏卻聽懂了。她是指林嘉怡，那個女人應該是指林暢的親生母親。

原來她之前看到的和林嘉怡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已有家室，林嘉怡是第三者。林嘉怡與那個男人的關系大約被林暢撞破了，姑侄兩的關系才會鬧得這麽兇。林暢因為曾經的遭遇，讓她對像她親生母親一類的女人十分不喜，沒想到帶她出苦海的姑姑會插足別人的婚姻。也難怪林暢與林嘉怡會鬧僵。

“林暢，你想不想跟我去C市。”周顏沒有閨中密友，平時關系好的，也不會推心置腹。這可能和她凡事習慣親力親為的性格有關。林暢算她同學之外的第一個朋友，周顏不希望林暢過得不開心。

“不去，明年在學校見面。”

知道林暢接受了她的另一個建議，去學校擔任武術協會武術指導助理，周顏很開心，和林暢說了一些在學校裏發生的有趣的事情。周顏輕快的情緒似乎感染了林暢，讓她身上冷硬的氣息漸漸軟下來。

午飯，林嘉怡做了四個菜一個湯。味道一般，但是菜式精致，看起來賞心悅目。

飯後，林暢送周顏離開折桂園回學校。兩人走在校園裏，周顏将校園的各個景點一一給林暢介

紹。到了宿舍樓底下，林暢突然抓住周顏的手。

過了半晌，才低聲說道：“我沒有被人欺負，她是騙你的。”

☆、相處中

? 林暢的話讓周顏很意外，可是從林暢的眼裏，她沒有看到掩飾，只有急切與期盼。林暢肯定希望她能相信她說的話吧。

“我相信你。”

周顏不假思索的信任，打破了林暢長久以來凝固在臉上的堅冰，笑如春風瞬間吹綠原野。林暢生得不錯，只是平時喜歡板着一張臉，這會兒淺淺一笑，讓她整個人都活了。

“周顏，雅雅現在宿舍嗎？我打她手機沒人接聽。”

陽昀的出現，讓林暢臉上的笑成了昙花一現，冰層重新凝固。林暢全身上下再次豎起生人勿近的盔甲。距離醫學院期末考試結束已經過了三天，大部分人都離開學校回家，宿舍裏就剩周顏和孟雅兩個人。陽昀會出現在女生宿舍樓下，周顏一點也不意外，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現在十室九空，要不讓其他人知道孟雅和陽昀的關系，她們都別想清靜了。

“我剛從外面回來，不知道孟雅在不在宿舍。如果沒有出去，那就在。陽醫生要不要上去看看，

女生宿舍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和宿管阿姨說一聲，應該可以上去的。”

“好啊。這是你朋友，要不要一起上去。”陽昀早就注意到周顏身邊的林暢，像只小刺猬，越是滿身倒刺，就越讓人想逗一逗。

林暢警惕看向陽昀，像一只小豹子，随時準備進攻。

“周顏，你的朋友好像對我有誤會。”陽昀第一次遇到将他當成洪水猛獸，随時準備撲倒的人，興致頓起。

“我朋友性格內向，不擅長與人相處，她沒有針對陽醫生的意思。”

“我先走。”林暢說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周顏，餘光瞥向陽昀，滿是防備。仿佛陽昀是什麽可怕的東西，人若遇上了，一不小心就可能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好的，你回去小心點。”

林暢點點頭，臨走時不忘瞪一眼陽昀，除了敵意還有警告。周顏不知林暢為何獨獨針對陽昀，卻不知心思越單純的人，感覺越敏銳。陽昀本就不是他所表現出來的那般随和好相處，即便是顧豊在這裏，不是有前世的記憶在，可能會以為陽昀無害。

林暢離開後，周顏和陽昀去宿管阿姨處說明了情況，陽昀得到允許進入女生宿舍。兩人走到403，發現孟雅不在宿舍，手機放在宿舍裏充電。

“陽醫生要不先進來坐一會兒，孟雅可能下去吃午飯，要一會兒才上來。”

天氣太冷，不好讓陽昀在外面幹等，周顏給陽昀搬了一張椅子，替他倒了一杯熱水。

“這是新買的茶杯，沒用過。”做醫生的，常年混跡在消□□水中，或多或少都有職業病，周顏知道的醫生裏，就有很多人有輕微的潔癖，絕對不和人共用一個水杯。

“謝謝。你有事忙你的，不用招呼我，等雅雅來了，收拾好東西我就走了。”

周顏不當客氣話，她與陽昀不熟，也不是洛絡對陽昀有愛慕的心思，兩人同處一室不假，事實上只見過四次，如果不是有孟雅在，她與陽昀不會有交集，形同陌生人，确實沒什麽話說。周顏說了聲好，自顧自忙活開來。

周崎早幾天前給她打了電話，讓她考試結束後就回家，周顏在學校圖書館查了兩天資料，将考試中遇到的問題與心中的疑惑一一解決，今天又去舟濟醫院探望顧豊，和顧豊說了她要離開學校回家的事，她在A市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再不回家說不過去。周顏今早出門前的打算是，先去舟濟醫院看顧豊，上午将行李收拾好，中午随便吃點東西，下午回C市。因為中途遇到林嘉怡，被拉去林嘉怡家裏吃了一頓飯，行李還沒開始收拾。

陽昀在這裏，不影響周顏收拾為數不多的幾件東西。家裏有衣服，要帶回去的衣服不多，要緊的是她從學校裏借的幾本書，準備寒假的時候在家裏看。

周顏用了半個小時，将行李和桌子收拾好，鋪蓋等陽昀和孟雅離開後，她再收撿。被她收在盒子裏的顧豊送的禮物，也一起放進小拖箱中帶回去。這時候，外出的孟雅還沒有回來。周顏可以離開，卻不好讓陽昀離開宿舍去外面等，也不能将陽昀丢在宿舍裏，只好陪陽昀在宿舍裏一起等孟

雅回來。

枯坐兩看無言，周顏一點不想。她和陽昀都是醫學院的學生，到不是全然沒話說，可周顏不是愛

找話的人，有問題她喜歡查資料自己解決，或者問老師，鮮少會和同學交流，這也是她沒有特別親近的同學和朋友的原因之一。

周顏決定在孟雅回來前練字。寫字需要集中精力，她也不用費心神琢磨和陽昀說什麽不至于冷場。不一會兒，墨香氤氲。周顏寫字進入狀态，渾然忘了身邊還有一個陽昀。

陽昀跟着周顏進來，一直旁觀周顏的一舉一動，發現周顏做事細心，不會讓人覺得被冷待，也不會過分熱情。重要的是她不像醫大其他女孩子那樣，因為他的臉湊上來。人或許有通病，那就是送上門的臭，遠着的香，如周顏這種，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也僅限于此。如果不是有顧豊的原因在，在陽昀眼裏，周顏僅僅是一個長得漂亮，不容易讓人讨厭的醫大學生。

等待的時間裏，周顏寫了兩張大字，孟雅仍舊沒有回來。陽昀沒有離開的意思，周顏只好繼續寫字。之後的一個小時裏，周顏寫了兩張大字，還是不見孟雅蹤影。周顏放下筆，卻發現坐在孟雅桌前的陽昀，手扶着額頭，合眼睡着了。

這樣冷的天，宿舍裏沒有空調，周顏寫字的手凍得冰涼，陽昀雖然穿着大衣，看上去挺薄的，就這麽坐在宿舍裏，身上沒有蓋一點點東西，很容易生病感冒。只是周顏才動，原本閉着眼睛的陽昀立刻睜開眼睛。

“字寫完了。昨天夜裏沒睡好，剛在這裏打了個盹。”陽昀看了看手表，下午三點五十二，他來宿舍有兩個多小時。

“快四點了，我們坐在這裏等了雅雅兩個多小時，雅雅可能又鑽到哪本書裏出不來。”

“還真有可能。”

周顏只想着孟雅可能外出吃午飯沒有回來，卻忘了她有可能鑽圖書館看書去了。學校圖書館和宿舍關門的時間一致，孟雅這個時間還沒有回來，極有可能在泡圖書館。快四點了，萬一又遇上堵車，她可能趕不上最後一趟車，與其匆匆忙忙趕過去，不如明天一早再走。

“耽誤你這麽長時間，真不好意思。你今天要去車站坐車回家吧，我開車送你。”

“不用了，陽醫生。我準備明天一早走，晚上回家挺冷的。”

“如果不是我在這裏睡着了，你也不會等到下午四點。這樣吧，晚上我請你和雅雅吃火鍋，也算是我耽誤你回家的補償。”

冬天吃火鍋，幾個人圍在一起，在滾燙的湯水中燙着菜，能暖到心底。

“好啊，難得表哥肯主動請客，我肯定要去。去之前表哥先檢查下，有沒有帶夠錢。”

孟雅剛從外面回來，就聽到宿舍裏傳來陽昀的聲音，她暗自慶幸，還好周顏在宿舍。上午的時候陽昀打電話過來，說舅舅舅媽要她去家裏住幾天，她爸媽會過來A市看望外婆，到時候再一起回家。孟雅無所謂住哪裏，典型的有書萬事足。中午出門吃午飯前，孟雅還記得陽昀下午會過來接她的事，飯吃到一半，她突然想起借了圖書館的書該還了，就折回宿舍拿了書跑去圖書館還書。結果一看到圖書館的書，就走不動了，直到将一本書看完，才記起陽昀會來接她的事，一探口袋，發現手機沒帶，匆匆趕回宿舍。

“這回帶了足夠的錢，雅雅想吃什麽，随便吃。”陽昀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黑色的錢夾，揚了揚。孟雅見了點點頭，轉身拉住周顏的胳膊，學白相宜的樣子晃了晃周顏的胳膊。

“周顏去吧，去吧。”孟雅平時說話做事比人慢半拍，晃起周顏的胳膊也慢那麽一點點。白相宜

做起來格外順手的動作，到孟雅這裏，配上她那呆呆的表情，透露着一股違和的感覺。

不能回家，周顏晚飯也是要出去吃的，既然陽昀請客，周顏痛快答應。

周崎的電話打過來時，周顏一行人剛開始吃火鍋。銅鍋裏湯汁翻騰，熱氣騰騰往上冒。陽昀帶兩人來的這家店，味道好，人特別多，卻沒有半點嘈雜感。三人坐的地方離門特別近，周崎催她回家的電話，不好當着陽昀和孟雅的面接，周顏離開座位去外面接聽電話。

在外頭站了兩分鐘，和周崎說清拖到明天回的原因，周顏挂斷電話，推門準備進店，不料迎面突然竄出來一個醉酒的年輕男人，差點與周顏撞了個滿懷。周顏險險避開，就見那男人腳步虛浮，搖晃着身體，嘴裏念念有詞地往門外走，沒走兩步就摔倒在地，手撐在地上，爬了兩下都沒有起來，似乎倒在地上睡着了。

天氣寒冷，晚上可能會下雪。如果放任那個人倒在地上一整夜，不凍壞了才怪。周顏走過去，輕輕叫了聲‘先生’，對方沒有半點反應。周顏輕拍兩下年輕人，沒将人叫醒，反被醉酒的年輕人推開。周顏無奈，尋思着進去找陽昀和孟雅幫忙。

這時，一輛車停在火鍋店門前，一個身穿黑色皮衣，畫着濃妝的女子從車上下來。盡管只有兩面之緣，周顏還是認出了來人是顧豊的侄女顧嬌。

☆、回家了

? 這個世界很大，大到許多人終其一生也難以走遍世界的每個角落。同時，這個世界也很小，小到有的人，能一再相遇。比如周顏和顧嬌。

“安旭成，你大晚上的喝什麽酒，喝一點就算了，居然醉倒在大路上。我要不來，你就等着凍死。”

顧嬌一邊抱怨，一邊蹲下身體攙扶醉倒在地上的安旭成。周顏站在一旁，沒有幫一把。顧嬌既然是安旭成的朋友，有顧嬌在，她還是不要插手的好，轉身進了火鍋店，找到她的位置，繼續吃火鍋。剛才的小插曲，很快被周顏丢到腦後。

吃完東西，三人出門。陽昀去地下停車場取車，周顏和孟雅站在火鍋店門口。等待的時間裏，周顏發現，顧嬌幾十分鐘前開來的車還停在火鍋店門口最裏邊的僅剩的一個停車位上沒有離開。車的周圍，人來人往，比較熱鬧。不一會兒，顧嬌打開後車門下車，頭發衣服都有點亂，站在周顏的位置，可以看到燈光的映照下，顧嬌的臉色十分紅潤。顧嬌沒有停留，利索地從前門上車，發動車子飛快駛離店門口，陽昀的車剛好過來了。

将周顏送到宿舍，陽昀開車載着孟雅和行李離開醫大。空蕩蕩的宿舍剩下周顏一個人。六層宿舍樓，亮燈的地方只有403宿舍和宿管阿姨住的地方。

孟雅走了，宿舍裏剩下周顏一個人，突然間顯得特別大。晚上吃火鍋，身上沾了一股子火鍋味，周顏洗了個澡。頭發幹的時間裏，周顏拿了一本書，坐在床上看。

手機信息響起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宿舍裏顯得特別大。是顧豊發來的短信，問周顏睡沒睡，家裏舒不舒服。

周顏飛快回了一條信息，告訴顧豊，因為突然有事，她今天沒有回家，還在學校的宿舍裏呆着。信息剛發出去，顧豊立刻回過來一條短信，問周顏一個人在宿舍害怕與否。仿佛擔心周顏膽子不夠大，顧豊又補充發來一條短信，安慰周顏說，學校裏平時流傳的靈異故事都是假的，讓周顏不要去想那些故事。

顧豊不說還好，一說反叫周顏憑空生出一股說不清的詭異感。周顏平時學習的時間都不夠用，聽學校裏的學生八卦靈異故事的時候很少，也就有一回，白相宜非要拉着周顏講故事，就聽了一個關于醫學院解剖室鬧鬼的故事。周顏當時全作玩笑聽了，也沒在意，今天她一人住在宿舍裏，整棟宿舍樓找不出第三個人，對面的宿舍漆黑一片，外頭風聲大作，将窗子吹得啪啪響。

聽着外頭風低低的嗚咽聲，周顏忽然覺得氣溫比剛才冷了許多，緊了緊蓋在身上的被子，強迫自己不去想亂七八糟的事，努力看書，試圖平複心情。

電話鈴聲陡然響起，周顏吓了一跳，心髒撲通撲通亂跳，仿佛要從胸腔中跳出來。周顏拍了拍胸口，長籲一口氣，按下接聽鍵。

“喂，顧大哥。”周顏抓緊手機，聲音不自覺透露出緊張的情緒。

“周顏，別害怕。剛才你沒有回信息，我已經叫了我的助理付闵來接你。你穿好衣服，他半個小

時後到醫大。”

周顏顧不得多想，恐懼一起，她真的有些心神不寧。與其一個人呆在宿舍，不如聽從顧豊的安排。

付闵來的速度比顧豊說的半個小時還要快。陌生的號碼出現在手機屏幕上時，周顏立刻接通了電話。确定是顧豊派來接她的付闵，周顏關好水電，鎖好門飛快跑下樓。

顧豊的助理付闵是一個留着板寸頭的年輕人，二十三歲左右，國字臉，看上去有點嚴肅。兩人全程無交流，直到付闵将車停在舟濟醫院顧豊住的病房樓下。

周顏是帶着小拖箱過來的，今天晚上這一吓，讓她對宿舍暫時産生了心理陰影。付闵拎着拖箱，

将周顏送到病房裏，放下手中的行李箱，請示完顧豊後，立刻離開。顧豊病床旁邊的陪護床似乎被人整理過，周顏今晚睡這裏。

“顧大哥，我又來打擾你了。”周顏挺不好意思的，大晚上的因為她害怕，還麻煩顧豊叫付闵過來接她。或許是受了驚吓，周顏完全忘了，她之所以害怕，是因為顧豊一條短信惹的禍。

“櫃子裏有吹風機，将頭發吹幹再睡覺。”

周顏的頭發沒有幹，沒綁起來。如瀑的黑色秀發披散在肩，像上好的黑色綢緞，顧豊覺得他的手又癢了。還好他躺在床上，正在輸液，動一下牽扯到傷口，疼痛拉回了他的理智。

周顏找到吹風機，用了十分鐘，将半幹的頭發吹幹，時間已是晚上十點之後。

“困了吧，明天坐車回C市，去你家要換車，早點休息。”

“好。”周顏說完，就見顧豊将病房裏的大燈關了，只留床頭藍光燈照明。周顏舒了一口氣。來的時候，只想着她不願意一個人呆在宿舍，能見到顧豊這個熟人再好不過。等到了舟濟醫院的病房，明白這一晚上她要和顧豊同處一室，周顏的擰巴勁又犯了。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遇到和顧豊有關的事，周顏總愛瞻前顧後，沒有一點果決的樣子。

快速脫了衣服，周顏鑽進被子裏，聞着消毒水的味道，很快進入夢鄉。藍光燈下，原本合眼睡覺的顧豊睜開眼睛，注視着對床呼吸平和的周顏，唇角勾起一絲笑容。

第二天，周顏起了個大早。她醒的時候，護士正在給顧豊換藥。

“顧大哥早上好。”

顧豊做了個‘早上好’的嘴型，沖周顏眨眨眼。周顏輕輕一笑，起床洗漱出來後，護士已經離開，一份早餐被放在顧豊床前。

顧豊現在不能吃東西，靠輸液補充營養。送來的這份早餐是給周顏的。周顏吃完早餐，顧豊告訴她，付闵已經在路上，再有四十分鐘過來舟濟醫院，送周顏去汽車站。臨走前，顧豊叫住周顏，讓她一路小心。周顏覺得顧豊可能又什麽話要說，臨出口不知道什麽原因又将話收了回去。若問周顏怎會有這種想法，周顏不是很清楚，或許可用‘直覺’二字形容。

上午十一點二十一分，周顏到家。時隔小半年，周顏終于回到了家裏，熟悉感撲面而來。周崎在上課，家裏沒有人，客廳房間整整齊齊的，一看就是提前收拾過。周顏将帶回來的書放在床頭，衣服收進衣櫃裏，而那個安安靜靜躺在小拖箱底的收着顧豊送她禮物的盒子，被周顏拿出來，放到了抽屜裏。

抽屜合上的瞬間，周顏拉開抽屜，取出放在小盒子裏的手鏈，重新戴在手腕上，銀光一閃一閃。周顏忽然明白了，在舟濟醫院時，顧豊時不時看她的手腕，臨走前的欲言又止，其實是想她戴上這一條之前被她取下來的手鏈。

晚上周崎回家後，有飯菜的香味從廚房傳來，周顏聽到開門的聲音，連忙從廚房出來。

“回來了，快把書包放下，洗手準備吃飯。”周顏笑盈盈的。周崎因為期末考試将近，有三周時間沒過去A市，比起之前每周見一次面，周顏覺得三周時間格外漫長。

飯桌上，周崎說起部分大學自主招生的事。周崎中意的A市交通大學信息技術工程學院就有外招名額，周崎想要報考的計算機專業就在其中。周崎決定參加明年春季交大的招生考試。如果考試通過了，周崎不打算參加夏季高考，提前去A市。

周顏聽了也覺得好，周崎這一年來跟着盧方城學習計算機編程，已經達到一定的水準。周顏不懂計算機專業知識，平時也不愛玩電腦，可她知道盧方城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周崎能得到盧方城的誇獎，可見學得不錯。

周崎一直在A市和C市之間奔波，如果能早點拿到交大的錄取通知書，明年上半年就能過來A市。省去兩頭跑的麻煩，還能利用多出的半年時間做他想做的事。退一步講，周崎此次拿不到交大的錄取通知書，也不耽誤他回學校繼續念書，參加高考。周顏相信，不分早晚，周崎一定能達到他的目标，進入A市交通大學信息技術工程學院。

所以期末考試過後，周崎的學習一點也沒有松懈下來，因為要準備明年交大的春季招生考試，周崎每天泡在電腦和試卷裏。周顏也不得空閑，寒假課表安排得緊，與周崎相比，自主性強一些，壓力小了許多。

姐弟兩閉門讀書，連大年夜那天晚上也沒閑着。別人家是一家團聚在電視機前看春晚，姐弟兩則是一個捧着書，一個坐在電腦前，飛快地敲打鍵盤。兩個人的忙碌生活一直持續到周顏的寒假結束返校。

三月中旬，交大的春季高考開始了。周崎的名字一早報到交大的招生辦，而周崎本人也在考試的前兩天來到A市。這兩天，周顏準備放下手頭的事，專心陪周崎考試，被周崎拒絕，理由是有周顏在旁邊看着，他會緊張。萬一他要因為緊張沒考過，就是周顏的過錯。

周顏聽了周崎的神邏輯，無語得很。轉念一想，周崎不想讓她陪考，她不去就是。周崎努力過，争取過，能不能從兩千多人中拿到進入交大信息技術工程學院的名額，也沒那麽重要。畢竟還有夏季高考在。

心态變了，周顏整個人放松下來，直到周崎考試結束，周顏也沒問過周崎感覺怎麽樣。兩天後，周崎接到了交大的複試通知。

☆、要置業

? 參加複試這一天，是下了一周陰雨後難得的大晴天。季春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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