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1)

樓夢》,她懷疑是給顧豊送書過來的人拿錯了讀本,否則怎麽會在一堆財經讀物中翻出一本古典文學作品。

給人讀書講故事這事,周顏有許久不曾做過。她人生中的第一個聽衆是周崎,可惜在周崎九歲生日過了以後,周崎就不肯再聽她講故事。

周顏的聲線清越輕柔,聽起來十分舒服。人長得好,學習好,脾性好,聲音好,周顏看上去沒有缺點,顧豊卻知道,擁有一副好嗓子的周顏是個五音不全的音癡。

“周顏,你讀書好聽,哼的歌一定很好聽,可以給我哼一首曲子嗎。”

周顏收聲,詫異地看向顧豊。唱歌這種事,不比讀書,一般人都不會貿貿然提這種要求的。

“我不會唱歌,顧大哥。”周顏想也沒想,拒絕了顧豊的提議。

“所以讓你哼一首曲子。”顧豊似乎聽不懂周顏的拒絕。

是不是生病的人都愛耍小性子?周顏覺得躺在病床上的顧豊有點不講理。她都已經拒絕了,明明确确拒絕了他,顧豊還堅持要她哼歌。哼不是唱,那也是歌。周顏從小學開始,音樂考試成績,拿到的從來都是友情及格分。

“我不會哼歌,真的。”

顧豊不說話,就那麽認真地看着周顏,看得她雙頰緋紅,不安地低下了頭。

“我五音不全,是真的不會唱歌。”

周顏微囧,好像面對的不是顧豊,而是小時候每次站在臺上唱歌時,底下一群小朋友在哈哈大笑的情景。

“那我也想聽。”

顧豊不依不饒,周顏真的懷疑他吃錯了藥。瞪大眼睛直勾勾地與之對視,仿佛要從顧豊的眼睛裏看出其他含義。一分鐘以後,周顏嘆氣。她除了從裏面找到了‘想聽歌’三個字,沒有找到多餘的東西。

周顏有點無奈,顧豊也就生個病,怎麽就學會了無理取鬧。

唱歌?周顏真不願意,這就是個噩夢。不唱吧,顧豊眼巴巴地等着,仿佛她拒絕他的要求,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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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字,拖!周顏決定拖到護士過來,她就解脫了。可是顧豊不肯給她機會。

“我唱歌給你聽好嗎?”

周顏聞言擡起頭,表情頗為吃驚,還好她記得顧豊不能多說話,當即搖頭拒絕。

“顧大哥,你如果不想聽我讀書,我給你說說我這兩月的學習生活怎麽樣。”

顧豊這一次沒有反對,周顏長舒一口氣。心道,病人果然任性。

周顏的學習生活沒什麽可說的,說來說去都是她學了哪些東西,換一個人聽,必定覺得索然無味。顧豊不同,他想要知道周顏的一切,聽周顏描繪樸實無華的三點一線式學習生活時,顧豊覺得心跟着平靜下來,脖子上的傷口也不那麽疼了。

其實他也不想說話,每說一個字,傷口就痛一分。可是現在有周顏坐在他旁邊和他講她的生活點滴,顧豊覺得,再痛也值得。

周顏肯定不知道,她的心像水,軟時像一股清流,融入人心田,讓人舒服萬分。硬時可比鋼刀,刀刀刮骨。顧豊不想嘗鋼刀的味道,他更享受那一份輕柔。

齊老和顧豊的主治醫生白歷坤進來時,病房裏氣氛融洽。顧豊面帶微笑聽周顏說話,女孩的聲音像一陣輕柔的風,吹得人心神舒暢。

☆、拜師前

? 白歷坤的醫學啓蒙老師是齊老,算齊老的半個弟子。不過白歷坤後來上學念的是西醫,因為他的性子更适合拿手術刀。齊老擅長中醫,并不排斥西醫。拿手術刀是白歷坤興趣所在,能在喜歡的領域發揮所長,中醫也罷,西醫也好,能治病救人都是好事。

白歷坤轉行學西醫,齊老大力支持,甚至在白歷坤的父母阻止他學西醫時,出面勸說,讓白歷坤很感謝齊老的相助之恩。白歷坤雖然不是齊老的正式弟子,一直以弟子自居。所以在齊老邀請他來舟濟醫院擔任醫生時,白歷坤二話不說,從原來的醫院辭職,來到這一所新建不久的醫院任職。

白歷坤在國內名氣不小,因為他的到來,讓舟濟醫院的名聲頓時上了幾層,不少患者慕名而來。此次顧豊的手術,也是白歷坤親自主刀。

齊老平時很少來舟濟醫院,昨天接到齊老會來舟濟醫院看顧豊的電話,白歷坤特意收拾了一番。因為平時工作忙,白歷坤很少去齊老家裏拜訪老人,這次齊老來醫院,白歷坤自然要鄭重以待。

齊老剛到舟濟醫院,白歷坤就親自去醫院外迎接。齊老也不去辦公室休息,直接上病房裏看顧豊。說是顧豊要給他介紹一個學醫的好苗子,讓齊老來看看。齊老和顧豊的關系,白歷坤略知一二,換一個人肯定不會和齊老這樣随便說話,顧豊不一樣。因為顧豊母親的關系,齊老對顧豊這個後輩疼愛有加,否則也不會用手裏的人脈關系,為顧豊成立舟濟醫院鋪路。僅憑顧豊一句話,齊老就特意過來醫院,齊老看重顧豊的程度可見一斑。

一行人推開病房門,就見屋內顧豊神色溫柔,耐心聽周顏說話。聽到房門處的動靜,周顏回頭,立刻站起來。雖然不認識人,周顏也知道,這一行人中肯定有顧豊說的主治醫生。

老者頭發斑白,年紀不小了,雖然穿着白大褂,周顏猜測,給顧豊做手術的應該不是老者。旁邊站着的對老者神色恭敬的中年醫生到像顧豊的主治醫生。

“豊小子好些了沒,受罪了吧,早聽我的喝藥,能遭這份罪。活該。”

齊老坐在病床前,食指與中指已搭在顧豊的沒有輸液的手臂上。周顏一看便知,這是中醫裏最常用的診脈。老者和顧豊言談親近,讓周顏想起顧豊曾和她提到的中醫大家齊老。周顏心跳漏了一拍,在胸腔中跳動的速度不自覺加快。

“勞煩叔祖父跑一趟。”

“別說話,還想不想康複了。”齊老揮揮手,制止顧豊說話。

“好好養着,在床上躺一個月,保管你沒事。”齊老說完,收回手。白歷坤例行公事,上前查看顧豊的情況。齊老是白歷坤尊敬的長者,但是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規矩,他來顧豊的病房不查看顧豊的術後情況,就是失職。确如齊老所說,顧豊的康複情況不錯,不出意外,少則二十天,多則一月就能出院。

“手術後身體各項機能正常,顧總想要出院的心願要不了多久就能實現。”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白歷坤的話聽到周顏耳朵裏就不是那麽一回事。

“豊小子,你說有一個學醫的好苗子要介紹給我,難不成說的是這個女娃娃?”

顧豊點頭,示意周顏和齊老打招呼。顧豊一片心意,在病床上都不忘安排她和齊老見面,周顏要因為之前的事推脫,就太不識好歹。

“齊老您好,我叫周顏,是A市醫科大學的大一學生。”

周顏壓制住激動的情緒,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與齊老交流。自從顧豊提過要将她薦引給齊老認識,周顏特意翻閱了與齊老相關的資料,因為齊老不愛拍照,所以紙質書和網絡上都沒有老人的照片,但是齊老在醫學上的成就很大。

齊老獨創的回形三十六針曾讓癱瘓在床二十多年的人重新站起來,獨立行走。成功将腦部嚴重受損的植物人喚醒。創造了數個醫學史上的奇跡。齊老絕對是國內醫學界的泰山北鬥,每每瞻仰齊老在醫學上取得的成就,都會讓周顏生出一種難以望其項背的感覺。

不過,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卻沒有後人,在齊老五十三歲那年,獨子齊彥攜妻兒外出,遭遇不幸罹難。齊老的妻子受不了兒孫媳婦離世,重擊之下沒過半年就撒手人寰。家人過世後,齊老漸漸淡出醫學界,但是他曾取得的成就卻是無人能掩蓋得了的。齊老現今八十三歲,看上去也就六十歲出頭,可見中醫養生手段頗佳。

周顏見到了崇敬的長輩,心中激動無法言喻,唯有斂神屏息靜候長輩訓導。

“小姑娘很緊張,別害怕,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跟我說說,你學中醫多長時間了,學了那些內容。”

齊老算不上平易近人,因為有顧豊的面子在,到也沒有為難周顏。說話時也好聲好氣,到叫白歷坤多看了周顏兩眼。

“上大學以後才開始接觸中醫,學校裏安排的中醫基礎理論、經絡腧穴學、中藥學、醫古文等基礎課程都已經學了。我平時喜歡翻閱資料,中醫名著《本草綱目》、《千金方》、《黃帝內經》都讀過,可以背誦。”

“哦,那還不錯。”

齊老随意抽查了幾道題目考查周顏,顧豊不懂醫學知識,只聽齊老和周顏之間一問一答,娴熟流暢,再看齊老的表情,就知道周顏入了齊老的眼。等知道周顏能寫得一筆好字,還能畫畫時,齊老面上滿意的神色越發自然。不過躺在床.上的顧豊接到了來自齊老的好幾記眼刀子。

現在肯沉下心背誦枯燥無味的醫學典籍的年輕人不多,從與周顏的交流中,齊老判斷周顏心性不錯。初見他,看得出來小姑娘很緊張,但是随着他問題的深入,小姑娘不但沒有怯場,反倒将他提出的一些問題全部回答出來,可見基礎功紮實。人老了,最不喜歡的是那些憑嘴皮子耍花腔的人,周顏雖然是顧豊介紹的,各方面确實不錯。不過要他僅憑一面就下決定收周顏為徒,太倉促。

齊老活了八十三年,經歷過背叛、喪子之痛、夫妻生死別離之苦,早已經看淡一切。他雖然可惜衣缽無人傳承,卻不會因此胡亂收徒。禍害收一個就夠了,偏他一連收了三個。齊老本已歇了收徒的心思,今天答應顧豊過來看看,應付的心思居多。沒想到在病房裏見了周顏,到叫他生出考量的心思,這也是一種緣分。小姑娘要能達到他的要求,收她做最後一名入室弟子也不是不可以。

“小姑娘,有時間多和豊小子過來看看我。”

周顏聽了眼睛一亮。顧豊說齊老脾氣古怪,看人不順眼根本不會多接觸。現在齊老這麽說了,是不是表示齊老對她還算滿意?周顏臉上的笑容抑制不住。高興歸高興,周顏沒忘了,齊老說讓她和顧豊一起過來。看到顧豊點頭,周顏心裏既高興又歉疚。總感覺她有利用顧豊的嫌疑,明明說好要和顧豊保持距離,結果因為想拜訪齊老,又眼巴巴跑過來找顧豊,周顏心裏瞬間留下了一個疙瘩。

齊老幾人剛走,顧豊就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在原來的位置上,告訴她有話要和她說。

“周顏,你是不是覺得通過我接觸齊老,是在利用我。”

顧豊好像周顏肚子裏的應聲蟲,她想什麽都逃不過他的眼。被顧豊道破心思,周顏沒有尴尬,反到松了一口氣。她心裏卻是這樣想的,自從顧豊坦白對她有不一樣的感情以來,周顏一直在回避顧豊,甚至應對顧豊發來的短信,都有些小心翼翼的态度。她不想因為顧豊的單方面付出就答應做顧豊的女朋友,也不想用過激的言辭傷害顧豊,所以她一直與顧豊保持适當的距離,讓顧豊知

難而退。

兩月餘不見,周顏也曾産生過顧豊可能已經放棄她的錯覺,但直覺告訴她,顧豊不是輕易放棄的人。她到昨天才知道,顧豊不是不想來見她,而是生病住院,不能來醫大。那一刻,周顏的心情是複雜的。今天在病房中,顧豊與她耍賴,她生出無奈的同時,竟也縱容顧豊耍賴。要知道她面對其他人的糾纏,從來都是不假辭色,除了周崎。或許是她太想有一個像以前無微不至照顧她的顧豊一樣的大哥。周顏将這種感覺解釋為移情。

“顧大哥,對不起。齊老走之前才交代你不要說話,因為我的原因,你又開口了。你有什麽話都寫在這個本子上吧,這樣就不用說出口。”

顧豊點頭,拿起筆在周顏遞過來的本子上刷刷寫起來。

“你不要愧疚,我做這一切,只想讓你開心一點。你可能沒辦法像以前一樣心無芥蒂地接受我的安排,我以後做任何決定都會提前征求你的意見。你可以和之前一樣生活,別将我對你的感情當成包袱背在身上。如果不是那個意外,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直到你覺得時機成熟,能夠接受一份感情的時候再表明心意。現在這份表白提前了,你選擇不接受,我能理解,卻不希望你在我面前說話做事都要小心翼翼的。見到這樣的你,讓我覺得很難受。”

顧豊停下筆,指了指自己的心髒,沒有與周顏對視。周顏的心微微一顫,她從來不知道,顧豊會将她的心思看得這麽清。那他在小心顧及她的感受小心靠近時,又要考慮多少事?

想到這裏,周顏的心微酸。顧豊提筆再一次寫道:“你遲早要面對感情問題,現在感情對于你來說,來得早了一點,但是時間能證明一切。假如再過五年,你仍然無法對我動心,就證明我真的不适合你。可是萬一你對我動心了,我們也不用錯過最美的時光,将它變成遺憾。”

“你對我并不是全無感覺,否則也不會容我靠近你。周顏,好好想想,默許我的存在,其實不是

一件困難的事。”

周顏沉默片刻,顧豊前面的話不足以撼動她的決定,最後一句卻是說對了。她對顧豊并不是全無感覺,只是那感覺到底是什麽,她現在似乎不能确定了。

“顧大哥,再給我一段時間,讓我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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