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廖家在很多城市都有住處,原本廖頌是打算先帶李飛舟到更安全的大城市裏待一段時間,但現在情況緊急,于是他到了最近的一座城市就立刻帶李飛舟去了醫院。
他們被城外埋伏的幾個敵人用炮彈偷襲,不過周圍的軍隊聽到響聲後很快就過來了,而廖頌也立刻帶李飛舟撤離了。
實際上他自己也受了很重的傷,五髒六腑都在碎裂般的擠壓着,鮮血從喉頭止不住的想要湧出來,但他還是強行咽了下去,冷靜的吩咐司機去最近的醫院。
李飛舟就在他的懷裏躺着,身上沒有致命的傷痕,但是頭上的鮮血流的觸目驚心,臉色蒼白的好像随時都會消失似的。
這是第二次,廖頌生出了會失去他的恐懼。
到了醫院後,他确定李飛舟已經被送入手術室了才疲倦的倒了下去,再醒過來時身上多處都纏了厚厚的繃帶,他卻堅持要去看李飛舟。
來到病房後卻見醫生和護士還在面容嚴肅的為昏迷的李飛舟做着檢查,廖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尾音在微微的顫抖。
“他怎麽了?”
醫生示意他去了自己的辦公室,然後解釋說李飛舟的頭部遭受意外重創,檢測顯示沒有太大的問題,但是一處淤血壓迫到神經可能會引起未知的後果。
廖頌的心墜下去又提了起來,他已經在心裏做了最壞的思想準備,每天都親自陪在李飛舟的病床邊照顧,既希望他能盡快醒過來,又怕他醒過來會出現更壞的情況。
三天後的傍晚他接到了沈淇然打過來的電話,于是去走廊裏接了才回來。
他把發生過的事情都告訴了沈淇然,對方焦灼萬分,但一時難以從軍隊脫身過來,于是拜托他照顧好李飛舟。
這樣說的好像李飛舟是他所屬的一樣,廖頌聽的很不快,但皺了皺眉頭還是沒和他在電話裏吵起來。
挂斷電話推開病房的門,他下意識瞥了床上一眼,卻見原本昏迷不醒的人已經醒了過來,正站在病房角落裏目光警惕的看着他,在他一進門的時候就立刻聲音緊繃的問。
“你是誰?”
他穿着藍白條紋的病號服,身形瘦削單薄,微微彎着身子,原本紮在手背上輸液的針頭被他抽出來當作武器握在了掌心裏,還冒着血珠的尖銳一頭對着廖頌的方向。
是很直白的攻擊動作。
只有廖頌表現出一絲惡意,他就會毫不猶豫的把枕頭紮進他的脖子裏。
本來他的臉上就沒有多少肉,這幾天昏迷着又瘦了一些,便愈加顯得眼瞳漆黑,微微睜大眼的時候,黑白分明的眼眸裏帶着一絲少年的天真與尖銳。
可他以前向來都是将所有情緒盡力克制住的冷靜姿态,是會在心裏憎恨着卻露出笑容的狡猾模樣,現在渾身的緊張與排斥,甚至是難掩的焦灼與不安卻一眼可見。
剎那間,廖頌的腦海裏掠過了一絲異樣,而李飛舟陌生的目光又讓他飛快的冒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李飛舟失憶了。
但他的目光立刻就被李飛舟滴血的手背吸引了,頓時舉起兩只手往後退了退,然後露出了生平最溫和的笑容,誠懇的說。
“你不記得我了?我是廖頌,不是壞人。先叫醫生進來幫你處理行嗎?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我就站在這裏不動。”
他習慣在任何人面前都表露出一副輕浮散漫的模樣,現在卻全都收斂了起來,在心疼之餘也竭力壓着一絲慶幸的竊喜。
如果李飛舟失憶了,那他們是不是就可以重新開始了?
沒有交易與交纏,沒有一開始就劃分清楚的界限,他們重新開始認識。
李飛舟望着他的戒備目光裏多了一絲茫然,這時的他到底還是太年輕,在廖頌善意的笑容下明顯猶豫了,但依然攥着針頭沒有松,也沒立刻答應。
他抿了抿唇,然後難掩不安的低聲問。
“先生呢?”
“先生?”
廖頌比他更茫然,幾秒後他在李飛舟如同尋找庇佑的渴盼目光中猛然想了起來。
當時他答應幫李飛舟之後就去調查了他和沈甫的事情,雖然他并不知道兩人平時的稱呼,但李飛舟口中的“先生”,能讓他流露出依賴的“先生”,只可能是沈甫。
他似乎知道李飛舟此刻的記憶停留在哪裏了。
廖頌的笑意僵了僵,收起來後又重新笑了,望着他說。
“先生最近出門了,所以托我照顧你一段時間,你忘了嗎?”
李飛舟遲疑的看着他,眼睫顫了顫,然後有些不高興的小聲嘟囔着。
“可是,先生不會丢下我的。”
但他好像對自己說的話也不是完全肯定,于是自己沉默了幾秒後又追問道。
“那先生什麽時候才會回來接我?”
迎着他消退了一些戒備的目光,廖頌捏了捏口袋裏的泡泡糖,然後掏出來一個塞進了嘴裏,才繼續帶着笑容回答說。
“不知道,也許一個月吧。”
這個泡泡糖是檸檬味的,酸意逐漸在口腔裏泛濫,連舌頭都被酸的遲鈍了幾秒才能如常的說話,補充道。
“其它的事一會兒再問,先叫醫生進來好不好?”
征詢的語氣真誠的讓李飛舟有些迷惑,他的印象裏只有頤指氣使的親戚們和不容置疑的沈甫,從來沒有人會這樣耐心的,認真的問他的意見。
而且眼前這個人明明是優質alpha,對待他一個劣質的态度和他見過的那些都不一樣。
于是他猶豫了一會兒,才終于點點頭。
醫生進來檢查的時候廖頌果真立在原地沒動,一邊隔着一群穿着白大褂的醫護人員盯着有些不安的李飛舟,一邊出神的吐着一個一個檸檬味的泡泡。
等做好檢查其他人都退出去了之後,廖頌拉了一把椅子在他病床兩米外的地方坐下,然後翹着二郎腿,神态輕松又自然。
“你之前在我家不小心撞到頭,所以有些事記不清了。我再重新介紹一下,我叫廖頌。”
他以為李飛舟會問自己很多問題,但對方只是掃了一眼寬敞的豪華病房,然後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問。
“所以在先生來接我之前,我跟着你住嗎?”
等廖頌點了點頭之後,他簡短的回答說。
“我知道了。”
這下反而是廖頌看着他怔住了,不由得反問道。
“你不問其它的問題嗎?比如...沈甫他到底去了哪裏?我的家在哪裏?”
李飛舟看了他一眼,然後搖了搖頭。
“不用了。”
他不知道沈甫為什麽不在這裏,但是廖頌看起來并不會為難他,而且看起來也很有錢。
有的吃,有的住,無論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在醫院住了兩天之後李飛舟就跟着廖頌回家了,廖頌瞞下來了他失憶的事情,只告訴沈淇然說他恢複如常了,再過一段時間就回軍隊。
沈淇然不想讓李飛舟知道自己在背後關注他,于是也沒有求證,就這樣相信了他的話。
廖頌在這座城市找了一處廖家的房産,不過他特意沒有找豪華卻空曠的別墅,而是找了離繁華街道不遠的公寓。
搬進來之前他提前一天來公寓裏檢查,把每個屋子都逛了一遍,然後把不滿意的部分讓他人連夜換了。
他從來沒有這樣看重過一個房子的構造,但是現在李飛舟不記得了,什麽都不記得了,所以他有了一個機會可以精心營造和李飛舟的每一次相處。
就算日後他恢複記憶了,對于這一切棄如敝履,但對于廖頌來說,這可能是他和李飛舟最溫情的一段日子了。
因為他知道,在意外發生前自己就算說出了完整的話,懇求李飛舟給自己一個機會,但他也不會答應自己的。
李飛舟就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