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調酒師送來了新調的酒,推到了李飛舟面前,然後在後者對他笑起來的一瞬間恍了恍神,才有些尴尬的走遠了些。

新的酒是水紅色的液體,晶瑩剔透,剛喝到嘴裏就燒的感官都刺激的跳動了起來,回味後卻又有一股清甜彌漫開來。

“你覺得我會開心嗎?還是說,你覺得我會回到他的身邊?”

好似只是随口問出來的話令淩靖沉默了良久。

他沉思了許久,然後慢慢的回答說。

“我不知道,這是你的選擇。”

李飛舟點了點頭,重複說。

“我的選擇,的确是我的選擇。”

“但是為什麽要選擇呢?”

他百無聊賴的晃動着細細的杯腳,裏面盛着的液體也随之搖晃着,但控制在要灑出來的力度下,只在淺淺的杯口裏起伏着。

平靜的聲音也染上了一點醉醺醺的酒意,聽起來像是被包裹上了無數斑斓的色彩,一時間令淩靖目眩神迷,聽不清楚他到底是什麽語氣。

“我做過很多選擇,選擇走向沈甫,選擇逃離他,選擇依附廖頌,選擇攀上沈淇然,還有後來,我也選擇和你做交易。”

最後一句輕飄飄的話令淩靖的心驟然收緊了,他擡起眼,無聲的盯着李飛舟。

曾經在海面上迎過無數雲霧水汽,也見過無數血色飛煙的深沉眼眸在這樣僻靜迷醉的酒吧裏,恢複了一點點的煙火氣息。

他的心也落在了這一片破碎搖晃的液體裏,等着李飛舟繼續說話。

而李飛舟說完後安靜了很久,忽然朝他伸出手,像是孩子在提前偷窺成人社會裏的樂趣,尾音都壓了下來。

“還有煙嗎?”

淩靖怔住了,目光依舊盯着他,然後從兜裏掏出自己随身攜帶的煙盒和打火機,放到了他的手裏。

李飛舟抽出一支點燃了,咬在嘴裏。

以前只有淩靖讓他抽着自己的幾口,所以他并不是很熟練,吸了一口後拿走,低聲咳嗽了幾下,又含進了嘴裏。

白皙的臉頰浮出了一層很淺的紅,似乎是酒意終于上頭,也可能是剛才咳嗽嗆的,這讓他突然多了一絲活色生香的人氣,好像深夜的寒星墜落到了人間煙火裏。

他咬着煙,看着淩靖,聲音舒緩的說。

“我不想再做選擇了,現在的生活,也不需要我再選擇。”

淩靖窒了窒,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和他漆黑的眼眸靜靜對視的剎那間,腦海裏突然有一陣電流激起了他渾身的雞皮疙瘩。

白光驟然亮起,所有的一切都無處遁形。

他脫口而出,聲音都不自覺揚高了一些。

“你...”

你想起來了?

餘下的話啞在了喉嚨,而他也倏忽冷靜了下來。

李飛舟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他恢複了記憶卻沒有聲張,也許其他人察覺到了,或是沒有,但無論如何,現在的确已經算是最好的局面了。

沒有人願意捅破這層薄如蟬翼的紙,他們彼此心照不宣的維持着表面上的平靜,然後試圖用滿心期待的未來一寸寸修補過去的裂紋。

淩靖想,的确如此,人總是要往前走的。

李飛舟是,他們是。

他也是。

他笑了起來,端起酒杯碰了碰李飛舟手裏的那杯,清脆的碰撞聲仿佛有什麽碎裂了,又用新的形态迅速重組着。

“明天我就要走了,保重。”

李飛舟斜倚着吧臺,手肘支在深色的吧臺桌上,姿态閑适又散漫,白皙的指節勾着透明的杯腳,連指甲都透着幹淨淺淡的粉色。

聽到淩靖說的話後,他把煙夾在了手裏,端起酒杯也回碰了一下,然後什麽都沒說,一飲而盡。

咕嚕咕嚕滾動的細微聲響還沒有停止,李飛舟就已經突然探身而來,夾着煙頭的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柔軟的嘴唇貼着他的側臉。

“最後一個夜晚,要放松一下嗎?”

淩靖驟然一僵,不敢置信的猝然回頭,緊緊盯着他。

他們近在咫尺,呼吸都暧昧的交纏着。

李飛舟可能是真的醉了,臉上的緋色越來越濃,漆黑的眼眸也水潤潤的,亮着傍晚時分酒吧裏落下來的細碎光暈,簡直流光溢彩。

他嘆氣般的耳語說。

“我累了很久了。現在,我也需要放松。”

彼此都收拾完後城市的喧嚣透過窗戶鑽了進來,李飛舟拉開了一點窗簾,熱烈溫暖的陽光湧了進來,将他也鍍上了金色的光暈。

他就這樣看着窗外穿行铓鑼的人群,站在陽光裏,回頭看着淩靖說。

“走吧。”

他們在軍隊裏分開,淩靖直接去軍隊辦理收假的手續,然後回到自己的海上軍隊,而李飛舟回到了宿舍裏休息。

他在宿舍的床上躺了還不到十分鐘就聽到有人敲門,打開門看到了廖頌。

廖頌牽着沈一,緊張的解釋說。

“有人把沈一送回來了,我怕你回來了找不到它,就先幫你看着。”

之前在李飛舟和沈一訓練的時候廖頌經常會出現,而且他沒對廖頌表現過明顯的敵意,因此沈一才會允許他牽着自己。

說完後廖頌看他沒有露出不快的神色,才微微松了一口氣,緊接着瞳孔驟縮,神色僵住了。

李飛舟低頭摸了摸沈一的頭,然後神色如常的看着他說。

“謝謝。”

廖頌感到腦海轟鳴,耳朵都嗡嗡作響。

他勉強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很輕的喘着氣來緩解胸口處窒息的疼痛,然後低聲說。

“晚上要下雨,記得多加一床被子。”

李飛舟看着他,幾秒後點了點頭,回答說。

“好。”

半個月後沈淇然從醫院回來了,李飛舟履行當時的承諾,在休息時間裏将他落下的訓練陪他學完了。

而沈淇然并沒有領軍犬,他怕兩只軍犬待在同一個地方會打架,也怕李飛舟會為此而不再和他同住。

之後的一年裏李飛舟又參加了兩次外出任務,表現都很出色,不過第二次回來的時候他受了一點傷。

梁雅在看到他手臂傷口的時候就哭了出來,比自己掉了塊肉都要心疼,給他塗藥的手也發着抖不敢用力。

李飛舟實在餓極了,瞥了他一眼催促說。

“快點上藥吧,我一會兒還要去食堂。”

梁雅還是哆哆嗦嗦的不敢用力,聞言連忙跑出簾子,很快就捧着一份盒飯回來了,打開後遞給他,急急忙忙的說。

“那你吃我的!我不餓,一會兒再吃也行...飛舟,你慢一點吃,不夠我可以再去拿。”

醫生總是要面臨各種突發的情況,可能連飯都不能及時吃上,所以醫院裏每到飯點也會根據醫生的需要分發盒飯,就省得他們浪費時間。

李飛舟實在太餓了,于是也沒客氣,用沒受傷的一只手拿起勺子悶聲吃。

手臂上只是子彈擦過的擦傷,但他皮膚白,看起來太觸目驚心,梁雅小心翼翼的給他纏上紗布後還絮絮叨叨的說了好多注意事項,哭的一直都沒停下來。

直到吃完後李飛舟實在忍不住,出聲說。

“別哭了,只是一點小傷。”

梁雅受寵若驚的看着他,既珍惜他對自己難得的安慰,又不禁生出了更多的委屈,抽抽噎噎的說。

“可...可是肯定好疼啊...飛舟,下次,下次你出去參加任務的時候跟我說一下好不好?我也想申請随行軍醫。”

外出任務下發的同時随行軍醫的人員也已經确定了,之前梁雅總想偷偷摸摸的跟着李飛舟一起去,可外出的軍隊有那麽多,他怕自己一直都碰不上李飛舟所在的那一支。

李飛舟沒答應,只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後心平氣和的說。

“你還是先鍛煉好身體再說吧。”

外出任務對于軍人和軍醫的标準同樣嚴格,梁雅就算成為了alpha,但他長期待在醫院裏不參加訓練,所以身材也很薄弱。

李飛舟留有餘地的話讓他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他激動的語無倫次道。

“飛舟你覺得我、我會好好鍛煉...我肯定能通過的!我會加油的!”

在他熱切的目光下李飛舟走出了病房,每次軍隊回來都是軍醫們最忙碌的時候,走廊上也都是穿梭着的醫生和受傷看病的軍人。

李飛舟在醫院門口等了半個小時才見到沈淇然出來,他身上的繃帶是從後背纏到胸前的,披着外套,臉色蒼白,不過看起來不算特別狼狽。

發現李飛舟在等他後,他神色一震,然後加快腳步走近了,神色有些無措。

“你..你在等我嗎?”

李飛舟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繃帶,然後恩了一聲,兩人并肩往宿舍走。

這次沈淇然是因為他才受傷的,後背被爆炸燒傷了一大片,但是被他護在身下的李飛舟只受了手臂的一點擦傷。

在沈淇然沖過來替他擋住危險的那一瞬間,李飛舟忽然想起來了曾經廖頌也做過同樣的事情。

而在危險過後劫後餘生的時刻,他也清楚的看到了他們眼裏的情緒甚至也是一樣的。

李飛舟從來都沒有想過,他們之間會糾纏這麽久。

從外出任務回來後他們都有相應的休息時間,沈淇然在宿舍休息,李飛舟則被軍隊的門衛通知說有人來探望。

他早就知道會是誰,從沈一的項圈裏拿出了芯片後才出去。

車停在了門口,後座的門敞開着,李飛舟停在車前把芯片扔到了後座,然後轉身就走。

剛邁出一步葉望就從身後撲了過來,緊緊摟了他一下後又在他推開前立刻松開了,語氣可憐兮兮的說。

“學長,你怎麽都不看我啊?”

李飛舟側看着他,指了指扔在後座的芯片,不勝其煩的說。

“葉望,別再把那東西放到我這裏,下次我就扔了。”

葉望看着他平淡的神色,知道他這次說的是真的,神色愈加委屈,連忙認錯說。

“我不敢了學長,可是我好想你啊,你看看我好不好?”

見李飛舟無動于衷的轉身就走,葉望着急的又說。

“學長!學長這次軍隊新出的武器我會投資的!”

果然聽到這句話李飛舟停住了,他轉身看着葉望,皺着眉說。

“新出的武器有問題,還沒有設計好,投放生産了也是一堆廢物。”

“那學長你說什麽需要投資我就投資什麽,武器不需要的話別的呢?需要蓋新的樓嗎?學長你這次都受傷了,軍隊的防護設施也太差了,要不要改造升級?”

葉望見到李飛舟肯思考他的話,連忙走上前促聲詢問。

李飛舟盡管只是中将,但他未來的夢想是指揮官,因此軍隊的所有事情他都充滿了興趣,自然想要任何設施都得到更好的完善。

而葉望無法進入軍隊,但他有很多錢,足夠成為支撐軍隊改良的最大投資方。

李飛舟并不願意摻和進他和軍隊上層的商榷,可葉望總在他面前故意說要把錢花在壓根就不需要的地方,他聽了幾次實在忍不住開口,而葉望也趁機得到更多和他相處的時間。

但最後李飛舟也只是多停留了一會兒。

葉望看着他頭也沒回的回到軍隊後就沮喪了下來,他回到車裏後一邊打電話吩咐他們把軍隊的護具與武器升級完善,一邊随手将芯片插在了心髒處的接口,蒼白的臉色逐漸恢複了紅潤。

他嘟嘟囔囔的想着下次要用什麽借口才能見到李飛舟,停在門口的車也緩緩的啓動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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