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遇險
周幼寧現在的情狀很不好。
她被小沙彌挾持着,在馬背上颠簸。山道崎岖,很顯然這個歹徒的騎術也并非絕佳,她姿勢僵硬,發髻散亂,不用照鏡子,她都能想象到自己此刻有多狼狽。
小沙彌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拼了命的驅趕着身下的駿馬往前跑。
風吹在臉上,有些冷,有些疼。今天經歷的事情太多,周幼寧已經有些麻木了。她有心想問一問,這個歹徒什麽時候能放下她。但眼下她的姿勢還真沒法問出聲。
山道不好走,雖然這馬神駿,但畢竟馱着兩個人。小沙彌回望一眼,沒看到追來的人。再看被他脅迫的女子時,就感到多餘了。
他望了一眼人質,眼神忽然變得狠厲起來。
周幼寧心頭浮上惶恐,視線有點模糊,眼睛也酸澀得厲害。起初她還想過試圖自救,然而身體被轄制,力量的懸殊讓她丁點動彈不得。她有點自暴自棄地想,不如就這樣算了吧。是她倒黴,是她命不好。就這麽死了也算一了百了。可是,她真的不甘心,她還頂着別人的身份,她還沒能回到江南去……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身後傳來,緊接着是羽箭破空的聲音。
周幼寧還在愣怔之際,控制着她的小沙彌已經變了臉色,并在山道撥轉了馬頭。她定睛看去,當前一人一身黑衣端坐于馬背上,面容英俊,神情端肅。山風吹動他的衣角,在風中獵獵作響。正是定北侯裴岩。欣喜漸漸彌漫了她的心頭。
他竟然一人一馬追了上來,神情平靜:“放了她!”
小沙彌冷笑:“你退下,不然我殺了她!”
他将這位裴家二夫人擋在身前。現在這是他唯一的倚仗,也是他最大的護身符。
“你如果傷她,以為我會讓你活着離開?”裴岩跳下馬,在數十步外站定,聲音平淡,慢慢從取出羽箭,“說吧,到底誰派你來的?為什麽行刺皇帝?”
皇帝微服出行一事,也不知是誰洩露出去的。
周幼寧此時才了然,回想起方才的事情,她心裏大致有了數。原來那個少年是皇帝,這刺客一開始是沖着皇帝去的。
看到對面的人彎弓,小沙彌臉色巨變:“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她?把弓箭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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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岩神情不變:“你大可以試試。”看刺客神情猶豫,他又道:“你真以為挾持了她就能威脅我?”
“你什麽意思?”
裴岩輕嗤一聲:“你應該也知道,她是裴家的二夫人,又不是我的夫人,我二弟都沒了,還會在意他的遺孀?她死了,大不了同我二弟合葬就是……”
周幼寧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看向裴岩。她還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樣漫不經心的神情。她不知道他這番話是真心實意,還是單純只為了擾亂歹徒的心思。可她的眼淚卻忍不住唰地掉了下來。
皇帝的侍衛們已經追了上來,就在裴岩身後不遠處。
天陰沉沉的,山風陣陣,可小沙彌額頭汗珠明顯,臉上驚慌之色頓顯。他連連搖頭:“不可能……”
“你大可以問問她,我說的是真是假……”裴岩絲毫沒有後退的樣子,反而還向前逼近了一點。
山路崎岖,歹徒身下的馬向旁邊後退一點後幾乎沒有了退路。
小沙彌胡亂動着,橫在周幼寧喉間的匕首卻在不知不覺中遠離了她的脖頸。
裴岩看準機會,羽箭直接射出,正中歹徒手腕,鮮血淋漓,歹徒手中匕首掉落。
周幼寧雪白的臉上沾染了血跡,一雙眼睛瞪得圓圓的。第一次經歷這種場景的她一時間也忘了動作,稍後反應過來時,才試圖跳馬,想脫離歹徒的控制。但馬背狹窄,且她身體無力,還與歹徒離得甚近,想要跳馬,談何容易?
而裴岩又是一箭射出,歹徒右肩中箭,身體不穩,直接摔下馬去。
既然想要知道這歹徒背後的人是誰,那必須要留活口,裴岩提劍上前,在歹徒手腿各補了一劍。他皺眉對仍在馬背上的周幼寧道:“你先下來。”
驚魂未定的周幼寧從沒騎過馬,她深吸了一口氣,咬緊牙關,試圖跳馬。
裴岩看她這架勢,雙眉緊蹙,看出她不會下馬。他上前一步,待要去抱她下來,變故陡生。
摔落在馬下奄奄一息的歹徒,忽然張口,在駿馬的後腿上狠狠咬了一口。
駿馬吃痛,仰頭嘶鳴,向前疾馳。
正在下馬途中的周幼寧毫無防備,直接被掀了下去,倒向旁邊。
山道狹窄,兩側是陡峭的山壁,尚未開采,遍布野草與枯木。
裴岩眼神一變,下意識去護她。但山路極滑,他倒是拽住了她的胳膊,卻與她雙雙滾落。
遍山的野草與枯木,時而還有荊棘。
此刻也顧不得許多,裴岩幹脆環抱了她,将她腦袋按向自己懷裏,免得山壁上荊棘或是尖銳的石塊兒刺傷了她。
而在裴岩身後追上來的侍衛們,見此情形,目瞪口呆。一來窮寇莫追,二來被歹徒劫持的畢竟是裴家女眷,是以他們只不遠不近跟着,算是在旁邊掠陣。眼看着那刺客已毫無威脅,人質也被解救,哪能想到看似毫無威脅的刺客會忽然暴起咬了馬腿?
他們從山道往下看時,看到已枯黃的野草,卻看不見人影。
“怎麽辦?”為首的兩個侍衛對視了一眼。
“兵分兩路。”國字臉侍衛略一沉吟,“咱們現在是在半山坡,這個坡不算很陡,又多枯草樹木,只要腦袋不撞着石頭,應該都沒生命危險。派些人手下去找,總歸是能找到的。這樣吧,我帶人去找,你帶着這刺客回去禀報皇上。”
“也好。”
國字臉侍衛的猜測并沒有錯。
裴岩與周幼寧在山坡滾了一段時間後,他騰出手抓住枯木,兩人滾落的勢頭終是停了。
周幼寧腦袋被他按進了懷裏,一直暈暈乎乎。此時此刻,才終于能擡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裴岩放大的臉。
不過他額頭、臉頰都有輕微程度的劃傷,血痕隐約可見。他的手臂還緊緊箍在她腰間。她目光轉向他手臂,他手臂衣衫已經被劃破得不像樣子,且有幾處顏色明顯比別處深一些。
周幼寧還記得他方才在歹徒面前那番話,可是看見這樣的他,她的眼眶卻有點酸,心知她之所以沒受傷,都是因為有他護着。
身體已能穩住後,裴岩松開了枯木。他看她一眼:“沒受傷吧?”
“沒……有。”周幼寧動了動唇,到底還是沒能把那句“你怎麽樣?”給問出口。
裴岩點一點頭,慢慢收了在她腰間的手,有意安撫:“你不用擔心,咱們現在大概是在靠近山腳的地方,只要往下走,肯定能到山腳下。等下了山就好了。”
“……嗯。”周幼寧小聲道,“謝謝你。”
“你不用道謝,你本來就是被無辜牽連進來的。”裴岩也沒看她,折了兩根枯木,一根塞進她手裏,另一根自己拿着,“說起來,我該給你道歉,方才是我大意,連累了你。”
他們兩人畢竟身份有別,方才是情況緊急,沒的選。此時他也不想直接拉着她走,就兩人各執枯木的一端。他左手拿着另一根枯木,撥開枯草荊棘,算是探路。
周幼寧緊緊握着枯木的一端,默默跟在他身後走着。今日幾次在生死邊緣徘徊,到現在才可以說沒了性命之憂。她此刻看着他的背影,竟莫名感到一絲可靠。不管怎麽說,他今天都幫了她。
涼風吹來,她打了個寒顫,天色越發沉了。
眼看着離地面越來越近,雨滴卻争先恐後掉落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麽麽噠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