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騎馬
周幼寧聽裴侯爺說她好不容易挑選出來的馬名叫“疾風”, 她頓時苦了臉,正想說一句“那我換一匹”, 卻聽侯爺淡淡地續了一句“不過,我肯定不會讓你摔下來就是了。”
他這句話說的篤定而又自然,周幼寧不由地微微一怔, 收回了到嘴邊的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對裴侯爺有種莫名的信任感。他既然說了不會讓她有事,她就真的信他。
可能是被他的自信所感染,她沒再提換馬的事, 只笑道:“是嗎?這麽厲害, 那我更要好好學啦。”
裴岩含笑點一點頭,一面教人将疾風牽出來,檢查馬鞍辔頭等事物, 一面細致地同她說起騎馬的注意事項來。
周幼寧認真聽着, 一一記在心裏。
然而當她真正騎在馬背上時, 依然忍不住心裏發虛。她雙腳不能緊挨着土地,這感覺讓她手心直冒冷汗。明明上次從山道回裴家時,她因為“扭了腳”而坐在馬背上被人牽着回家時,還沒這麽嚴重。
然而一眼瞥見親自為她牽馬的裴侯爺,她奇跡般地竟然鎮定下來, 心裏的懼意也漸漸消散了一些。她穩了穩心神, 告訴自己大膽一些。怕什麽呢?有侯爺在這兒護着呢。就像他說的,他肯定不會讓她摔下來的。
這麽一想,她原本僵硬的身體也慢慢放松下來, 按照他之前說到的要領,試着去琢磨去熟悉。
“我松開缰繩,你先沿着馬場慢慢騎一圈。”
“哦,好的。”周幼寧應了一聲,一看到他松開缰繩,她立刻高度緊張起來,脊背挺直,雙目炯炯,直視前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身下的馬越跑越快。她全神貫注,隐隐約約聽到侯爺似乎在身後喊着什麽,可她聽不清楚,也無心去聽。
她視線微移,眼角的餘光看到裴侯爺也騎了一匹馬,就在她身旁不遠處。他勒着缰繩,始終與她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周幼寧眼睛一亮,心裏有個聲音:有侯爺護着我,怕什麽呢?
徹底擺脫了恐懼與緊張後,她的動作越發自然熟練起來。控制馬和控制針相比,都不算容易,但也都有技巧。她要做的就是漸漸掌握這些技巧。
她騎着馬在馬場上跑了一圈後,已是滿頭大汗。
勒緊了缰繩後,她忍不住道:“還好還好,沒給它摔下來。”她想擦拭一下臉上的汗,但一摸袖袋,發現今天早上又換了衣服,出門急,沒有帶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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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什麽?不是有我在嗎?”裴岩擲了一塊手帕給她,“擦擦汗,省得吹了風着涼。”
周幼寧剛跳下馬,就看到手帕飛到自己面前,她想也不想下意識接在手裏。她拿着手帕,有些許犯難,手帕這種事物,也不好随便用別人的。可是侯爺好心借給她用,神情坦蕩,處事大方。她如果拒絕,好像也很奇怪。
見她拿了手帕之後躊躇不定,裴岩臉上笑意微斂,緩緩說道:“幹淨的,還沒用過。”
“……”周幼寧的臉騰地紅了,心想,她這般扭捏作态,侯爺會不會以為她嫌他髒?天地良心,她真沒有這個意思。
為了表明自己絲毫沒有嫌棄。周幼寧拿着手帕不管不顧在臉上胡亂擦了擦,她讪讪一笑:“不是,我是怕弄髒了侯爺的帕子,惹侯爺不高興,是我想岔了。”
她低頭看了一眼帕子,素藍手帕,還挺淡雅,幹幹淨淨,有一股淡淡的皂角味道,并不難聞。她又扯着嘴角試圖露出一抹微笑來,可臉頰卻不知怎麽的,有點發熱。
裴岩移開了視線,沒再說話。
周幼寧小心将帕子折疊好,有些不好意思:“侯爺,我,我洗好了以後再還給你。”
“……嗯。”
涼風吹過,周幼寧輕輕搖了搖頭,趕走腦海裏亂七八糟的念頭。她小聲問:“侯爺,那我再跑一圈兒?”
“去吧,多練習一下。”見她将手帕收了起來,裴岩唇角微勾,露出淡淡的笑意。
得到他的同意後,周幼寧再次上馬,驅馬前行。
藍天白雲,和風陣陣。在廣闊的馬場騎馬真是一件令人心曠神怡的事情。
周幼寧這回與上次相比,要熟練了一些。然而她身下的馬卻不知為何,沒有上次乖。
忽然,疾風前蹄高高揚起,整個馬背幾乎要直立起來。馬背上的周幼寧大驚失色,手裏的缰繩被掙掉。
眼看着她就要被疾風給甩下馬,忽然她腰間一緊,似是被繩索箍着,整個人騰空而起,繼而穩穩地落在了另一匹馬的馬背上。
周幼寧一顆心在短短數息間浮浮沉沉。直到發現自己安然無恙,身下是馬背,身後是人的懷抱,她的心才回落到肚子裏。
她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後的人是侯爺。
馬場的人不多,離她近的、又能在危急之際護她周全的,也只有裴侯爺了。
“怎麽樣?沒事吧?”
裴岩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奇異地有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一時之間,她又是感激,又是後怕。她搖了搖頭,眼淚後知後覺吧嗒吧嗒直掉:“我沒事,侯爺,真的是多謝你了。要不是有你,我肯定……”
“胡說什麽?”裴岩打斷了她的話,“我說過,不會讓你摔下去的。”
“嗯。”周幼寧重重點了點頭,然而她心裏的感激與慶幸并未減輕多少。
裴岩并沒有立刻讓她下馬,而是仍然保持着先時的姿勢帶着她在馬場慢慢騎行。
起初周幼寧還沉浸在方才那驚現刺激的一幕中,慶幸與後怕并存,心跳加速,心緒茫然,也沒工夫去想別的。大約過了半刻鐘以後,她才漸漸感覺到不對來。
她跟侯爺共乘一匹馬上,他自她身後握着缰繩,她坐在他前面。若是不明就裏,感覺就像是她被他圈在懷裏一般。
這姿勢、這狀态,真的太奇怪了。
“……要學會小颠,就是跟着馬的節奏。馬快你也快,它慢你也慢……”偏生裴岩還在認真同她說着學騎馬的要領。
此刻,周幼寧在他身前,看不見他的臉,但是她幾乎能想象出他一本正經、認真嚴肅的樣子。她嘆一口氣,在心裏默默對自己說,周幼寧啊周幼寧,你不太不應該了。人家好心教你騎馬,你怎麽還在想有的沒的?
聽到了她的輕嘆,裴岩停住話頭,直接問:“怎麽了?”
“侯爺,我想先歇一會兒,有些累了。”周幼寧自然不好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好在裴岩并未追問,只是“嗯”了一聲,縱身自馬背跳下。他站定後,又向她伸出手:“能跳下來嗎?”
“能的。”周幼寧沒有讓他扶,自己撐着馬鞍跳下。
“初次學騎馬可不太容易,你如果累了,就先喝些水、歇一歇。”
馬場裏有小舍,平時有好幾個養馬人看馬。今日難得裴侯爺帶人過來,他們熱情招待,拿出了他們最好的茶點和飯菜。
午間,他們簡單用了午飯,略休息一會兒後。
裴岩擡了擡下巴,問:“還練麽?”
周幼寧大腿隐隐有些痛,想到午前所經歷的一切,尋思着都這樣了,也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她咬咬牙,态度堅決:“練!總不能連大小姐八歲時都比不過。”
裴岩勾唇一笑,放下了茶杯:“有志氣。”
聽着他這似誇贊又似揶揄的話,周幼寧臉頰發燙:“侯爺,你就別笑話我了。”
裴岩似笑非笑:“不是笑話,是鼓勵。”
周幼寧沒說話,心想,姑且就當做是鼓勵吧。
午後再度練習時,周幼寧明顯又穩了許多。她記着侯爺說過的要領,認真專注、膽大心細。
她倒沒什麽可害怕的,大概是因為她心裏清楚,會有人護着她,不讓她陷入危險的境地。
她騎馬在馬場跑了好幾圈,原本紮的很牢固的發髻,也微微有些散了。
十一月的天黑的有些早,幾圈下來,就已經時候不早了。
裴岩驅馬不緊不慢追了上來:“基本上可以了。”
“真的麽?”周幼寧一雙眼睛寫滿期待。
“嗯,算是會騎了。”裴岩雙眸中蘊藏着淡淡的笑意,“不過也僅僅是會騎而已。要想騎的好,還得多練。”
短短幾句話讓周幼寧的情緒低落了一些,她“哦”了一聲:“那等我有機會了多多練習吧。”她有些遺憾:“可惜等我回江南,那恐怕練習的機會就少了。”
“可以不回去。”裴岩脫口而出,他神情如常,“侯府也不是沒你的容身之地。”
“咦?”周幼寧有些意外,她皺了皺眉,下意識以為這是裴侯爺對客人的客套話。她微微一笑:“話是這麽說,我怎好一直打擾侯爺?終究還是要回家的啊。”
她的反應讓裴岩心裏有些不快,但他并沒有表露出來。他擡頭看了看天:“好了,不早了,回去吧。”
“嗯,好的。”
回去之際,仍是周幼寧坐馬車,裴岩騎馬。
在馬場騎馬時,可能是還處于興奮中,周幼寧只隐隐覺得大腿有點疼。此時坐在馬車裏,她感覺大腿不僅僅是有點疼這麽簡單,而且她腰都一陣陣發酸。
到了下馬車的時候,她剛咬牙跳下馬車,腿就一陣發軟,差點跌在地上。
幸好身後有一雙手穩穩地托住了她的胳膊。
周幼寧擡頭沖裴岩笑了笑:“侯爺,我就知道是你。多謝了,我只是有點腿軟。”
“你身體太弱了,回去好好歇着。”裴岩松開了手。
周幼寧答應下來。
待回到樨香院,一見到凝翠,她就道:“凝翠,我要死了,我腿好疼。”
剛聽到她說要死了,凝翠吓了一跳,再聽她說腿好疼,凝翠有些哭笑不得:“第一次騎馬都是這樣的,你先吃點東西泡個澡,看看破皮了沒有。我找些藥給你塗上。”
“我不想過去吃飯了,我就在樨香院用一點吧。”周幼寧道,“不想走路啊,一步都不想動啊。”
凝翠看她這般孩子氣的模樣,既好笑又心疼:“那你以後還想騎馬嗎?”
“我要是不再騎馬,今天的苦不就白吃了?”周幼寧坐在藤椅上,“凝翠,我跟你說,我今天……”
她本想說今日騎馬差點從馬上摔下來被侯爺及時給救了的事情,但是話到嘴邊,不知怎麽又咽了下去。
這些天她跟凝翠相處時間久,感情也好,基本上有什麽事、什麽話都跟凝翠說。可這次她卻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今天怎麽了?”凝翠倒了一盅茶遞給她。
“……今天啊,今天太累了……”周幼寧喝了茶,不再細談今天的事情。
等她到了沐浴的時候,才忽然發現了多出來的帕子。
待她出浴換了寝衣,凝翠拿着一個精致小巧的藥瓶走了進來:“寧寧,你腿還疼得厲害嗎?侯爺讓人送了藥過來,說抹了會好受一些。”
“啊?”周幼寧眨了眨眼,“什麽藥?治腿疼的?我來看看。”
凝翠将藥瓶遞給她,眼角的餘光卻看到那條多出來的帕子。寧寧的許多事物都是她幫忙打理,見到陌生的手帕,不免多看了兩眼,奇道:“這是你新做的?”
“哦?”周幼寧順着凝翠的視線看去,待發覺凝翠看向的是侯爺借給她的帕子,她心裏無端地緊張起來。然而她面上卻極其自然,“不是我的,是侯爺的啊。我今天忘帶帕子了,弄髒了他的帕子,要洗了還他的。”
凝翠一尋思,果真是忘了給寧寧準備帕子。她也不疑有他,只說道:“交給我吧,我拿去洗了。”
周幼寧想讓凝翠放下帕子留給她自己洗,但她動了動唇,到底是沒說出口。
晚間凝翠幫她塗藥膏,藥膏清清涼涼,聞着還有淡淡的清香,并不難聞。
凝翠的手勁兒也輕,仿佛是在幫她按捏酸軟的腿。
可是周幼寧也不知道自己是這麽回事,沒來由地一陣心煩意亂。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這個味道不太好,凝翠,我們熏點香吧。”
這等小事,凝翠并不會拒絕。她笑一笑:“好呀。”順手點了一支安神香。
安神香有令人安氣養神的功效,周幼寧聞着這味道,心漸漸安靜下來,慢慢進入了夢鄉。
而同在定北侯府的裴家兄妹,還未入睡。
裴岩略休息一會兒,收拾停當後去見了妹妹。他知道裴瑤今日進宮,自然要了解一下她在宮裏發生的事情。
裴瑤正拿着一團線逗那只叫富貴兒的貓,聽聞兄長過來,直接讓人将貓抱了下去,站起身接待兄長。
她一張圓臉嚴肅異常:“大哥,你今天去馬場了?怎麽我回來沒看到你啊?”
她從宮中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見他,想告訴他,高太後及其那個姓杜的表妹想打他主意。誰知他竟不在府裏。她問了以後才知道他去馬場了。
“嗯。”裴岩略一點頭,在椅子上坐了,“你今天進宮怎麽樣?高太後沒有為難你吧?”
他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他知道高太後沒有子嗣,娘家也無甚勢力,唯一的憑仗是皇帝對她的尊重。這樣一個太後,多半不大管事,只享清福,應該不會為難他妹妹。
“沒有為難我,倒是為難你了。”裴瑤神色有些古怪。
“嗯?”裴岩皺眉,“此話怎講?”
裴瑤望着兄長,一字一字道:“高太後有個表妹,看上你了。”
裴岩兩條濃眉立時蹙起:“你說什麽?”
高太後?表妹?都是誰啊?
裴瑤看他的眼神有些幸災樂禍:“是個長的很好看、可惜有點黑的姑娘。不過你不用太在意,塗了粉就看不出來了……”
“瑤瑤!”裴岩沉聲問,“她們是怎麽跟你說的?”
“你也別太擔心,太後和她表妹是有這個意思,還跟他提過了,可能是想讓他賜婚。可是呢,他幫你拒絕了,說你的婚事他不好做主。太後這才找我呢,我也幫你拒絕了。你放心,我也沒說別的,只說太後的表妹是長輩。反正我年紀小,又有他在,說錯了話也沒什麽。”裴瑤安慰兄長,“只要她沒當面對你提起,應該都沒事的。”
裴岩皺眉,知道妹妹所說的“他”是皇帝。如果不是此刻有更要緊的事,他大概會提醒妹妹注意稱呼。
裴瑤又道:“不過,大哥你到底怎麽回事啊?你不是說你心裏有個人嗎?都過去一個月了,怎麽還沒動靜啊?要是真不行,你還不如……”
“你急什麽?”裴岩斜了妹妹一眼,他端起桌上的茶杯,不緊不慢飲了一口,“才一個月而已,這種事急不得,要一步一步,徐徐圖之。”
不過瑤瑤的話倒是提醒了她,他得加快行動了,以免夜長夢多。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麽麽噠麽麽噠
晚安啊感謝在2019-11-10 23:23:59~2019-11-11 23:16: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megin 16瓶;苜蓿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