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傍晚的雲壓向天邊，暮色從邊際掀起一角。
孟悠擡頭看了看，像是快要下雨。
點開微信，魏顯榮慣常用語音，一連發來好幾條：
“買書的話就找新華書店，我記得北三街那裏有一家大的。”
“錢帶夠了沒有，不夠跟我說。”
“外面快要下雨咯，你什麽回來？晚上我們給你煮紅燒肉。”
孟悠站在路口等紅燈，背着個白色的小包包，手機遞到嘴邊，長摁錄音：“叔，我快到書店了，買完就回來。”
倒數八秒，紅燈轉綠。孟悠怕來不及，小跑跟着人群過了馬路。
站定，收到魏顯榮回複的消息：
【好好好，注意安全啊。】
孟悠回他：【好的。[乖]】
魏顯榮的頭像是張藍天白雲的圖，上了年紀的人都愛用些花花草草。
看了幾眼，她彎唇笑了笑，收起手機。
新華書店就在街角，孟悠找到大門，沿着樓梯上去。
孟悠一看書就容易入迷，活像書蟲成精，到了書店更是如入無人之境，每個分類書櫃都要逛一遍，一待半個小時就過了。
她看着時間選了三本書，另四本教輔——主要還是買教輔來的，過兩天就要入學，城區這兒和近郊市用的教材不同，她得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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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櫃臺結賬，孟悠想起有兩本教材沒買到：“請問《學海遨游》和《題庫共享》這兩本書有嗎？”
店員沖她一笑：“您稍等。”
在系統裏查了查，兩秒後笑容中帶上歉意：“不好意思，您說的這兩本我們店裏沒有呢。不然您看一下《大題狂做》或者《決戰千軍》？都賣得很好的。”
孟悠：……
大題狂做，她不想狂啊。
決戰千軍又是什麽，聽起來不像讀書倒像打架。
孟悠委婉謝過：“謝謝。沒有就算了。”
她把買好的書裝包裏。
店員颔首：“歡迎下次再來。”
出了新華書店，孟悠站在路邊，想了想，給魏顯榮發消息，告訴他自己有教輔沒買到：“叔，怎麽辦？”
魏顯榮立刻連發數條語音：
“啊？沒買到？？”
“我問問。”
“對了，敬逍應該知道，他和你一個學校，要用的書都是一樣的，他肯定曉得！”
敬逍？
孟悠當然知道是誰，她剛來時，魏顯榮說要帶她去隔壁和江敬逍認認臉，她收拾妥當準備下樓，結果魏顯榮氣沖沖回來，說江敬逍已經走了。
走神間，魏顯榮又是幾條消息：
【上次我給了你他的號碼吧？】
【我看下。】
【183xxxxxxxx】
【你打這個。】
孟悠将那串號碼粘貼複制，抱着一絲絲希望撥出去，然而忙音響了半天，沒有人接，通話自行結束。
她正想打第二個，馬上有短信進來。
只有簡短的兩個字：
——【你誰。】
孟悠打下文字發送：【我是孟悠，魏叔給的號碼。】
那邊久久沒有回複。
她等了一會，疑惑地發問：【江敬逍？】
這一條消息發出去，框框前出現一個小圈，轉了又轉，最後變成一個“！”
發送失敗。
……？
愣了兩秒，随後再三确認。
——她被拉黑了。
孟悠站在路邊考慮了一下眼前的局面，決定自力更生。她即将要轉學去的學校叫秉德，教輔都是老師提的，說要提前準備好。
新華書店沒有，那秉德附近總該有了吧？
孟悠點開手機地圖，輸入“秉德”，确定位置離這裏不遠，照它規劃的路線，坐上公交車。
孟悠沿着巷子左蹿右逛，第N次确認地圖，她确實是在地圖顯示的位置上沒錯。地圖的路線終點，也确實是秉德沒錯。
帶着一絲絲狐疑，孟悠跟着地圖指示走。七拐八拐後，總算是到巷口。加快步子，眼見快要出去，不知打哪忽然冒出一堆人。
穿黑衣的紋身小青年站出來攔路：“美女，拿的什麽呀？”
孟悠一愣，警惕地往後退了兩步。
一群人七八個，幾乎都有紋身，不像高中生，看起來年紀要大上個兩三歲。
為首的黑衣不跟她浪費時間，開門見山：“哥哥們也不為難你，把東西都掏出來，錢也拿出來。”
攔路敲詐，看來是專宰油水的。
孟悠抱着書鎮定下來：“這裏有監控。”黑衣剛變臉，她瞥向巷口左上方，“不信你們自己看。”
先前一幫人沒注意，聽她這麽說，順着視線看過去，臉色齊齊變了。
孟悠順勢道：“我包裏全是書，我可以打開給你們看。我身上加起來也總共不超過五十塊，你們肯定看不上。錢給你們沒關系，但就為這麽點錢被監控拍下，太不劃算了。”
她說得誠懇有條理，小混混們被說動，臉上猶豫。黑衣卻不甘心，眼神幾變，忽地，視線落在她臉上，見她杏眼翹鼻，膚白條順，立時笑得流氣起來。
孟悠是希望這些人能聽進去，回頭是岸——至少放她當下這一馬，一馬就夠。眼睛自是緊盯着黑衣的每一個表情，發覺他神情不對，幾乎是反射性的動作，她一秒都沒帶猶豫，當即轉身，拔腿就跑。
一幫混混愣了幾秒，反應過來，跟着黑衣去追。
孟悠在巷子裏拔足狂奔，拿出了吃奶的力氣，慌不擇路憑下意識找到出口，奮力沖了出去。
只是——
陡見光明的喜悅讓她一時沒穩住，拐出這邊巷口，腳下一磕，絆着跌在地上。
林桉幾個剛從奶茶店出來，江敬逍今天興致不高，一直沒怎麽說話。林桉正想晚上安排點活動，讓他開心開心，剛下了階，面前突然沖出一人，“啪叽”一下沖他們就是一跪。
林桉：“……”
受驚的兄弟夥：“……”
甚至連心情不好的江敬逍眼角都猛地一跳：“……”
林桉回神，一手奶茶，另一手虛扶：“哪家的妹妹，何必行此大禮？快快平身。”
孟悠慌忙爬起，一擡頭，下意識往後縮了一步。
面前一幫男生，七八個，都是高中生模樣，這讓她平身的男生一雙單眼皮，高高瘦瘦，一說話卻十分跳脫。
被他們簇擁在中間的男生一頭黑發略微淩亂，皮膚有些蒼白，身材高瘦勻稱，半阖的眼瞳孔色淺，清俊但不孱弱。
孟悠只來得及瞥了他一眼。
“你……”
旁邊單眼皮似乎有話要說，話音未落，追她的那群人到了。
孟悠臉色一變，拔腿就要繼續跑，單眼皮“哎”了聲：“什麽情況？”
這裏已經是街上，那幫人就算想幹什麽，想來也不得不顧忌？
孟悠穩了穩呼吸：“他們，他們想搶我的錢。”
林桉一聽：“搶錢？反了教了，竟然敢在秉德的地界上撒野。”伸手在空中拍了拍，作勢安慰她，“別怕，我們正義之士絕對不會坐視這種事情發生。”
孟悠不知該信不該信，腳下倒是實誠地往看起來更無害的他們挪了挪。
林桉說完看向江敬逍：“大佬你說，該怎麽辦？讓他們紅着眼睛還是紅着鼻子出去？”
站江敬逍另一側的楚恒瞬間翻了個白眼。林桉這逼，還不是看人小姑娘好看，長得白白淨淨，唇紅大眼，怯生生看過來教人心都酥了。
——這不，林桉這狗賊的心也酥了。
江敬逍涼涼掃了一眼孟悠，她正看着他，眼神清靈，帶着一點點好奇。江敬逍眸色散漫，無所謂地移到林桉身上：“你英雄救美，問我？”
言畢，他事不關己，手插着兜提步就要走。
黑衣一衆和他們面對面，見他們也是七八人，還是高中生模樣，根本不放在眼裏，聽這麽幾句話早就火蹭蹭冒：“毛都沒長齊，跟誰這裝逼呢？”
一腳把旁邊的鐵垃圾桶踢過去。
垃圾桶骨碌碌，不偏不倚正好滾到江敬逍面前，撞上他的鞋尖。
楚恒看着，心道，哦豁。
江敬逍頓了頓，垂眸看了眼，不言語。他提腳不輕不重地一踢，垃圾桶往前滾出去幾圈。
黑衣嗤笑：“怎麽，小白臉，沒吃飯？”
林桉立刻推了一把孟悠，力道不重：“妹妹你到後面去，躲遠點，千萬別過來！”
孟悠順着他的力，愣愣往後走了好幾步。
下一秒，她眼睜睜見着那個黑發淩亂像是沒睡醒的少年，重重一腳将垃圾桶踢飛，砸在黑衣膝蓋上。
黑衣措不及防痛叫，聲兒還沒落地，少年直沖他面前，一腳踹在他肚子上。
孟悠看呆了。
他動手，單眼皮男生和其餘的人立刻也沖上去，兩邊立時打了起來。
孟悠懷裏抱着書，第一次看這種情形，臉色微微有些白。想到什麽，她擡頭看向四周上方。
還好，這邊沒監控。
不多時，那幫混混全部躺倒在地。其他人都停手，唯獨那個黑發少年，出言不遜的黑衣被他打得躺在地上哀嚎，他仍一腳一腳，毫不留情地給予重擊。
黑衣混混滿臉是血。
孟悠看着，咽了下喉嚨。
林桉見勢不好，上前攔：“夠了夠了……！”
江敬逍發起脾氣來哪管旁人怎麽看，眼裏陰鸷一片，死死盯着地上蜷成一團的人。
楚恒怕攔不住，立刻朝地上的人怒罵：“還不快滾？以後當心點，別犯到我們秉德的地界上！”
小混混接二連三爬起來，拖起哀嚎的黑衣，架着把他弄走，飛快消失在巷子裏。
安靜了片刻，林桉見江敬逍情緒似有平複，眼裏那股熟悉的倦意重新浮上來，慢慢松了手。一回頭，見漂亮的小姑娘看着他們。
林桉還沒說話。
小姑娘：“那個……”
“嗯？”
她視線落在江敬逍身上，提醒：“你衣服髒了。”
林桉：……
合着沒看我啊，妹妹。
江敬逍擡眼睨她，她沒被剛才的架勢吓跑，一雙水靈的杏眼盯着他的衣擺，不見害怕，反倒是有幾分誠懇。
漂亮的臉上沒了先前的驚慌，倒是養眼。
林桉試圖挽回小姑娘的注意力，清了清嗓，揚起一個燦爛而迷人的笑容，正要說點什麽，突然一道炸雷般的吼聲響起——
“十二班的！”
“是不是你們？”
“不許跑！給我原地站住！”
林桉和楚恒幾人聞聲看去，不約而同在心裏“卧槽”一聲。
TMD，主任怎麽在這。
留着時髦的地中海發型的中年男人一推眼鏡，氣沖沖過來：“你們幾個，又在這裏聚衆鬥毆！你、你、你——”
手一個一個點，最後落在一旁的孟悠身上：“還有你，你這個女同學怎麽也在這裏？簡直世風日下，都跟我進學校去！”
孟悠不妨被點到，愣了：“我……”
“你什麽你！不要以為你是女同學就可以鬥毆打架！”
“……”
女同學不能鬥毆，連被迫觀看鬥毆也有錯嗎。
作者有話要說： 孟悠：我只想做一個沒有故事的女同學。
江敬逍：不，你不想。
大家好，給大家拜個早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