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勇士當迎難而上

很多讓人困惑不解的難題，一旦找到突破口，就會簡單得一目了然。

當瓊斯導演戳穿這個劇組慘淡的現狀後，薩米終于意識到，為什麽在導演不務正業、得過且過、每天醉醺醺地混日子時，劇組所有人還都能視若無睹、處之坦然了。

“大家都在幹等着拿錢解散了，這是什麽見鬼的消極怠工方式！”

薩米很不滿，專門氣鼓鼓地和朋友們抱怨了一番。

但羅西完全不能理解薩米的憤怒：“這關你什麽事啊？”

他耐心地分析了一番：“說白了，你就是個劇組實習生。那部劇最終是不是被砍，都和你沒關系。哪怕劇組真解散了，據我推測，以目前諾裏斯先生器重你的程度，十有八九也會将你分配到另一個劇組中繼續學習。也就是說，你從頭到尾，完全不會受到什麽影響。”

“可是，我難道以後也這麽混日子等解散，什麽都不管了嗎？”薩米很不服氣地問。

“不然呢？你又能管什麽？”羅西非常無語地反問。

“你既不是編劇，也不是制片人，更不是導演，你只是個新人小助理，所以，你根本沒有那個責任和義務去擔負起那個劇組。至于說導演的位置，假如你真想開始走導演這條路，那你要操心的更不應該是這個劇組了……”

這位一向消息靈通的好友趁機透露出一個剛剛打聽到的小道消息：“你知道嗎？公司正在悄悄搞一次內部選拔，挑出一些有潛力的年輕導演，為他們提供一次執導的機會。一旦得到這次機會，就能獲得一筆資金和一定人員上的資源支持，然後，真正拍攝屬于自己的影片，等成功後，作品還有機會上電視。比起快解散的劇組，這才是你該争取的機會。”

從利益得失來講，這話有道理。

但薩米不甘心。

雖然如瓊斯導演所說‘以這部劇的潛力，早就沒什麽油水可撈了’。

可在薩米努力學習‘怎麽當好一個導演’時，已經為這個《少年亞倫歷險記》付出了太多、太多的心血。

由于瓊斯導演之前不作為、還借着醉酒，把一些工作推給自己這個助理。

責任心強的他為了不做出有損于劇組利益的事情，打從進了這個劇組以來，每時每刻都在研究這部劇，可以說，這部劇中的每一個劇情，每一個角色，甚至每一句臺詞，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現在，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薩米不高興。

“怎麽？終于放棄了？”

在薩米郁郁寡歡的時候，《少年亞倫歷險記》中的一名常駐角色，扮演亞倫母親的女演員娜麗突然主動和他說話了。

這位女演員真實年齡已經四十三歲了，可由于保養得宜的緣故，乍看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

她是一位常年在各大劇組客串，沒有大紅大火過，但起碼混了個臉熟，以至于每當有什麽劇組缺配角，總能被想起來的人物。

作為一名容貌并不出色、演技普普通通、這幾年還漸漸上了年紀的女演員，她能達到今天這個地步，全靠勤奮和智慧。

比如這一次，當別的演員因為劇組前景慘淡，私下裏自尋出路，很想馬上擺脫這部會被砍掉的劇，跳槽到更好劇組時，只有娜麗還在堅守崗位，每天準時來片場報道，一副堅持到最後的表現。

這是因為她對這部劇還抱有希望，希望這部劇起死回生嗎？

當然不！

娜麗清楚地知道，雖然有些長壽劇确實能一口氣拍上十多季不被砍，可那只是個例。

拍一兩季不火，立刻被砍掉，才是這個圈子的常态。

她沒奢望這部劇起死回生，之所以賣力氣堅持的原因在于兩方面：

一方面是沒更好的選擇；另一方面是她想打造敬業形象。

很多功利的年輕演員往往遇到個機會就迫不及待、不管不顧地往上沖，卻不知道，在圈子裏混，好名聲也許沒人們想得那麽重要，可在一些事情上，還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的。

簡單舉例來說，假如兩名演員在同等條件下競争。

想想吧，導演是更願意用一名‘不管劇組多艱難，都會遵守合約，認真勤懇的敬業演員’，還是‘劇組稍有困難，立刻撕毀和約，另謀生路的演員’呢？

所以，娜麗沉得住氣。

在沉得住氣的同時，她也不忘找找機會。

比如，朝着某個目前還年輕，但說不定将來會有什麽好發展的年輕助理導演薩米示個好。

很遺憾，這種微妙的小心思，對于薩米來說完全白費了。

當娜麗用一種過來人的語氣說出一些‘想開點兒，這部劇也就這樣了，能撐到第四季已經很不錯了。每個劇組最終都會這樣，別放心上。大家雖然各奔東西，但說不定将來還有合作機會’等等看似安慰，本質很喪氣、認定劇組一定會解散的話時……

對此，薩米只覺得心煩。

而這種心煩，在又一次看到醉醺醺的瓊斯導演，和一如既往、按部就班，實則死氣沉沉的拍攝現場後，逐漸演變成了怒火。

在沖動之下，他做出了一個并不明智的決定：“如果你不想繼續管理這個劇組，那就讓我來。”

這麽前所未見、簡單粗暴的奪權行為，讓瓊斯導演驚得酒都醒了。

但下一刻，他就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還邊嘲諷說：“小子，你不會把自己當成救世主吧？我年輕時也做過這種美夢。”

薩米眨了眨眼睛說：“不，我是勇士。”

然後，他問了一句：“但不管是救世主，還是勇士，你難道不想試一試，讓美夢成真嗎？”

瓊斯導演狐疑地望着他，似乎想笑的樣子。

但他的臉上還是飛快地掠過一絲複雜的掙紮神色。

薩米不再理他。

他直接以助理導演的身份，命令負責劇組人事的科琳娜大姐，将參與下一場拍攝的演員和劇組成員統統叫過來開會。

剛好站在一旁，看到兩人對話的科琳娜大姐在接到命令後，不禁露出了踟蹰的神色。

她下意識地望了望瓊斯導演，希望得到什麽明确的指示。

但瓊斯導演面無表情地站在那，似乎默許了。

最終，科琳娜大姐咬了咬牙，決定聽從薩米的這次命令。

作為劇組資歷最老的員工，她同樣不想就這麽混日子地過下去。

在此期間，薩米坐到了導演的另一邊，面無表情地低頭翻閱着早已經倒背如流的劇本，看起來像是在思考，可實際上，只是借此緩解緊張、理清思路。

一名導演的才華是很重要的，可才華的展現卻必須借助于整個劇組的配合。

只有演員、編劇、攝影師、服裝化妝師等等所有員工都給出最恰當的配合，才能将那些看不見、摸不着、虛無缥缈的才華化為精彩紛呈的實物。

因此，如果想要拍好戲，每個導演最先做的事情就是建立自己在劇組中的控制力。

這對一名新人，尤其是職位僅僅是助理導演的薩米來說，幾乎不可能達到。

但好在，還可以狐假虎威。

在瓊斯導演不明緣由的放任下，薩米也沒有着急樹立權威，更沒有直接表示出‘現在劇組歸我負責’的奪權态度，僅僅是談起了今天的拍攝問題。

已經好久沒有在開拍前，進行這樣正兒八經的讨論會了。

劇組中的所有人都不禁流露出詫異和疑惑的神色。

可瓊斯導演始終沉默不語。

薩米又怕不服衆的緣故，一直板着臉，擺出異常嚴肅的表情。

而科琳娜大姐則是根本搞不清狀況。

以至于不管誰來打聽‘怎麽回事’，她的回答都含含糊糊的。

未知就是最大的震懾！

在搞不清楚劇組到底發生了什麽時候，這群員工不約而同地表現出了服從的一面，不願意做第一個冒頭的人。

薩米對此心知肚明。

但他要的恰恰就是證明自己，用今天的拍攝來證明自己能為劇組帶來改變。

只要證明了這一點，那就有了接下來繼續談判的籌碼。

所以，他什麽廢話都沒說，直接開始布置今天的拍攝計劃。

有着美術功底的他，掏出連夜畫出的幾張故事板，将下一場拍攝中，所有演員的站位和走位都畫得清清楚楚，甚至連演員随着劇情變化，有可能會産生的移動方向和範圍也全都詳細标了出來。

此外，和燈光師、場務人員再次确定一會兒的拍攝和打光；找美術設計更改場景布置中不和諧的元素；與攝影師讨論拍攝的角度問題。

所有人都在一片懵逼中，迎來了近乎面面俱到的指揮。

這感覺就像是被抛棄的孩子，重新找到了親媽，以往的無所适從，只能得過且過的态度統統收了起來，那個有着奇怪粉色頭發的圓臉助理導演像個跳豆一樣在場地中跑來跑去，還超級嚴肅地指揮他們在正式拍攝前，先進行四五遍的排練。

等等，還有排練？！

天知道他們多久沒在拍攝前好好的排練了。

一時間，所有人的心裏都浮現出了各種各樣的念頭：“這部劇是有新投資了嗎？”“公司改主意，不砍劇了？”“最近收視率難道有小規模上浮了？”

然而，不管他們怎麽亂想。

薩米都已經心無旁骛地開始了有生以來的第一場拍攝。

瓊斯導演像個吉祥物一樣坐在場邊的椅子上。

而後來居上的小助理毫不客氣地霸占了他高高的導演椅，一張孩子氣的小圓臉上，是滿滿的專注表情，發號施令的樣子，比正牌導演還要有氣勢。

——現場安靜，攝影機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錄音師？

——沒問題。

——演員？

——可以！

——第34場A機位，第二條。

——開始！

演員們動了起來，攝影師全神貫注地捕捉着眼前的一切……

所有人都各司其職。

這一刻，薩米平靜地注視着眼前的一切。

他在心中正式宣布：‘I'm Sammy，I can handle 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