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圓面包同好聯盟
老實說，哪怕從小到大交過一堆朋友，可薩米依然不是一個讨喜的存在。
他交朋友只憑一顆真心，平時待人接物其實十分笨拙。
不怎麽會說漂亮話，做事永遠一板一眼，從來不輕易承諾兌現不了的事，腦子裏亂七八糟全是一堆勇士屠龍的神話故事，一頭紮進工作裏就不管周圍人的想法……
所以，當劇組出現‘拍扁那個圓面包’的反抗聯盟時
薩米一點兒都不覺得意外，反而粗神經地有了一種‘這樣也算達成一種另類團結了’的欣慰感。
當然，也有為他抱不平的人在。
劇組中最有責任心的科琳娜大姐對所謂的反抗聯盟十分厭惡。
她是最了解薩米究竟為這個劇組付出了多少辛勞的人。
所以，每次見到那群人私底下說薩米的壞話，這位正直的大姐就表現得很生氣：“這群沒良心的家夥，一天到晚只知道瞎搗亂，上帝早晚會懲罰他們的。薩米，別生氣，這群不識好歹的人根本不值得你對他們的好。”
“給大家發圓面包當早餐也不算是什麽好。”薩米根本沒抓住重點兒地說。
他的态度很無所謂：“只要不耽誤工作，随便他們說什麽做什麽。事實上，我覺得，這樣卯足勁兒和我對着幹，多精神啊！這可比之前死氣沉沉的樣子要強多了。”
科琳娜大姐好氣又好笑，怎麽就這麽好脾氣呢？
她忍不住走過去，伸手揉了揉小導演那頭半褪色的粉毛，露出了一個釋懷的笑容：“行吧，你自己能想得開就好。”
瓊斯導演這陣子喝的酒少了，清醒的時間自然也多起來。
尤其是在知道薩米為這個劇組所做出的種種措施和努力後，他心中情緒十分複雜，一會兒覺得‘年輕就是愛折騰，一天到晚白費功夫地瞎亂搞’；一會兒又覺得‘一個年輕人都敢拼一拼，我為什麽這麽快就放棄，萬一成功了呢’？
基于這種想法，也可能是為自己之前自暴自棄的頹廢做法産生了一點兒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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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誰都沒察覺的時候，瓊斯導演居然悄悄幫薩米管束了幾個出了名的刺頭員工。
于是，随着時間的發展……
在薩米的潛移默化之下，一個即将被砍掉的劇組居然發展得欣欣向榮起來。
畢竟，劇組的成員們也不可能一直都那麽‘叛逆’。
他們本質不是多壞的人，只是閑散太久，不适應事态的快速發展，加上薩米是個新人不能服衆，偏偏還要求特別多，一時間才給出了過激的反應。
但當過度發熱的大腦漸漸冷卻……
他們也注意到這個新人小導演确實是有真材實料的，不是胡亂指揮，亂下命令的。而且，考慮到除非有了更好的工作立刻跳槽走人，否則，還是要繼續在劇組中工作下去的。
至此，這些人終于漸漸收斂了多餘的心思，變得專注起來。
當摒棄了那些偏見，人與人之間的敵意就會慢慢消失，甚至，由于之前的誤解，每個人反而變得更好說話一點兒。
然而，總是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薩米對此一向反應遲鈍，
但他很快就能直接感受到這些變化了。
那天，大家按照拍攝計劃，準備拍一段轉折的戲份。
在這一幕中，主角亞倫遇到了一個幽靈。
而幽靈扮演者，不是別人，而是那位原本扮演‘別墅幽靈’的演員。
畢竟之前是劇組要更改角色設定的緣故，才導致了這名演員的不滿和罷演。
所以，出于彌補的心理，在和編劇商量了後，薩米還是很好說話地為這名演員又安排了新角色，一個看似瘋瘋癫癫，實則非常幽默風趣的幽靈先生。
在這一幕中，亞倫漸漸發現了鄉間別墅的不對勁兒。
作為一名擁有勇敢和作死雙重設定的主角，他自然而然要去探索一番，找出別墅的秘密。
幽靈先生就是他正面遇到的第一個不科學生物。
如果是恐怖類的電視劇，這一幕，應該是幽靈把主角吓得屁滾尿流，魂飛魄散。
但作為合家歡類型的電視劇，自然是不能這麽演了。
于是，可憐的幽靈先生就被欺負了。
傑克在看到幽靈後，不是尖叫，而是大喊一聲，拿出了手機。
然後，在幽靈愣住的時候，他急忙點開手機上中的拉丁文版電子書《聖經》，并按下自動朗誦功能。
随着科技發展，驅魔設備自然也要與時俱進。
有了自動朗誦功能，從此再也不用煩惱不認識拉丁文了。
而且，人們還可以自由地選擇自己喜歡聽到的聲音，什麽聖潔神父、性感教皇、威嚴大主教、溫柔修女……
只要能想到，電子書系統之中，應有盡有。
在這樣的暴擊下……
幽靈先生痛苦地慘叫一聲，緩緩而誇張地倒在了地上。
然而，這麽簡短的情節，卻拍了足足四五遍。
那位扮演幽靈的演員腦回路神奇極了。
他總是試圖去做一些小動作，在別人注意不到的時候，偷偷扯開身上那件象征幽靈、蓋住臉的黑乎乎袍子，在鏡頭前露出自己并不怎麽好看的臉。
一次一次又一次，總是拍不到想要拍的鏡頭。
薩米的耐心漸漸耗光，可想到有時候演員可能确實領會不到導演的意思，還是決定先去和這個人好好地說一下。
“沃爾夫，麻煩過來一下。”
他喊着那名演員的名字，同時在心中組織着語言，為了不打擊演員，先誇了一句“這一幕你拍得很好”，然後，才好聲好氣地提出了建議：“但有個小問題，在這一幕，幽靈是不用露臉的。”
然而，這位名叫沃爾夫的演員卻很不以為然：“稍微露一下也沒什麽吧。”
——沒有稍微，幽靈在故作神秘，這裏就是不能露臉的。
——可不露臉，觀衆怎麽知道是我扮演了幽靈？露一點兒也能很神秘啊。
——……不許露臉。
——好吧。
經過以上對話，薩米認為事情解決，可以繼續拍攝了。
但沒想到的是……
當扮演亞倫的傑克又一次按照劇本，在遭遇幽靈後，鎮定地掏出手機，點開《聖經》中的自動朗誦，等着幽靈先生慘叫倒地的時候……
扮演幽靈先生的沃爾夫猛地跳起來，整個人像是發了羊癫瘋一般地渾身顫抖着。
顫抖了大概一分鐘後，他才發出一聲堪比狼嚎一般的慘叫，确實是緩慢（扭着身體）地倒在了地上，然後，開始了一場極具表現力地浮誇打滾，那件象征神秘的黑色袍子很快被扔到了一邊。
這一刻，別說是露出了臉，連裏頭穿的白西裝都全部暴露在了鏡頭之下。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
主角亞倫的扮演者大概被吓傻了。
他可憐無助地站在那，呆愣不解地看着這位演員堪稱‘犯病’一般的迷惑表演。
大概得有一萬只烏鴉哇哇叫着從眼前飛過了。
薩米氣了個倒仰，再不想廢話，直接決定換人。
但這名演員卻從地上一躍而起，振振有詞地說：“這不公平！我已經按照劇本的要求演了，你沒資格開除我。”
但薩米根本不想再說話。
他揮了揮手，示意劇組的工作人員把人拉走。
可這位名叫沃爾夫的演員不甘心如此退場。
他臉色鐵青，怒視着薩米大罵了起來：“你憑什麽這麽做？你以為自己是誰？一個不入流的助理導演？一個不知道從哪條下水道裏鑽出來的新人？滾你的蛋吧！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垃圾也敢指揮我。看看自己周圍，再問問你們劇組的人吧，到底有多少人服氣你？整天管東管西地像個變态一樣，他們讨厭你讨厭得都組成反抗聯盟了，你知道嗎？”
薩米抿着唇，很不高興。
他不在乎劇組成員們的敵意，也知道自己有時候在工作上确實不近人情，可被人這麽直接指出‘不受歡迎’的時候，還是有一點點兒丢臉的。
對人類錯綜複雜的關系始終搞不明白，一直坐在片場旁邊啃面包、看熱鬧的邁奇龍氣壞了。
‘我的人類有那不好？讓你這麽亂說。’他想都沒想，三步并作兩步地沖過去就是一拳。
雖然這頭未成年火龍照顧脆弱的人類，真沒怎麽用力……
可那位名叫沃爾夫，身高也差不多有一米八的演員居然就這麽被打飛了，他雙腳明顯離地幾厘米，身體還有一瞬間懸浮，然後，才重重落下，向後滾了三圈。
一時間，整個拍攝現場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鴉雀無聲。
從來沒想過邁奇會這麽做，薩米的臉上不由帶出了一抹驚愕的神色。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匆忙從導演椅上跳下，一路小跑過去，還張開手臂，想一把攔腰抱住邁奇，阻止他繼續沖過去打人。
可因為兩人體型的巨大差異，導致他這麽撲過去抱人的動作，莫名有點兒像是小孩子跳到父母背上，要人背一樣，有些尴尬。
不過，他的動作還是成功提醒了劇組的所有人。
但出人意料的是……
哪怕大家回過神了，卻依然沒什麽人去關心那位被打倒在地的沃爾夫先生。
科琳娜大姐率先開口：“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她直接叉腰怒罵：“我們服不服氣導演關你什麽事，你個傻逼。”
扮演亞倫的演員傑克也皺着眉說了一句：“我沒覺得薩米導演有什麽不對，他是個好導演。”
攝影師也在旁邊發話：“快起來，邁奇就輕輕打了你一下，裝什麽死？別想給我們劇組亂編造謠言，我警告你，你剛剛的一言一行，我全拍得清清楚楚。”
“我們什麽時候讨厭導演了，開玩笑不懂嗎？”
“薩米導演就是脾氣好，才讓你這種瘋狗有機會亂咬人。”
“什麽反抗聯盟？少瞎說，明明是圓面包同好聯盟。”
“你誰啊你，別裝得好像是我們劇組的人一樣，神經病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居然群嘲起了沃爾夫，沒有一個人贊同他剛剛的說法。
沃爾夫暈乎乎地躺在地上，也沒精力去回嘴，他根本不是在裝死，而是疼得渾身像是被一個野牛群集體踐踏過一樣，可明明僅僅是被打了一拳。
“我身體有那麽虛嗎？被打一拳，人就要挂了？”他開始忍不住自我懷疑了。
薩米趴在邁奇的後背上，圓圓的眼睛傻乎乎地望着這些幫自己說話的人。
他一臉的迷茫不解：[沃爾夫沒說錯啊，你們不就是讨厭我嗎？現在……這又是怎麽回事？]
瓊斯導演從後頭走過來，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腦袋，高深莫測地說：“你知道嗎？凡不是就着淚水吃過面包的人是不懂得人生之味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