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只要最後成功
邁奇最終放棄了殺死娜娜蛇。
因為薩米在和他閑聊劇組的事情時, 随口說了一句‘一條蛇拍攝時恐怕不夠用，回頭還得找（馴獸師）韋爾斯再協調一下，多找幾條蛇過來一起拍’。畢竟, ‘蛇類恐怖片, 是絕對不能輕易放過那些密集恐懼症患者的, 嘿嘿嘿’。
考慮到殺死一條娜娜蛇，還會有無數條後來蛇。
本性高傲的火焰巨龍只好勉強容忍了這麽一條無智慧, 只有本能的低等生物, 繼續存活在自己的臨時領地中, 還和自己的人類待在一起。
但其它的蛇……
哪怕未成年，依然也是一頭龍的邁奇在心裏想：‘我得去宣誓下主權，标記下領地。’
于是，馴獸師韋爾斯遇到了職業生涯最讓人困惑不解的謎題。
不是不順利, 而是……太順利了。
順利得都有點兒超現實了！
他帶來的幾十條蛇在該劇組的導演面前, 乖得跟狗似的, 讓望東邊走, 就絕不朝南爬！而且, 還能把隊列排得整整齊齊，那樣子簡直不像是蛇群，反而像是可以任人擺弄的一捆繩子。
馴獸師韋爾斯是真的很迷茫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這時候, 薩米自然又把‘屠龍勇士’那一套給搬出來，替自己吹上了一波。
“這太荒唐了, 我不信！”韋爾斯第一反應如此。
可當他的目光落到那些乖乖巧巧，還排着隊列的蛇們身上，又猶豫了：“……難道是真的？”
（邁奇：人類！唉, 又忽悠瘸一個！）
總之，這麽機緣巧合之下。
薩米的‘屠龍勇士’外號, 也算是在圈子裏小範圍地出名了。
然而，真正的幕後黑手邁奇卻沒有露面，僅僅是站在了自家人類身後，什麽都沒說。
他最近結束了忙碌的封面雜志生涯，還在等待新工作，而在這個中間等待的空擋時間，就又習慣性地追着自己的人類跑了。
還和以前一樣，他喜歡陪着薩米待在拍攝現場。
這樣沒事幹的時候，能一邊看薩米拍戲，一邊站旁邊啃面包，看一口吃一口，胃口超好。
等偶爾又聽到薩米和人吹‘屠龍勇士’的事了……
他就很無奈地擡起頭，頗為好脾氣地一笑。
正常來說，動物演員和兒童演員是最難以控制的兩個因素。
其中，動物演員比兒童演員要麻煩百倍不止，因為，後者認真講解的話，還是能聽懂人話的；而前者，很多時候，光是讓動物們理解命令，就要花上一兩周時間。更別提它們理解後，願不願意做的問題。哪怕有馴獸師從旁幫忙，這個過程也非常得費神費力，而且還耗時、漫長。
可有了巨龍坐鎮……
對于薩米他們這個神奇的劇組來說，最難搞的動物演員，反而是從來都不用操心的問題。
一向很難馴服，也沒有服從性的蛇群徹底屈服在了某頭未成年火龍的龍威之下。
于是，讓它們幹什麽就幹什麽，讓它們擺什麽姿勢就擺什麽姿勢，聽話的不得了。
而且……
全程都沒用馴獸師費心！
背後站着巨龍的薩米導演，每次一個命令，它們就全部争先恐後地在鏡頭前舒展着蛇軀，還積極主動、兢兢業業地想要做點兒別的……
反正它們就是要做一條勤勞、有用的蛇，以免被某位龍族大佬覺得沒用，直接抓走吃掉。
相比之下，人類演員就很不争氣了。
（大概沒有死亡威脅）。
比如，那個沃爾夫……
他有一場戲已經NG了快二十次！
薩米不得不再次把人叫過來談話。
他按照以往的習慣，先委婉地提醒：“沃爾夫，你知道嗎？你扮演的是一個反派角色。”
曾經有過一次被開除經歷的沃爾夫這次不敢不認真聽導演的話了。
他生怕薩米又生氣，急忙辯解地說：“對對對，我知道啊，所以，我這裏已經很努力表現出角色邪惡、吓人的一面了……”
“沒錯，是表現得很邪惡了，你能主動想到這一點兒很好。但其實……”
薩米耐心地說：“你不需要表現得這麽邪惡。”
“……我不明白，我不是反派嗎？”
沃爾夫徹底地茫然了地問：“不邪惡那叫什麽反派？還是說這個角色由什麽隐藏劇情？”。
“邪惡只能說是斯特萊這個角色的一個設定，并不代表角色的一切。所以，你在扮演的時候，并不需要認為自己是個壞人；你更沒必要向觀衆傳遞出一種‘我是個壞人’的信號。”薩米像是說什麽繞口令一樣地說出了這段頗讓人費解的話。
沃爾夫顯然不能理解這段話：“什麽叫要認為自己不是壞人，我扮演得就是壞人啊！”
他好像聽得更糊塗了，卻又不太敢繼續追問。
薩米見此，也只好說：“這樣吧，我們再試一試看看。”
但話是這麽說了，他心裏也不認為沃爾夫這次就能立刻頓悟，一下子就把這出戲拍好。
果然，沃爾夫确實更賣力氣了。
他惡狠狠地去念臺詞，動作的幅度特別強烈，表情也更猙獰，竭力想表現出一副吓人的反派嘴臉，可根本不行，看到最後，只覺得這人是色厲內荏、虛張聲勢。
這肯定不是薩米想要的那一種。
于是，他只好又一次喊了暫停。
沃爾夫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但這次，薩米沒直接和他對話，而是定定地望着屏幕，翻來覆去地去看剛才拍出來的片段思索。
說來奇怪。
明明是個圓臉小矮子，偏偏在工作上特別有氣勢，每次板着臉，不發一言的時候，還有點兒吓人。
一旁等待的沃爾夫本來只是站旁邊等，結果越等越緊張起來，。
畢竟，現在開機不到一個月，想要換演員還是來得及的。所以，他就特別擔心自己拍不好又被開除，還不禁心想：“我要不要……呃，再去抱一次大腿？只是同樣的招數，再用就不知道是不是能有用了……”
幸好，薩米并不是特別嚴苛的人。
當演員出問題的時候，他想的永遠都是‘我怎麽幫他進入狀态’，而不是‘算了，開除，換新的吧’。
所以，這次也是一樣。
他很快就幫沃爾夫想到了一個新法子。
這個新法子和幫娜麗那次有點兒類似。
但娜麗那次只能算移情，是把自己對其它事物産生的類似情感進行處理後，再轉移到角色身上；而沃爾夫這次，可以稱之為印象，是用過去記憶中的某個印象事件，來刺激他對角色的表達能力。
所以，他又一次把沃爾夫叫過來，沒有直接說，而是把人拉到一個較為偏僻的角落。
在沃爾夫疑惑、緊張、無措的注視下……
薩米先拿眼睛緊緊盯着對方，再輕聲問出一個問題：“你以前搶過朋友的角色嗎？”
‘搶角色’這個印象無疑立刻喚起了沃爾夫的某些久遠回憶。
他的眼神有一瞬間游移，卻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小小聲地問：“有人告訴你什麽了嗎，導演？”
但下一刻，不等薩米再說什麽……
沃爾夫快速地收斂了所有的游移表情，斬釘截鐵地重新回答：“沒有！絕對沒有！導演你相信我，千萬別聽別人亂說，那群人就是看不得人好。我沒搶過角色，如果有，也只是公平競争。在沒簽合同前，只要是演員，人人都可以去争取，我演技更好，別人技不如人的問題……又不怪我！”
薩米沉默了幾秒後，給他鼓了鼓掌。
然後，很高興地告訴他：“記住這個理直氣壯的感覺，去演吧！”
沃爾夫恍然大悟。
接着，他就很尴尬：“……”
但在這兒之後，
他确實找到了正确感覺，對臺詞的演繹變得坦率、直接、感情充沛，而且，足夠無恥。
這很好！
許多演員在扮演反派角色時，都會非常地放不開。
一方面是受到自身教育和道德觀的強烈束縛，沒辦法認可角色的行為，演起來自然會很生硬；
另一方面是太過顧忌自身形象，總是不想得罪觀衆。哪怕演的是反派，也會在扮演過程試圖向觀衆們表現出一種‘我其實是個好人，我自己也很讨厭這個角色’的讨好信息。這樣一來的話，反派角色肯定會被扮演的不倫不類。
沃爾夫兩方面缺點全占。
前者是由于他這人小毛病有很多，但稱不上大奸大惡，頂多搞搞排擠、惡意競争、欺軟怕硬什麽的，所以，扮演真正的大反派就氣勢不足，連個特寫都差一點兒撐不起來；後者更簡單了，一門心思想紅的家夥，哪怕在演反派時，潛意識也不想得罪觀衆，哪怕外表搞得多猙獰，內裏都想裝個好人。
很沒必要這樣。
反派就是反派。
而且，不是所有的壞人都會有忏悔之心的，也有一些壞人始終覺得自己沒錯。
在這部影片中，植物園的這個顧問斯特萊先生是一個‘哪怕直接或間接地害死了很多人，可臨近死亡的時候，依然認為自己沒有錯’的無可救藥角色。
但說不定……
這種死不悔改反而是角色的魅力點兒呢。
但沃爾夫不太明白。
不過，他這次吸取上次的教訓，出奇地聽話。見薩米這麽指揮了，就沒有異議地朝着這個方向拼命努力。
可能是也沒別的什麽‘能紅’的辦法了。
所以，暫時失業中的他，等于是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部電影上，豁出去地跟着導演走了。
薩米為了影片的精彩，自然沒辦法對角色視而不管。
于是，到了最後，斯特萊這個角色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每一個情感的細微變化幾乎都是由他先來設計，再想辦法盡量淺顯易懂地講給沃爾夫聽，之後，才是沃爾夫費勁兒地演繹過程。
這樣的方式，如果不是沃爾夫極力要求。
薩米是不想這麽做的，因為很剝奪演員的自主性和自我發揮意識。
但沃爾夫自己不在乎。
他只想牢牢地抓住機會，目前唯一的機會，努力地往上爬，才不管方式是什麽！
反正不管是自己演技足夠出色，還是自己抱導演大腿抱得足夠牢！
他只要最後的成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