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沈信生辰】
? 蘇府，江雲錦是第一次走，從門口看，并看不出這座府邸的氣闊，就如同尋常的小戶人家，只不曉得裏面是甚麽光景。江雲錦打量一眼，旋即叮囑蘇暖暖：“我晚點來接你，你別亂跑，知道嗎？”
“我知道，我一定在家裏乖乖等姐姐來。”蘇暖暖笑嘻嘻道。她本想着随江雲錦一起逛一逛長安街，可江雲錦說她難得出宮一趟，該好好地陪陪蘇裕。她一想，也是，她是好多天沒有陪蘇裕了。
離開蘇府，江雲錦便直接去了長安城最大的一家茶葉鋪子。
實際上，江雲錦想親自去宣州摘取最新鮮的敬亭綠雪，可一來一回，時間趕不及，便只好退而求其次，選擇烘幹後的茶葉。
莫約一盞茶的功夫，江雲錦到了茶鋪。
這家鋪子門庭若市，生意很是火爆。鋪子裏人擠人，江雲錦并不好進去，便由拾囡擠進去問一問。未幾，拾囡滿頭大汗的出來，與她搖頭，道：“夫人，老板說他們茶鋪裏沒有敬亭綠雪這種茶葉。”
江雲錦抿了抿唇，看了鋪子裏頭一眼，道：“辛苦了，再下一家吧。”
“夫人，依奴婢看，連長安城最大的茶鋪都沒有敬亭綠雪，其他茶鋪裏就更不可能有了。”
江雲錦卻不這麽想。
敬亭綠雪原産于宣州城，在當地尤其受歡迎。到了長安城，反倒不怎麽惹人喜歡。可這麽大一座城，不可能沒有一個人喝敬亭綠雪。最大的茶鋪沒有，并不代表其他茶鋪也沒有。
然則，她從最近的茶鋪問起，連續跑了四五家鋪子，都未找到賣敬亭綠雪的茶鋪。她心尖不由顫了顫，莫非這長安城當真沒有賣敬亭綠雪的茶鋪？
日頭漸漸高起來，滾燙的陽光比煮沸的開水更燙人，江雲錦撚着袖口擦拭着額頭的汗珠，她身旁的拾囡也是香汗淋漓。
眼前正好有家飯館兒，裏頭飄出一陣陣飯菜香。拾囡當下便道：“夫人，我們找了大半天了，這都過了中午了，不如先到飯館兒裏面吃點東西，填飽肚子才能繼續找啊。”
江雲錦颔首，舔了舔幹燥的雙唇，颦眉走了進去。
許是太熱，她不想吃油膩的東西，便只點了兩道頗為清淡的菜肴，細嚼慢咽的吃了小半碗白米飯。
午飯後，她未停歇，又繼續找茶鋪，找她要的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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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囡頭回這般疑惑，江雲錦緣何如此執着的尋找着一個找不到的茶葉。平日在宮裏，她極少喝茶葉茶，今日這是怎麽了。
日曬從頭頂移至西邊，湛藍的天空染上一層明耀的霞光，霞光絢麗多姿，如同一匹錦繡，光彩奪目。
街道上的攤販紛紛收拾東西回家，蘇府裏蘇暖暖等的焦急的不得了，她望眼欲穿，偏偏望不到江雲錦來接她。
這會兒，信王府的生辰宴也快開始了。
沈無為坐在車廂裏，颠簸搖晃，只穿着一身黛青色常服，芝蘭玉樹。不過，他這一身若是參加宴席，難免顯得随意。然而，他卻不覺得。他的眉峰微蹙，像是兩道遠山攏着愁思。
馬車颠簸良久，終于停了下來。常懷在側旁擺了一只矮凳，撩開簾子：“陛下，信王府到了。”
沈無為從馬車上下來，夕陽涼薄，緋紅的霞光卻是刺眼，他一時不慣，揚起袖子遮去一二。待視線定下來，他才仰頭看了信王府一眼。
偌大的牌匾上刻着“信王府”三個大字，氣勢磅礴又金光閃閃，堪堪比過這絢麗的晚霞。
沈無為垂下眼睑，眼底的哂笑一閃而過，開口卻是問了一句：“江婕妤還是沒有回去嗎？”
“陛下，奴才還沒收到雲初的消息。”常懷低語。
“有消息了，即刻告訴我。”沈無為道，心下思忖着江雲錦的去處。這都一天了，江雲錦一直都在置辦甚麽！
常懷看了眼沈無為，他微微抿着唇，嘴角擒着一抹輕淺的笑意，墨黑的眸中卻藏着一股鋒利，如同一把待出鞘的匕首。常懷心頭一顫，笑道：“陛下，您莫要擔心，雲初那邊一有消息，奴才就告訴您。”
天愈發暗沉，浩瀚的夜空墜着無數耀眼的星子，璀璨奪目。
同樣的星空下，蘇暖暖依然在等着，甚至擔心江雲錦出了甚麽事，幾度想去街上找一找，都被蘇裕攔下。若是沒找到江雲錦，反倒她自己迷路了，叫他怎麽跟陛下交代，他自己也不能安心吶。
而江雲錦，亦是疲累不堪。
一整日下來，許多茶鋪老板要麽是沒聽過敬亭綠雪，要麽就是因為長安鮮少有人喜歡它，便沒有進貨售賣。江雲錦有點洩氣，這最後一家茶鋪了，若是再找不到，那她就回宮了，況且蘇暖暖應該也等急了。
茶鋪位置偏僻，在某條窄窄的巷子盡頭。
天色暗得不得了，家家戶戶都點上了蠟燭，透過門窗撒出去，鋪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周圍安靜極了，巷子裏偶爾冒出兩個人，暗無聲息的走着。江雲錦莫名瘆得慌，她已經太久沒有這麽晚出門了，還是在這樣沒有人煙的巷子裏。
可是，這是最後一家茶鋪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江雲錦終于看到了那家茶鋪，她欣喜地走過去，腳步頗急。鋪子的門口立着一個招牌，上頭也只有“茶鋪”二字，字跡有些褪色，朱漆也掉了些，看着已經有些年頭了。
“夫人！”拾囡喊了聲。
江雲錦莞爾：“這是最後一家了，若是還沒有，我們就回去罷。”拾囡點點頭，随她進去。
進了屋裏，瞬間亮堂許多。
許是燭火太溫暖，江雲錦的身子一點點地暖起來。
茶鋪掌櫃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這會兒坐在燭火前，手裏拿着一本書。聽見有人進來，老人從書的後面露出一雙眼，眼皮耷拉下來，蓋住眼睛一半：“兩位姑娘這麽晚了來買茶葉？”
江雲錦颔首：“老先生，我想問您這裏有沒有敬亭綠雪可買。”她笑了笑，音容恬淡。
“有。”老人不疾不徐的放下書，慢吞吞地站起身，帶着她到抽屜前，老态龍鐘：“找了不少茶鋪罷，這長安城賣敬亭綠雪的可不多。”
江雲錦跟過去，道：“是不大多。”
“要多少？”
“一片。”
一片！拾囡不明所以。
老人蹙着皺巴巴的額頭，轉過臉來看着她，眼底是驚訝與好奇。須臾，他笑了起來，臉上擠出許多皺紋：“你這姑娘倒是有意思。找了一天，就要一片茶葉，這要是擱別人店裏，定是要趕你走的。”
江雲錦抿起唇角：“謝謝您，老先生。”
“謝就不必了。”老人搖頭：“只要一片，想必是為了送人罷。看在你這般用心的份子上，就讓你随意挑一片罷。”
“謝謝。”江雲錦又道了聲，在一堆烘幹了的茶葉中仔細挑選。她不大好意思撥弄，怕損了茶葉的質地。
屋外的晚風吹進來，卷着一絲涼氣。
拾囡不由攥住袖口，貼着江雲錦，道：“夫人，您挑選好了嗎？時辰不早了，若是再不回去，別說蘇小姐那裏不好說，就是公子那裏也沒法交代啊。”
江雲錦颦眉。她自然曉得這時候還不回宮，等待她的将是甚麽，可若是今日找不到這片茶葉，以後怕是沒機會再出宮了。晚了就晚了罷，總比一無所獲的好。
一片片翠綠的茶葉躺在抽屜裏面，茶葉肥壯，白毫如雪，形如雀舌挺直飽滿，朵朵均勻，宛如蘭花。面對着一抽屜大同小異的茶葉，江雲錦不驕不躁地挑選着，青蔥玉指輕輕拂過它們。她指尖微微用力，取了一片青翠的茶葉，穩妥地放在手掌心裏。
就是這一片了。
“老先生，謝謝您。”江雲錦笑道，展露出感激且歡愉的笑容。她用帕子将茶葉裹起來，放在香囊裏。旋即從拾囡手裏接過一錠銀子，遞到老人的跟前，道：“這是給您的謝禮，這麽晚了還麻煩您，我十分抱歉，請您務必收下。”
老人也不推搡，爽快的收下，道：“看在你這麽有誠意的份子上，我就不客氣了。”
江雲錦再次道了聲謝，攜拾囡坐上馬車。
“不曉得陛下回宮沒有。”拾囡忽然道。她心道，若是沈無為還沒回宮，江雲錦這麽晚回去，還能好辦些。若是正好撞上沈無為，那可就……
見她如此擔憂，江雲錦不得不出言寬慰：“放心罷，沒事。”她鎮定自若，仿若知曉沈無為并不會責怪她。
人定将至，江雲錦催促趕馬車的人快些，先去蘇府接到蘇暖暖，再回去宮裏。
這會兒，街道上安靜下來，江雲錦忽然想到沈信的生辰。他的宴席不曉得已經進行到了哪個環節，不過，他從不會讓自己喝醉，她是不必擔心的。只是沒能給他送件禮物，頗為遺憾。
到蘇府的時候，已過亥時。
蘇暖暖險些要睡了，聽聞江雲錦來了，立馬提起精神。她與蘇裕打了聲招呼，便一蹦一跳的出了門，坐上馬車。
“姐姐怎麽這麽晚？”
“有點事情耽誤了。”江雲錦與她微笑，笑容恬淡，莫名地安撫了蘇暖暖的心。她搶在蘇暖暖開口問之前，道：“讓你等急了罷，我們這就回宮。”
蘇暖暖點點頭，張嘴打了聲哈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