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午夜的病房變成了一片海洋。

陸語仿佛一下子沉入波濤洶湧的海平面之下,身體有片刻溺斃般的悸`動,随後她被一望無際的海水包圍。那海水就像是被煮沸了一般,灼熱的,滾燙的,夾雜着唐奕承越來越粗重的呼吸和越來越放肆的吮`吻,把她全身都烤成一片霞紅。劇烈的震`顫與颠簸中,陸語覺得自己好似一尾完全失去方向的魚兒,只能雙手牢牢地扣住他寬而平的肩,絞`纏着攀附着他漂亮而有力的身軀線條,任由他主宰,任由他控制,任由他把她帶入那片美麗神秘的海底世界。

在那海底深處,有耀眼而純潔的白月光,有翻滾而來的潮汐,陸語跟随他呼吸着起伏着顫`栗着,耳邊持續不斷地溺着分不清彼此誰的喘`息聲和浪花拍打海岸的羞人聲音。她在恍恍惚惚中睜開眼,就看到晃動的天花板和唐奕承那張動人的容顏,他黑色的短發沾着濕濕的細汗,微微眯起的狹長眼眸裏,同樣寫滿了迷醉與沉淪,寫滿了壓抑許久的渴念與癡狂。比很多很多年以前,更瘋狂更沖動,也更肆無忌憚。

有那麽一瞬間,臣服于他身`下的陸語頭腦發懵,幾欲被他弄得暈厥過去,可她的感覺卻是從未有過的強烈與清晰。原來,只有身體和心同時被他擁抱,感受他的存在,他的占有,他的顫動,這才是最極致的,最動人的傾訴愛意的方式。重新閉上眼,陸語的眼睫撲簌抖動,很快亂了節奏,卻無法抗拒唐奕承愈加強勢的占有和采撷,她只能在自己幾乎快要被海浪吞沒的那一剎那,又羞又惱地把他擁抱得更緊,發出小貓一般的低低的嘤`咛……

炙熱的潮汐褪去,病房裏恢複了寧靜,陸語的身體宛若一片蘸着露水的桃花瓣,輕飄飄地被唐奕承攬進懷裏,他拉上被子,從身後擁着她。感覺到懷中的人兒好像一尾翻白肚的小魚兒,有氣無力的,唐奕承用鼻尖蹭了蹭她米分嘟嘟的耳垂,“這就受不了了,嗯?”以前他們一晚上來個兩三次都是家常便飯。

陸語把側臉往柔軟的枕頭裏埋進去,徒勞地躲避耳垂上癢癢的感覺,她沒力氣說話,也說不出話來。枕頭上還帶着淡淡的消毒水氣味,身`下的床單也濕`乎乎的一片,最要命的是,直到這時,她的心口還在咚咚跳動着,四肢也酸軟得猶在微微顫抖。陸語全然無法相信唐奕承居然會在病床上對她不`軌,而且他剛才那副生龍活虎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個腦震蕩、外加肩胛骨脫臼的病號,簡直太荒謬了。

唐奕承伸手摸了摸,就摸到床單上的那片潮濕水漬,也不知道是他弄的,還是她弄的,“你要是睡着不舒服,我叫護士來換新床單。”

聽他這麽說,陸語心裏一緊,頓時把頭搖成撥浪鼓,她用那種軟綿的聲音嘟囔道:“唐奕承,你還嫌不丢人啊。你今年二十八歲了,不是十九歲了。”

低低的笑聲如清泉滴落山澗一般悅耳,從她耳後暈散開來:“小語,二十八歲的我,比十九歲我,表現得更好。你難道不覺得麽?”

陸語的臉色在朦胧的月色裏變了幾變,想起他那些不知從哪兒學來的技巧,她紅着臉揶揄:“你的意思是你已經身經百戰、閱盡千帆,所以經驗十足了?”

她的話音剛落下,就感覺到後脖頸微微一疼,唐奕承發狠地咬了她一口,帶着滿滿的惡意。

當了七年苦行僧,他夜夜孤枕難眠,前陣子好不容易吃回肉還吃得不痛快,今晚得了機會他當然得變本加厲的讨回來了,哪知反被這女人這樣損着,唐奕承當即便要回嘴。

可那些話到了唇邊,他卻忽而正了神色,手臂微微收緊,把陸語摟得更牢,兩人就像兩把緊貼的弓。

“小語,從以前到現在,我就你一個女人。”他說。

唐奕承的聲音很輕很輕,卻仿佛一塊溫柔的石頭沉在陸語內心的最深處,她心裏抖了一下,不自覺地瞪圓了眼睛。

“真的?”她問。

人這一生,總會有各種因緣機遇,陸語不是情窦初開的少女了,早已不再相信這世上誰會永遠是誰的“唯一”。

他們之間隔着七年,那七年也仿佛是彼此人生的分水嶺,将他們都變成了對方不認識的模樣。在與唐奕承重逢之前,她不敢幻想有朝一日他們還會回到從前,像曾經在曼哈頓度過的七百多個日日夜夜那樣,躺在床上抱在一起,說着那些有的沒的情話;在與唐奕承重逢之後,她更加不敢妄想。

現在的他那麽優秀,籠罩在他頭頂的光環令人不得不仰視,他就像是那奢侈品店櫥窗裏擺放着的高級待售品,經過的女人不管買得起或買不起總會駐足、看上幾眼。

這樣的男人,能不招人惦記麽?

又豈會還屬于她陸語一個人?

如此想來,陸語立馬有點後悔自己的刨根問底了,萬一唐奕承只是随口說說哄她的呢。孰料,陸語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剛一滋生出來,唐奕承便出聲了。

“真的,就你一個。”

他英俊的臉孔埋在陸語的後頸窩裏,黑眸清淺,目光缱绻而迷離,繼續道:“小語,這世上最容易改變的是人心,最不容易改變的也是人心。”

也許唐奕承當初并不知道,他把少女時代的陸語壓在身`下,他成了那個令她破繭的人,卻把他自己也縛了進去。

而且,那一縛竟是九年之久。

陸語側躺着,光潔的後背對着他,她看不到唐奕承在說出這句話時的表情,但她可以感覺到,噴灑在她皮膚上的聲音低低的,沉沉的,如同很有分量的東西壓在她身上。

愛就深愛,不愛就離開,多麽簡單的選擇題,卻被害怕再次受傷的彼此包裹了那麽多層複雜的外衣。而那些外衣一旦被狠狠撕開,愛與不愛,其實昭然若揭。

就像這個充盈着消毒水氣味的夜晚,人心也好似被洗滌過,水落石出一般澄明,就連說出口的“唯一”,都好像沒有經過歲月的浸染,沒有經歷過時光的消磨。

那麽的純粹。

心随念動,陸語動了動渾身酸軟的身子,往唐奕承懷裏拱了拱,像是久違溫暖與憐愛的小貓,緊緊地依附着他。

他懷裏那溫熱緊`貼的人兒,那片白`皙光滑的肌膚,以及他指下她特有的柔軟曲線,當即勾得唐奕承又有些心猿意馬了,那剛消停下來的某處又開始有反應了……

**

隔天,兩人起了個大早。

陸語拿着塊濕毛巾,趴在床上擦拭那片歡`愛過後遺留下的證據。見她的細眉擰着,一臉認真,唐奕承摸了摸她的頭:“別弄了,護士看到也沒關系,反正以後咱們也不會再來這裏了。”

陸語手上的動作頓住,她仰頭看着意氣風發、精神頭特別好的男人,她被他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宋遠拎着兩份早餐來到病房時,是早上八點整。

嗅出暧昧的味道來,宋遠表面上一派氣定神閑,心裏默默替老板籌劃着時間表,估計等禧景灣的招标案落下帷幕,唐總那枚求婚戒指就應該能派上用場了。

陸語看着宋遠遞過來的那碗沒有皮蛋的皮蛋瘦肉粥,頗有些驚訝,宋遠倒是一副很了解“老板娘”口味的樣子。

唐奕承和宋遠今天有正事要辦,陸語吃完早飯,就被唐奕承的司機送回了唐宅。

半個小時後,就是禧景灣度假村的開标會。

現場遞标書,現場開标,投資額屬于各公司的商業機密。雖然禧景灣那邊表示,價格不是中标的唯一标準,但生意場上,價高者得是不變的游戲規則。這就導致參與競标的公司原本有數家,但他們在一收到集團參與競标的消息後,便自知實力不如,紛紛不戰而退了。最後只剩下兩家小公司和梁氏,與集團死磕。

那兩家小公司充其量算是湊數陪跑的,至于梁氏……

宋遠驅車駛向景禧大廈的路上,從後視鏡觑了一眼老板的臉色。只消這麽一眼,宋遠便已經讀懂了唐奕承那番淺淡的笑容裏,蘊藏着多少胸有成竹。

沒有錯,根據宋遠提前收集到的情報,梁氏的市值和總資産,都不允許梁梓行與唐奕承開出的二十億叫板。

可誰又能料到,這場開标會竟然出現了驚人逆轉……

**

陸語下午接到了梁梓行的電話。

在電話裏,梁梓行的音色聽起來比平時更和煦,甚至是透着愉悅的:“陸語,今天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陸語想着奶奶走的時候,是梁梓行幫忙處理後事的,她欠他一個人情,便答應下來:“好的,我請你吧。”

“……那也行。”梁梓行能約到她已經知足了,誰埋單并沒那麽重要。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陸語打電話給唐奕承,想知會他一聲,可唐奕承的手機一直處于無人接聽的狀态。陸語也沒多想,給他發了個短信說晚上不在家吃飯,然後出門了。

陸語開慣了自己那輛國産車,從車庫取了車,她直接驅車前往b市東區的某家私房菜館。

一路上,她透過車外後視鏡往後看了很多次。

陸語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被推下樓梯的事把她吓到了,以至于有些疑神疑鬼,她總覺得有輛黑色轎車一直尾随着她。

她順利駛抵餐廳,梁梓行已經到了。

兩人落座,梁梓行點了瓶八二年的拉菲。

見陸語微微皺眉,他倒是依舊一臉雲淡風輕,道:“酒我請,飯你請。”

陸語不是這個意思,她的眉目并未舒展,疑惑地問:“今天是什麽好日子,怎麽要喝酒?”

梁梓行唇邊淺笑無虞,他不想在這女人面前提唐奕承,只道:“今天梁氏成功标中了大案子,我特別跟你慶祝一下。”

陸語“哦”了聲,本來她不想沾酒的,但不願拂了梁梓行的興致,便象征性地淺酌了兩口。哪知一口紅酒還卡在她嗓子眼裏,某位富家公子哥模樣的年輕男子便舉着只高腳杯,走來他們這桌。

來者顯然是梁梓行的朋友,意外在餐廳遇到,過來寒暄一番。

這人看了一眼陸語那張陌生的臉孔,權當她是梁梓行的女伴了。

公子哥也不見外,自顧自朝梁梓行舉了舉杯,笑着說:“梁少,你今天順利拿下了禧景灣的項目,恭喜你啊!”

梁梓行優雅起身,跟對方碰杯,眉宇間帶着毫不掩飾的、勝利者的笑意。

人都有執念,梁梓行也不例外。

這麽多年,無論唐奕承是當初那位窮小子,抑或是現今那位身家雄厚的成功商人,梁梓行在他那兒都遍尋不到一絲優越感。

感情輸人,他仿佛輸掉了整個人生。

那壓抑多年的嫉妒,痛苦地鎖在梁梓行心底的某個盒子裏,密不透風,也沒有發洩纾解的出口,唯有一天天地發酵,成怨成仇。而他曾經距離陸語的那一步之遙,因為唐奕承的回歸,瞬間變成千裏之距,讓這他如何甘心?

今日,他的那些嫉妒在一朝爆發,威力可想而知,足以令他不顧一切,甚至是不擇手段,只為贏唐奕承一次。

幸而,他做到了。

但梁梓行并不想當着陸語的面說這些,他低眸看了看面無異色的陸語,拍着那位富家公子哥的肩,道:“今天我有朋友,回頭咱倆再聊。”

對方心領神會,腿一擡就要撤,卻還是沒忍住朝着梁梓行豎起大拇指,啧啧感嘆道:“你今兒個真是給了集團當頭一棒,居然用二十億零十萬拿下案子,就比唐奕承多出十萬,真夠牛的啊!”

區區十萬零頭,擊了宿敵一個片甲不留,何止是牛,也夠狠。

聞言,梁梓行心裏猛地一沉,他想打住對方的話,可已經來不及了。餘光中,他瞥見陸語那張漂亮的臉蛋陡然色變。

短短的一片刻,陸語驀然想起,她下午打給唐奕承的那幾通他未接的電話,不等梁梓行開口說出任何補救的話,她已經“嚯”地站起身。

“梓行,我臨時有點急事,先走了。改天再請你吃飯。”

話畢,陸語徒留梁梓行一人僵在桌邊,她急匆匆地走出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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