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一更)
陸語離開餐廳一個小時後。
“魚丸,蝦丸,肥牛,羊肉片……”
大型超市生鮮區,陸語半彎着腰,逐一清點購物車裏的東西,就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陸語!”
這道清朗的男聲落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在陸語身邊停下。
直起腰,陸語帶着點疑惑偏頭一看,某張一成不變的陽光型男臉直觸她眼底。
沒想到在超市遇見熟人,陸語略微愣怔一下。
見她發怔,柯嘉禮笑了笑,“怎麽?你這是不認識我了?”
有陣子不見,柯嘉禮除了那張臉上的招牌笑容沒變之外,造型确實跟以前不大一樣了。往日的休閑風衣換成了熨帖平整、一道褶皺都沒有的修身西裝,特意打理過的短發也梳得一絲不茍。不知是正裝襯人,還是人襯衣服,總之他整個人的氣質都好似沉穩下來。他沒推購物車,手裏拿着兩盒巧克力,像是路過超市随便買點零食而已。
“我還真有點認不出你來了。”陸語也笑笑。
“我現在在我爸公司工作,那幫老古董背後管我叫‘空降兵’,嫌我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我這不得把自己往成熟了打扮。”柯嘉禮說得頗為無奈。
柯嘉禮比陸語還小一歲,平時總是一副大男孩形象,管理起公司來肯定難以服衆,陸語能想象到那種情況。可或許是心思不在這上面,她只“哦”了一聲。
她這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落進柯嘉禮眼裏,他隐約想到什麽。
陸奶奶去世之後,柯嘉禮去工作室看過陸語一次,但不幸吃了閉門羹。後來他一直想找機會打電話安慰安慰她,卻礙于公司的事剛上手,每天忙的七葷八素的,最終他編輯了一個長短信發給陸語,溫暖窩心的話沒少寫。不過陸語當時回得十分精簡,只有“謝謝”兩個字,保持距離的意味不言而喻。
男人嘛,追女人哪有不碰釘子的,柯嘉禮顯然屬于年輕氣盛,越挫越勇型的。
他斂了斂嘴角的笑意,微微正色,對陸語說:“你奶奶走了,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節哀順變,你有什麽不順心的事可以跟我聊聊。我雖然不在基金會工作了,但只要是你找我,我保證随傳随到。”
自從這男人挑明了對陸語的心意以後,他的知冷知熱,反而令陸語愈加無所适從。拒絕的話她早已說過,然而收效甚微,她只能再次用“謝謝,我沒事”一筆帶過,卻在這時——
另外一抹颀長的身影忽然近了。
唐奕承手裏拎着袋剛稱好的基圍蝦走過來,約莫是在幾步開外的地方,他就看見柯嘉禮圍着他的女人轉悠,所以在近身後唐奕承面無異色,僅是朝柯嘉禮挑了下眉毛,算是打招呼。
很快轉過頭,唐奕承那般自然而然地摟住陸語的肩,道:“小語,煮火鍋的食材差不多買齊了,咱們回家吧。”
這一刻,唐奕承有多自然,柯嘉禮就有多震驚。
上次還在藥房門口争執得面紅耳赤的舊情人,現在居然同居了?還一起來超市買食材煮火鍋?這是妥妥的要過小日子的節奏啊。柯嘉禮頓時感覺到自己承受了一萬點以上的傷害值,面色當即僵硬了。有那麽一剎那,他覺得身側冰櫃裏冒出來的冷氣直吹向他,凍得他全身嗖嗖發涼。
沒料到唐奕承竟然會用如此簡單粗暴的方式在情敵面前宣誓所有權,陸語那雙明澈的大眼睛裏滿是尴尬,可不等她緩和冷凝的氣氛,她的人已經被唐奕承強勢地樓着肩帶離了。
走遠一點,唐奕承把鮮活的基圍蝦扔進購物車,把蝦丸撿出來放回冰櫃,沒事人似的對陸語說:“少吃丸類食品,都是加工過的。”
陸語不許他岔開話題,她擰着眉毛,道:“柯嘉禮沒什麽壞心眼,你能不能給人家留點面子啊?”
唐奕承單手推着購物車徑直走向款臺,另一只手卻是把陸語摟得更緊,他語帶戲谑回了句:“沒關系,他臉皮厚。”
別人的锲而不舍,到他這兒變成了“厚臉皮”,陸語突然無言以對了。
自己的女人總是招別的男人惦記着可不是好事兒,如果說,唐奕承壓根沒把柯嘉禮放在眼裏,那麽另外一個人就沒那麽簡單了。轉念,唐奕承就想到今天傍晚時保镖彙報的關于陸語的消息,他的眸色陡然間便冷冽了幾分。
趁着排隊結賬的功夫,唐奕承貌似随意問着陸語:“你今天去哪了?”
氣氛偏轉,有點怪,陸語心裏一緊。
她晚上本來是要跟梁梓行吃飯的,可中途聽到梁梓行贏了唐奕承,拿下大項目,她頓時沒有吃飯的心情了,幹脆直接晾下梁梓行走人,從餐廳驅車到了大廈找唐奕承。
在陸語看來,意場上的勝敗乃兵家常事,梁梓行贏得案子,是他運氣好,沒辦法的。只不過最近唐奕承受到負`面新聞纏身,觸發集團股價大跌,他已經夠糟心了,這下他又輸了競标,簡直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不用多想,陸語都能猜出他有多沮喪了。
也許,這世上本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但對心愛之人說不定會有例外?
就是路上那短短的時間裏,陸語驚訝地意識到,她和唐奕承心上仿佛系着一條細細的線,牽連着彼此,他的心情好與不好,似乎都能夠透過那根線,傳遞給她。人在遭遇挫折的時候,就特別需要溫暖,這種時候,陸語希望自己會是能給他溫暖的那個人。
陸語趕到大廈的時候已經七點多了,走進大堂時,她和剛下班的幾位公司員工擦身而過,隐約聽到什麽“董事會有意彈劾唐總”,她登時腿一軟,差點連路都走不穩了,原來記者昨天的追問并非空穴來風。果然,後來陸語在唐奕承的辦公室找到他時,就從虛掩的門裏看到那樣一副畫面——
桌上亮着一盞暖黃色的臺燈,唐奕承的剪影就着麽靜悄悄的落在牆上。
這男人一手摁着眉心擱在桌案上,像是頗為頭痛地在思索着什麽,他微微突出的眉骨,高挺的鼻子,緊抿着的薄唇……整個剪影都寫着“心事重重”這個詞。
陸語是個聰明的女人,敲門進去,她沒提案子的事,只問唐奕承:“要不要一起吃晚飯?”
被熟悉又悅耳的聲音扯回神,唐奕承猛然一愣,但只是須臾的愣怔,他眉目間濃郁的晦暗便被唇角那很淺很淺的笑容取代了:“好。”
“大冬天的,吃火鍋吧。”陸語想了想,提議道。
“嗯,聽你的。”唐奕承拿起衣架上的大衣,帶她離開了辦公室。
“……”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唐奕承自從出了公司,那張清風雅月的面孔上便沒再展露出任何違和的表情,哪知意外偶遇了柯嘉禮,這男人就像是哪根神經莫名被醋浸泡了,越來越不對勁。
陸語眼下被他那句“你今天去哪了”問得有些心虛,但礙于唐奕承今天諸事不順,她不準備提梁梓行的事給他添堵,所以善意地略過。
“我今天沒去哪兒啊。我這不是跟你在一起呢。”說話間,陸語已經收拾好了情緒,她突然挽住唐奕承的手臂,腦袋乖順地往他肩上靠了靠。
唐奕承不是沒見過女人主動示好,可惜那些追求他的女人用這一套對他完全無效,偏偏他只吃陸語這套,從以前到現在都是。更何況,這段時日以來,這還是陸語第一次對他撒嬌。
唐奕承眸中晦澀倏然淡去,動了動唇,他似是想提醒陸語什麽,可他到底沒說出口,只是擡手摸了摸她的頭,力道溫柔。
遠遠的,收款臺前這一幕恩愛戲碼落進柯嘉禮眼裏,他眉漸沉,轉身擱下手裏那兩盒巧克力,他大步流星從無購物通道離去。
**
吃火鍋是陸語的提議,在家裏自己弄卻是唐奕承的主意。
回到唐宅,兩人享受自己動手的過程,傭人都知趣地退下了。
舊情複燃的好處很多,除了舊情話可以當新的再說一遍之外,生活和飲食習慣也不必重新磨合。從超市選材到熱騰騰的火鍋上桌,陸語和唐奕承連“你想吃什麽”都不用問,彼此的口味都了然于心,默契十足。
熱氣氤氲中,陸語的小臉紅撲撲的,那雙眼睛被蒸氣暈染得就像是夜色裏倒映着繁星的湖泊,閃着粼粼波光。大概是吃得燙,她的嘴巴米分米分嫩嫩的,好似到了成熟期的水蜜桃,讓人特別想咬上一口。
對面的女人秀色可餐,唐奕承現在不僅睡覺不能專心,連吃飯都頻頻走神了,偏生就在這時,一串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心猿意馬。
唐奕承拿起擱在餐桌一角的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上的越洋電話號碼,他跟正在大快朵頤的陸語說了句“我去接個電話”,便握着手機去了書房。
陸語沒放在心上,點了點頭。
接聽電話,唐奕承的神色冷峻下來:“蔣先生。”
蔣仲勳的聲線也頗為嚴肅,穿過紐約冬晨的陽光,穿過細微的電波,傳入唐奕承耳膜:“禧景灣的項目進展如何?”
唐奕承言簡意赅地回道:“梁梓行已經上鈎了。”
“……”
如果不出唐奕承和蔣仲勳所料,梁梓行現在恐怕已經抵押上了全部身家,去向銀行貸款那二十億零十萬了。
好一出引君入甕,看來這人世間,最不缺的就是“心思”了,人皆有之。
收線,唐奕承拉開書桌的抽屜,他的視線在抽屜裏那對藍寶石袖扣上停留了一瞬,眸光更冷。他告誡自己,再忍一忍,這一切的動蕩,很快就會結束了。
(第二更)
轉眼b市進入了隆冬時節。
陸語已經漸漸從奶奶去世的陰影中走出來,本來想着該搬回陸家老宅去住了,可唐奕承不許,她拗不過他,只好就這麽住下了。
陸語記得她剛住進唐宅那晚,唐奕承說他會睡在客房,可事實證明,客房就是個擺設,是個幌子,這男人沒有一晚不爬床的,夜夜折騰完陸語,然後抱着她入睡,夜夜好夢。
陸語原本還覺得唐奕承變了,可這陣子下來,她發現這男人骨子裏的簡單粗暴并沒有改變多少,對情敵如此,在床上折騰她,亦如此。
這個周六早上,陸語起得很早。
她伸手一摸枕邊,空的。
唐奕承已經在書房了,等會兒他要跟紐約總部的高管開視頻會議,聽陸語說要去墓園祭拜奶奶和爸爸,他在她臉上輕啄一口,“你先去,我晚一點會過去找你。”
陸語說:“你要是忙不用來也行。”
唐奕承還沒去祭拜過陸奶奶和陸爸爸,想着早晚都是一家人,他便說:“沒關系,我不忙。”
“嗯。”陸語點點頭。
位于b市西郊的墓園山清水秀,臨山而起的墓碑層層疊疊。即便在冬季,漫山綠意盎然的松柏也不覺得蕭索。但畢竟天氣冷冽,寒風刺骨,再加上不時有烏鴉鳴叫着從樹間飛過,這種地方或多或少還是令人感覺寒氣深重。
唐奕承的司機把陸語送過來,便打道回府了,而守在暗處的保镖卻是沒有離去。事情過去有段時間了,雖然把陸語推下樓梯的幕後黑手沒再輕舉妄動,但唐奕承尚未查出是何人所為,他不敢掉以輕心。
陸語豎起羽絨服的衣領,一手拎着祭拜用的水果,一手抱着兩大捧沿路買的白百合,踩着山路往上走。她步子邁得快,有點喘,有白色的哈氣從她鼻息間冒出來。
陸語的奶奶和爸爸都葬在這裏,緊挨着的兩座墓碑。
走得近了,陸語心裏猛地“咯噔”一沉。
熟悉的墓碑前站着一抹身影,女人個頭不高,黑色皮草短打外套配緊身靴褲,腳踩一雙細跟高靴,一身雍容華貴的裝扮看起來是位闊太太,就是整身衣服跟烏鴉一樣黑乎乎的,惹人厭。
今天是陸爸爸陸學森的忌日,往年陸語過來,從來沒見這個女人來,今兒個不知是不是撞了邪。
聽到陸語的腳步聲,女人循聲回頭,一張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臉展現在陸語眼前。
“你來做什麽?”沒有寒暄,陸語的面色繃得很緊。
看見陸語,李雁倒是不感意外,說:“我來跟老陸告個別。”
陸語心裏琢磨着從這女人嘴裏說出的“告別”有幾個意思,抱着花束的手已不由得攥緊了,白皙的手背上繃起青筋,隐隐發抖。
對李雁,陸語只有一個“恨”字。
陸學森生前長得一表人才,家族事業也打理得風生水起,原本喪偶多年他都未再娶,其中陸奶奶功不可沒。陸奶奶極疼陸語,擔心後媽對陸語不好,她恨不得拿只掃把站在家門口,把那些送上門倒貼陸學森的女人、有一個是一個全都趕跑了。
可李雁這女人道兒很深,當時她不過是陸學森的秘書,也不知憑着什麽狐媚能耐勾住了老陸,把他弄得五迷三道的,等到陸奶奶發現她的存在卻為時已晚。在陸語讀高二那年,李雁嫁進了陸家。陸奶奶一輩子為人光明磊落,不恥李雁這種心術不正的女人,自然心裏不承認她是兒媳婦,只是賞她口飯吃罷了。
李雁當時找人在美國強`暴陸語未遂那會兒,陸語本來以為是後媽過得憋屈拿她出氣,但直到這女人在陸父死後侵吞了陸家的家産,陸語才發現是她低估了李雁的蛇蠍心腸。
這盤棋,李雁老早就布局好了。
墓碑上已經放了一束花,估計是李雁帶來的,陸語強忍着胸腔內翻滾的痛意和怒意,直接把花束拿開扔在一邊,彎腰把自己的白百合擺上去。
見狀,李雁的臉色微微一變,剛要張嘴斥責陸語,便聽陸語問道:“你做了那麽多虧心事,還敢面對陸家人?你不怕我爸爸和奶奶在天有靈,讓你快點遭報應?”
陸語冷冷的聲調,夾雜着烏鴉從頭頂飛過時發出的哀鳴,以及那呼嘯的風聲,聽起來怪瘆人的。
李雁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全身汗寒毛直豎,瞪了一眼陸語,“你嘴巴放幹淨點,我做什麽虧心事了?你有證據麽?老陸不留遺産給你這個不孝女,是他在天有眼。”
李雁那一眼瞪過來,陸語接住,回瞪過去,她清澈明亮的眼珠像是淬了夜色,從未有過的陰沉,可她的嗓子卻幹澀得厲害,一句話也回不過去。
每次李雁都用這句話堵她,百試百爽,一個連爸爸去世都沒有露面的女兒,被貼上“不孝”的标簽,好像天經地義一般。
李雁被她瞪得頭皮發麻,也不欲逞口舌之快,扭身便走。
那女人的高跟鞋敲擊山間石路,發出的噠噠聲漸行漸遠,陸語頓覺渾身脫力,一屁股坐在墓碑前。
她從包裏掏出紙巾,一點一點地擦拭奶奶的遺照,拂去上面沾染的塵埃,就像是每次她在養老院,幫奶奶擦臉那樣。不知不覺,陸語的指尖輕輕顫抖起來,她眼睛裏有淚,又像是被凜冽的低溫凍住了,沒有流下來,只在眼眶裏打轉。
“奶奶,你以前總說爸爸在天有靈會收拾李雁的,可這都過去七年了,她還活得好好的。奶奶你來收拾她吧,好不好?我求你了……”陸語喃喃地說。
**
李雁這邊廂。
天氣冷,墓園裏沒什麽人,她氣喘籲籲地下了山,還沒走出墓園,便點了根長長細細的女士煙。煙絲燃燒發出明亮的火光,可她卻突然覺得眼前一黑。
燒了一半的煙,掉在地上,無聲無息。
李雁脖子上冷不丁挨了一記掌劈,力道之大,令她頭暈目眩,整個人硬生生地倒在地上。她來不及痛呼半聲,嘴裏便被人塞進來一團破布。一切都發生在兩三秒之內,她雙目暴突,驚悚地瞪着不知從哪竄出來的彪形大漢,這一刻,李雁腦中最為直接的反應便是打劫或綁架。
她剛要連滾帶爬地逃跑,卻是連手臂都被對方一下子束住,反剪到了身後,緊接着,她酸疼打顫的身體便被對方拽了起來。李雁就這麽被這位一身黑西裝的大漢像拖麻袋片一樣,拖行了好幾步,她的高跟鞋摩擦地面,鞋跟愣是斷掉了,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李雁吓得連呼吸都窒住了,完全搞不清狀況,只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不遠處。
車子像是剛停下不久,排氣管還有白色的熱氣冒出來。面無表情的大漢“嚯”地打開車門,把李雁塞進了後座。車門關上,大漢守在門外。
車子并沒有發動。
車裏沒有司機,除了李雁之外,只有車後座上坐着一位年輕男人。
定睛,回神,李雁怔怔地看着他。
陌生的面孔,玉山般皎然出衆,那張臉明明猶如神祗一般完美,可從這男人眼睛裏透出的光,卻似修羅一般,狠戾,又冷酷。
李雁又是一哆嗦,頓覺這男人那雙眼的威懾力,能抵十個剛才的彪形大漢。
李雁的手并沒有被禁锢住,她掏出嘴裏的破布團,舌頭緊張得打結:“你……你是什麽人?”
“從你手裏買下陸家老宅的人。”唐奕承波瀾不驚道。
李雁這會兒腦子不好使,她沒見過唐奕承,自然無法将他和陸家老宅聯系到一塊去,她腦子裏全被一個“怕”字填滿了。
車窗降下一半,呼呼的冷風灌進來,吹得李雁後脖頸冒冷氣,聲音也明顯發抖:“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綁我過來是為了什麽?”
唐奕承剛才在結束視頻會議後,臨時接到了一通電話。通話內容導致他此刻的聲音,比那灌進車內的冷風更利,更冷。
“李女士,你找人暗算陸語,把她推下樓梯,又是為了什麽?”
聽到陸語的名諱,李雁原本就在微微發顫的喉嚨,像是猛然被人一把掐住,這股事先毫無征兆的狠絕力道令她瞬間連呼吸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