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傲慢是病,得治

院子裏有一顆青棗樹,這會兒郎華娘一家三口正在樹下面吃飯,見有人來,郎意就起身招呼,郎華娘看見青燕就了然的笑了,手裏拿着咬了兩口的包子道:“小丫頭,你們家小姐的病好了吧。”

青燕一看見郎華娘,就趕緊上前來行禮,感激的道:“好了,病好了,姑娘的丹藥真是神了。我們家大小姐的病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打小時候起就吃藥,也看了不少大夫,宮裏的太醫都請遍了,可就是不能治本,這回陰差陽錯吃了姑娘的丹藥,我們大小姐卻說,吸着氣都是甜的,從沒這麽通暢過。奴婢奉了我們夫人和大小姐的命,特來向姑娘道謝。”

郎華娘笑眯眯的道:“道謝倒是不必,若非你們大小姐長的合我的眼緣,你當是個阿貓阿狗我都救嗎。”

笑容僵在臉上,青燕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然而也只是遲疑了一下子,她就笑着蹲身一禮,“我就當姑娘你是在誇獎我們大小姐長的好看了。”

郎華娘笑了,在青燕身上多放了幾分目光,放下包子,起身道:“你果真是她身邊的人。”

這話青燕辨析明白了,這位華娘子果真是在贊揚她們。心裏想道:這華娘子之所以在當時出手相救,怕是因為大小姐為她說了幾句好話,又婉轉送上銀子相助的緣故。什麽長的好看的話,不過是這位華娘子的傲性作祟罷了。

似這位華娘子一般的人,手上有治病的真本事,有傲性是難免的,遂更包容幾分,态度謙和的微笑。

當着外人的面用飯,寧靜遠是做不出來的。這會兒他就安靜的坐在一旁,豎着耳朵聽青燕和郎華娘的對話。

這時門外傳來咳嗽聲,青燕臉色微赧,歉然道:“姑娘稍等片刻。”

見青燕一走,狗子娘就上前來拉着郎華娘給那王媽媽上眼藥,道:“華娘子,那車上還坐着個老虔婆呢,說話刻薄,瞧不起咱們鄉下人,你可仔細着些別吃了虧,我剛才就吃了那老虔婆一頓排頭,說我沒教養。”

郎華娘道:“多謝嬸子提醒,嬸子找地兒坐着,瞅着機會,我讓你親自還回去。”

狗子娘一聽,心裏別提多舒坦了,先不說郎華娘有沒有那個嘴上功夫,只要她有這份心,狗子娘就覺得自己維護郎華娘沒維護錯了。

喜的眉開眼笑,道:“那可不行,壞了你的生意可不好。其實我也沒吃着虧,她瞧不起咱們鄉下人,我還罵她是奴才了呢。行了,華娘子,你忙着,我回去接着給家裏爺們捶打衣裳去。”

郎華娘笑着送狗子娘出去,轉頭對郎意道:“阿爹,你接着吃,有我招呼就行了。”

郎意卻開始收拾桌子了,“不合禮數。”

郎華娘不再管,将狗子娘送到門口,就見一輛馬車停在那兒,青燕正和馬夫一起往下搬東西,旁邊站着一個顴骨高聳,額頭窄,下颌寬的老女人,眼睛盯着放在門口的招牌,眉頭緊蹙的能夾死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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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燕看見郎華娘就笑着走過來,手裏捧着一個精致的象牙首飾盒,道:“地上那些布匹糕點之類是我們夫人給姑娘的謝禮,而我手裏這個是我們大小姐給姑娘的禮物。”

郎華娘接過首飾盒,打開一看,裏頭靜靜躺着一支鳳鳥白玉釵,通身油潤光澤,一看就是上等的美玉所制,由此可見那位董大小姐對自己的重視和結交之心。

郎華娘笑了,看青燕一眼道,“敢結交我這個街頭賣丹藥的,你們家小姐莫不是看上我了?”

青燕哭笑不得,“姑娘,你可真是會說笑,怨不得我們大小姐說你是個有意思的人。原本我們大小姐是要親自來見你的,可我們夫人擔憂小姐的身子,堅決不允,只好派了我來,要求我一定要将您請到府上去,擺宴向你道謝。”

“青燕,什麽下三濫的人都是能往府裏請的嗎?!”王媽媽登時呵斥。

青燕吐舌,并不敢與王媽媽正面争辯。

郎華娘笑道:“這是你們家的女主人?”

偷觑王媽媽一眼,青燕低聲道:“并不是,王媽媽是我們夫人身邊的大媽媽,也曾奶過我們大小姐,在我們府上我們大小姐也要禮讓她三分的。”

“哦,原來是個奴才,我還當她是你們府上的女主人呢。你們大小姐送我玉釵,結交之心明顯,還要邀請我去府上一敘,你們這個媽媽卻言語侮辱拒絕我,這是何解?沒道理啊,主子想要結交宴請的朋友,卻被一個奴才瞧不上眼,你們府上真是了不得,奴才騎到主子的頭上都不礙事的嗎?”

青燕笑的僵硬,沒有言語遮掩。

“不知羞恥。”這王媽媽自視甚高,仿佛罵郎華娘一頓都嫌髒了嘴,“蒼生,把東西扔下,咱們這就走,這等污穢之地,我一刻也不能呆了。”

蒼生是趕車的車夫,一聽王媽媽要走,他立即跪趴到車下充作腳凳,那王媽媽一提裙擺,一腳踩上去就要上車,郎華娘眸光一冷,猛的蹿出,一把抓住王媽媽的後背衣領,霍然将人甩出。

“吧唧”一聲,王媽媽重重摔在地上,與此同時一聲“咔嚓”,王媽媽一口氣沒上來,屏息了幾個眨眼的功夫,忽的爆發一聲慘叫。

“啊——”

“發生什麽事兒了?”郎意趕緊跑出來看,後頭跟着晚了一步,扶着木棍探路的寧靜遠。

郎華娘言笑如常,“沒事,這個媽媽骨頭斷了。”

青燕看的目瞪口呆,她覺得自己眼睛花了,明明華娘子剛才還在自己手邊的,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跑到車旁去了,還把王媽媽甩了出去。

立時青燕反應過來,磕磕巴巴道:“你、你把王媽媽摔壞了。”這是捅了大簍子了。

“小賤人,你竟敢這麽對我!”王媽媽抱着自己的斷腿,疼的滿面流汗,狹長的眼睛裏爆射羞憤痛恨的戾光,“你知道我是誰嗎?福安郡主都得聽我的,下三濫的賤人,我一定要把你賣到窯子裏去,你去窯子裏賣你的春|藥去吧。”

郎意一聽,氣的渾身發抖,左右找找,沒找到趁手的家什,見寧靜遠手裏有木棍,搶過來,沖上去,照着王媽媽就是一頓亂打。

“你敢,你們敢,我不會放過你們的……哎呦!哎呦!”王媽媽顧不得罵了,一霎抛開她的高傲冷慢,抱着腦袋躲閃如過街之鼠般狼狽。

“我讓你嘴毒,讓你嘴毒,不許罵我閨女,你要罵罵我,是我沒用,都是我沒用。”郎意打着別人,下手越來越輕,他自己卻紅了眼圈兒。

寧靜遠聽到“福安郡主”四字,扶着門框,躲在暗處,禁不住笑彎了唇。

“華娘,這等自大狂妄的奴才不可輕饒了她,但打狗還得看主人,華娘,還是把人送到福安郡主面前去,讓福安郡主教訓吧。”寧靜遠又怕引起郎華娘的懷疑,又添了一句,“咱們升鬥小民怎可與權貴為敵,我怕你吃虧,咱們家可就指望你了。”

郎華娘望一眼寧靜遠,垂眸微思,再擡頭時淺淺揚唇,道:“好,聽你的。”

“阿爹。”郎華娘奪下郎意手裏的木棍,“家裏去吧,有我呢。”

郎意低着頭,不敢看郎華娘,漸漸的躬下了腰,是卑微羞愧的模樣。

“華娘,爹……”淚水默然無聲的落到地上,濕了黃土。

郎華娘心中微痛,輕抱一下郎意就放開,“阿爹,我都知道。你生我養我,護我長大,又順從我所有不遵世俗規矩的心意,再也沒人比你更寵我,你就是這世上最偉大最值得尊敬的父親。我已長大,羽翼豐滿,我護你心甘情願。阿爹,好好在家裏呆着。”

郎意抽吸了一下鼻子,沒出息的哭了,不好意思讓郎華娘看見他涕泗橫流的醜樣兒,猛點幾下頭,扭身就回了家。

寧靜遠微微動容,心想:這臭女人倒是孝順。

“青燕,蒼生,你們都是死人嗎,我被人打了,你們去,給我打她。”王媽媽再度叫嚣起來。

“你說得對,我該把這奴才拎到福安郡主的跟前去,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就在王媽媽還要叫嚣之時,郎華娘對着她因斷裂而凸出的一塊腿骨就猛的踹了下去。

伴随着“咔嚓”一聲,王媽媽再度慘叫,立時暈厥了過去。

“使不得,使不得。”青燕反應過來,趕忙上前來勸說。

“我在給她治斷腿呢,這不就接上了嗎。”郎華娘道。

彼時門口已圍了不少村民,狗子娘也在其中,郎華娘就道:“嬸子,你家有繩子嗎,借我用用。”

瞧着王媽媽被整治成這個慘樣兒,狗子娘心裏痛快,忙道:“我這就家裏拿去。”

兩家挨的近,不過片刻,狗子娘就抱着一捆繩子過來,“華娘子,給你,夠用不?”

“夠了。”

說着話,郎華娘把王媽媽結結實實的捆了,栓到馬車上。

對寧靜遠笑道:“帶你去清遠書院一游如何,昨兒你不就想去清遠書院嗎,我挺好奇,清遠書院有什麽東西吸引你的。”

寧靜遠心頭警鈴大作,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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