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賤人送做堆

不過是睡了一個自願送上門的村女,當年他只當是一夜風流,風流完了就完了,像喝口水吃頓飯那麽簡單。

更何況十多年過去了,他又要想着哄騙福安郡主以求得到淮安王的提攜,又要想着升官發財,又要想着尋隙偷個腥養個歌姬,日日月月忙的不可開交,哪會費事去記那一場可有可無的風月小事。

此番再見邬老頭,眼前之人雖滄桑了許多,卻清晰可辨是當年那個小地主,猛的一下子就喚醒了他幾乎遺忘的記憶。

當年他還在翰林院做翰林侍讀,因杭州曾是太上皇和太後故居之地,當國子監上書要求在南方建一座清遠書院的時候,陛下就親自圈定了杭州,并親點了幾個翰林侍讀陪同國子監祭酒一起來杭州選址,他便是那其中之一。

杭州管轄着七個縣,他陪同國子監祭酒下來後,七縣縣令争相設宴款待,又是送美人又是送金銀財寶,都想讓清遠書院落在自己的縣內。

望着那些送上門來的美人財物,他是蠢蠢欲動,卻又不敢伸手,因為當時的國子監祭酒是出了名的清廉高潔,他自己推了那些宴席和美人不算,也勒令他們這些翰林侍讀不許收受賄賂。

他不知道別人收沒收,反正他是沒收的,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那時他已娶了福安郡主,也借淮安王的力被選入翰林院,做了翰林侍讀。翰林院啊,那是天下學子做夢也想進的地方,自古就有非翰林不為相的俗語,這裏也是最接近天子的地方。

翰林侍讀,就是陪帝王讀書講學,給帝王解惑的人。那時承乾帝才将弱冠,是真正的少年天子,若能得到這位少年天子的認可,前途将不可限量。

然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周元斐、洛山柏、趙夢瀾這三人将他壓的死死的,陛下讀書、騎馬、狩獵都只叫這三人陪同。

陛下被這三人把持,別人自然沒有出頭之日。

他有想過利用淮安王府的勢利逼退其中之一,卻在弄清這三人的背景之後,徹底歇了心思,并生絕望之念。

周元斐,周老相國之子,太後娘娘的表侄,陛下可稱一聲表哥。

洛山柏,魯國公之子,太後娘娘的侄兒,陛下亦可稱一聲表哥。

趙夢瀾,倒是和陛下沒有親戚關系了,卻是神龍朝一将一相一奸商裏頭的雅相之子。

而他呢,不過是編竹絲畫起家的小商人之子,若非他考上探花,若非他娶了福安郡主,根本接觸不到那三人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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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讀書人的傲骨,可是他再傲也有自知之明,他和那三人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人。

他怎麽和人家争?

只能嘆息自己投胎時沒趕上好人家吧。

一開始還不甘心,想用自己的才華吸引陛下,想用自己高潔的品行和他們交朋友,想憑借自己的努力站到和他們同等的高度,可是……

人家根本看不起他!

陛下也只把他這顆珍珠當魚目!

他只能屈服于現實,只能埋沒在翰林院,這一蹉跎便是整整三年。

當他看着那三人步步高升,前途錦繡,他眼紅了,他不甘心。遂想道:那三人如果不是有那樣顯赫的家世,他們還不如我,憑什麽他們步步高升,而我卻只能默默無名。

于是他振作了起來,讨好福安郡主,讓福安郡主去求淮安王,于是他有了跟着國子監祭酒出來認識真正官場的機會。

機會來之不易,他堅決不會做揀了芝麻丢了西瓜的蠢事。他要讓自己清名遠揚,要讓國子監祭酒對自己印象深刻,只要他能在陛下跟前說自己一句好壞,能讓自己在陛下心中留個印象,自己就有外派做官的機會。

以前他覺得娶個郡主便是一步登天,類似縣令這般七品芝麻小官他不屑做,而現在他不這麽想了,與其永遠被埋沒在翰林院做枯燥的學問,還不如去做官舒服。

縣令,一縣之長,他就是最大的,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還有升遷的機會。

于是他走出了燕京。這一趟差事下來,就讓他知道了做外官的甜頭。

因青槐鎮有山有水,風景秀麗,于是清遠書院的地址确定了。

國子監祭酒也不是個太死板的人,差事辦好之後,就給陪同他下來的翰林侍讀們放了幾日假,讓他們自己去玩。

蘇杭山水甲天下,并不是吹噓。

就是在他游覽山水的時候,遇到了這個邬地主,并被熱情的邀請到了家裏,當他察覺邬地主有意把女兒許給他的時候,他不過是順水推舟的接受了。

那個女子叫什麽名兒他已記不清了,只記得長相還好。

他是用了假名的,并且編造了身世,而且不日就會返京,所以他肯定這個小地主不會找到他,于是他就秉着游戲人間的心态,睡了那女子一夜,一夜他就種出個兒子?!

那這十多年來他為了想要個兒子承繼香火,不斷寵幸家裏的妻妾和外頭的私寵算什麽?

那麽多良田美地,都比不上十多年前偶然遇上的荒野地?

董昌碩下意識的斷定是這個小地主要設套治他,但當他略微一瞥邬承嗣的長相之後,驚訝的瞪大了眼。

是誰的種,長誰的樣兒,不說像個十成十,但總歸讓外人一看就知道,哦,這是一家子人,哦,那是誰誰的兒子。

此刻,邬承嗣的長相明晃晃的在打他的臉。

那迥然有光、尾稍上挑的大眼,那濃淡有致的眉,那高挺筆直的鼻,整體一看,那給人斯文俊秀的第一眼感覺……

這就是他的種!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董昌碩又是喜,又是惱,喜則是終于有個親生的兒子了,惱的是這家子人沒有眼力,認親不分時候,當着福安郡主的面兒,讓他一時想不出說得過去的解釋。面上情緒就直觀表露了出來。

“碩哥,你回答我,他不是你兒子對不對?你沒有背叛我對不對?”福安郡主悲痛欲絕的微揚了聲調。其實當她看見董昌碩的神情,她心裏就有了答案。但是她不願意相信,她要聽董昌碩親口說。

邬老頭生怕董昌碩否認,又把邬承嗣推到福安郡主眼前,“這位貴人,你仔細瞧瞧,這孩子的相貌是不是和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就是他的兒子。”

“你閉嘴!”董昌碩惱恨的瞪了邬老頭一眼。

邬承嗣忘記了和自己發誓要孝順的郎意爹打架的事兒,他咬住嘴唇,微微發抖,有些激動又有些怨怪的直視着董昌碩,哭道:“你用了假名吧,你騙了我娘和我姥爺,你騙的他們好苦,你是個騙子!”

董昌碩能兇邬老頭,卻不會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親生兒子發兇,彌補父子之情還來不及。如若邬承嗣上來就認爹,他反要瞧不上,而現在他卻是高看邬承嗣一眼。

“碩哥,你看着我,回答我。”福安郡主又是傷心又是憤怒,猛的扯了一把董昌碩。

“爹,你才是生我的爹嗎?”邬蘭娘弄清楚了狀況,激動的呼喊。

董昌碩傻眼了,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指着想要撲上來的邬蘭娘質問邬老頭,氣憤道:“這又是怎麽回事?我就睡了你女兒一夜,哪裏又弄出個女兒?”

邬老頭立馬驕傲的擡頭挺胸,道:“我們倩娘當年生下的是一對龍鳳胎,村裏人都知道,你不信可以去問。龍鳳胎啊,不是随便一個女人都有我女兒這麽好命的。”

真相是什麽,已經不言而喻了。

“你們不要再說了!”福安郡主只覺心上被插了一刀,“啊”的一聲捂住自己的耳朵,弱慘慘的哭道:“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一邊是讓他驚喜的龍鳳胎,一邊是他官途上必不可少的靠山,董昌碩為難了,“婵兒,你聽我說聽我說聽我說啊。”

家醜不可外揚,王胡子早一步把看熱鬧的村民攆了出去,關上了院門。

這一切的發生很意外,到了此刻,郎意滾動了一下喉結才明白了幾件事,第一件事,邬蘭娘和邬承嗣根本不是他的孩子;第二件事,他被邬老頭一家子騙了,這一騙就是十多年;第三件事,邬蘭娘和邬承嗣的親爹找到了。

不管多沉悶老實的男人,被騙做了十多年的便宜爹,給那兩個兒女付出了十多年的父愛,卻驀然發現崽子不是自己的,聖人都會憤怒。郎意撸袖子就想上去讨個說法。

“阿爹,沒咱們什麽事兒。”郎華娘擡手一攔,把一個茶盤放郎意手上,裏頭放了幾碗清水,笑眯眯道:“爹,來者是客,咱們家沒有茶葉,就用清水待客吧,快給客人端過去,還有我那個阿爺。”

“那不是你阿爺,從今往後,華娘你不許叫他阿爺。”郎意惱怒道,忽的回過神來,激動的一把抱住郎華娘,就像是抱住了自己的主心骨,抱住了整個世界,“華娘,你回來了,你沒有抛棄爹是不是?”

郎華娘點頭,“我阿爹這麽可愛,我怎麽舍得抛棄呢。”

站在一旁的寧靜遠不屑的微哼,心道:臭女人,連自己爹都調戲,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阿爹,請客人喝水,快去。”郎華娘催促。

“不給他們喝。”郎意生氣的道。

“阿爹聽話。”郎華娘安撫道。同時欣慰的想:這副藥不錯喲,我阿爹都會生氣、會拒絕了。

“他們不仁,我們不能無義是不,阿爹快去。”郎華娘退了郎意一把。

屁,有人對你不仁,你能滅他們滿門。寧靜遠惡意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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