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了,這收藏點擊,心頭拔涼拔涼沒話說了

。頭一回看到皇上的字,禾青還吃驚哪裏看到過。後來才反應過來,可不就是四阿哥的字嗎?

當然不是一樣,只是四阿哥的字,似乎相對有些相似。

皇上的書很多,禾青翻着還有些眼花。皇上閑着無事,只管禾青就在一邊拿本書自己看。等手上的字好了,卻看着禾青捧着一本書發悶。仔細一看,竟是些數字的書《幾何原本》。

“可看的懂?”

禾青搖頭,一臉懵懂,“回皇上,這是什麽?”

開頭一些簡單的算術基本是曉得的,她好歹跟着官了幾天家,知道算盤怎麽打。但要再多的,就不曉得了。而書上着奇怪的符號,角邊還有方式,禾青看的是一個頭兩個大,根本就是天書。

“這叫幾何,可有興趣?”皇上似乎打趣上了瘾。

禾青腦袋當即搖得就像撥浪鼓般,緊抿着唇,顯得猶如大患。皇上看着憋得書往手上一拍,脆生生的響起,“過來。”

簡單的兩個字,禾青只覺得有些熟悉。禾青跟着走過去,就看着一邊的奴才很懂事的搬了一張楠木嵌銀面書桌,上頭有些物件,邊上還放了标尺等。皇上已經坐在了桌子前,禾青跟着在一旁看。

“你這年紀,記東西都是不錯的。”皇上把那本《幾何原本》放在桌上,紙張上寫了一些不大的數字,還畫了一個叉叉,後面加了個兩條橫線。皇上寫的很順,禾青看了看,等到後來了,皇上點着最上頭的問,“可看出有什麽問題?”

禾青小心的看了皇上一眼,沉吟一會兒,“這些數字,前者都是後者的倍數。”

皇上點頭,禾青松了口氣,“還不算太蠢。”

禾青喉嚨像是被噎了一下,落下眼角。

皇上來了興致,在無逸殿有各位阿哥,在乾清宮有各位大臣,在自己書房裏,竟還有個蠢笨的武侍奉等着自己教幾何,一下子日子充足,又逗趣,皇上整日樂呵呵的。就算禾青萬般無奈,便是梁九功也樂呵呵的過來,讓禾青好好表現,不要白費了皇上的好心。

禾青閑着看得都是話本兒一類,如今看着這幾何,只覺得苦大仇深。皇上不在的時候,禾青恨不得把那些幾何等奇奇怪怪的書給撕了。皇上強迫的教就算了,學海無涯苦作舟,禾青自娛想着,可皇上總是嘴上幾句蠢笨朽木的話,再讓她抄罰過後又一臉舒爽走開的行徑,實在讓禾青哽咽在吼,很難吞咽消化。

這就是皇上的聖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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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青悶頭學着,直到有一日小路子送來一本滿是幾何的小本子,上頭的字跡有些熟悉,卻又更加的稚嫩。小路子笑,“四爺說皇上不喜歡蠢笨的,怕武侍奉惹了皇上惱怒,遂拿了自己的小本子來,讓武侍奉閑着多看看。”

這可都是四阿哥的學習心得。禾青拿着沉甸甸的,雖然小路子傳過來的話不好聽,甚至原話更不好聽,但是禾青心裏卻奇異的一暖,對着小路子,聲色有些低,“謝四爺。”

小路子點頭,臨走了,卻看了禾青兩眼,最後定在那裏,也低下聲來,“不曉得武侍奉可曉得,四爺的生辰馬上就要到了。”

說罷,不等禾青言語,先走了。

這模樣,似乎不是四爺說的。可是,禾青摸着有些發燙的小本子,感覺自己悶頭是不可能了。而且,這樣也算是有了個緣頭送過去了。過後四爺收到了,應該不會誤會什麽吧?

戴姑姑那日的神色打量,禾青看得一清二楚,她真的沒想過婚嫁之事。何況她如今為宮女,四阿哥更是皇阿哥。再說了,她念頭上來了,複又壓下去,只怕旁人瞧了還以為自己避諱什麽呢。

禾青這麽一想,心裏定下來,夜裏回屋後禾青拿着床頭邊已經雕了一半的小木狗。聽說當年四阿哥和九阿哥一同打起來的是只乖巧的,而如今四阿哥也漸大了。禾青防着犯了四阿哥的心病,幹脆就雕一只大的狗。

這個半成品,已經這小半月裏最好的成果了。

如今提了出來,禾青熄了心頭漸漸不送禮的念頭,夜裏忙活一會兒,晨起再早點,禾青努力的趕着。如此好幾日,到了四阿哥生辰的當月頭,禾青摸着指頭的兩個口子,滿意的端看了半成品一遍。

好在口子在不再手背上面,不仔細是看不到的。禾青又拿去整了一遍,等看着一只英氣的狗雕呈在眼下,禾青心情難以言喻,歡喜的裝好盒子裏,送到了小路子的手上。

禾青撇着小路子走開的輕快腳步,突然有些後悔,她似乎更想親自去。如果親自去,她想看看四爺看到狗雕的時候,會是如何的神情?歡喜還是嫌棄?

念頭揪在心頭,禾青惴惴不安,魔怔似的坐在那裏,神游了起來。

卻說那邊四阿哥正在榻上,聽着奴才接過那些禮。尤其是佟家的禮,四阿哥點名放在桌邊,卻沒有看。直到一個蘇拉進來,奉上了一個香色的小盒子。

四阿哥點頭,放在一邊。

等到後來夜了,都靜了。四阿哥看着矮桌上的禮,這才一一看着,讓奴才都分放好。後來只剩下兩份,一份是烏拉那拉氏的,是個腰帶。上頭繡的花紋很精致,四阿哥端了一眼,讓奴才收着。

最後的,是小路子帶來的。

四阿哥先是嫌棄香色小盒子看着包裝寒酸,打開一看,眼眸一閃。好一個‘獨具匠心’的狗雕!眼睛一大一小的,耳朵弧形不一,成何體統!

便是一眼,四阿哥心頭已經挑剔了好些壞的。

想想這始作俑者還在給自己汗阿瑪壓榨取笑着,四阿哥扭着眉,拿着狗雕起身,放進了桌櫃裏,眼不見為淨。

四阿哥這麽一想,也沒了後面的話。禾青念了幾日,見了小路子免不得問幾句,小路子一笑,“奴才是轉交的,只聽說那日送了進去,四阿哥收了。可是好壞,奴才就不曉得了。那日上至皇上,下至貼身奴才都送了禮,哪裏知道這個?”

這倒也是。

禾青點頭,對着小路子揶揄的眼神,哂然一笑走開了。

此事,也算撂開了。等到了禾青能算清所謂乘除法的時候,四阿哥生辰的時候,好些人說道起,禾青才知曉四爺白日去給太後皇上,德妃請安用過膳之後,晚了和各位阿哥公主。在那之前,還和內大臣費揚古說了話,收了禮。

而就在去年,皇上為四阿哥賜婚,福晉既是內大臣費揚古之女,烏拉那拉氏。

禾青當時當頭一擊,她看着四阿哥不過大自己一歲,連上面阿哥沒有成親,也就沒有想到阿哥是個有婚約的人了。

而她想想一路過來,許是心頭想的,再聯之前頭自己還送了親手手工的狗雕,自己還為此輾轉幾餘的嬌羞念頭,禾青當時心頭一涼。摸着已經快好全的手指頭,禾青覺得有些刺疼。

她這樣的行徑,若是旁人知了,怕還以為她就是一個狐媚的狗奴才!

怎麽辦?

禾青聽着那些奴才底下細碎,就怕聽見什麽有關的話。辦事的時候不盡心,也讓皇上狠狠地罰了抄寫,如此一來,幾何倒是長進了不少。好在年節來了,多少奴才也有些性子起,皇上也沒有多疑,只讓梁九功一臉孺子不可教的悲痛教養。

梁九功私底下說話也是個狠的,幾下倒把禾青罵醒了。

等到和四阿哥碰面的那日,禾青一臉沉靜,規矩的請安,側身就要讓開。四阿哥看着人了,卻念起了那只狗雕。禾青被叫住了腳,“弄壞了幾個?”

禾青垂眸,“八個。”

“恩,倒是不錯。”四阿哥點頭,俯視着見禾青的耳朵竟然紅了。當即心頭愉悅的笑了笑,背着手放人走了。

☆、年三十衆女齊聚

禾青低着頭,四阿哥只當人是臉皮薄,就此揭過。

但過後,四阿哥卻發現自己似乎領悟錯了。手上雖說多了件姑娘家親手雕刻的物什,可這人卻是半月不見。至于小路子那兒,傳來消息,只說禾青似乎很忙。

四阿哥默然。

就這麽忙活着,禾青迎來了在京城裏頭一個年三十。皇上封了筆,偷着閑陪着太後聽了一出戲,去了後宮貴妃處轉了一圈,現今回來準備夜裏的宴席。皇上伸着手,讓宮女理好衣飾。禾青站在一旁,只聽梁九功尖聲奉承,“皇上今日襯的是越發身姿挺拔,”

“诶,”皇上擺手,卻看着禾青,“你個老東西說話怪好聽的,還是讓小姑娘說說。”

梁九功聽皇上嫌棄厭煩他了,不由得臉上顯得很是委屈,逡了禾青一眼,引得皇上咳了兩聲。禾青忍不住抿唇,有作着一副難為模樣,捂着嘴角偷笑,“君子當如此。皇上英姿,就是再好不過的了。”

禾青委婉,卻又打趣奉承着。

皇上似模似樣的摸着腰帶,他如今正值中年,是身子最好的時候。禾青避開面子上的,誇他精神好,面上好,聞着便更是心悅。梁九功見此,酸溜溜的一嘆,默默的給皇上拿起鶴氅,皇上說了兩句,臨走前,給了禾青一個小香袋,“前幾日總聽你幾個姊妹念着,今晚你就跟着去頑,明日記着不要怠慢了差事。”

禾青墊了墊,是金塊。這可比偶爾的金葉子金貴多了,“謝皇上。”

送了皇上走,禾青帶着人把殿裏裏外又收拾一番,走之前拿出早有準備好的小錢,上下賞了一番,又尋了魏珠等讨了紅包,這才高高興興的去了廚房。想想這夜果真不是她當差,禾青知道肯定是她們中間早就說好的,遂念頭一轉去了膳房。

幾個宮女,有京城的,有蒙古,有南方的,四處都有,口味不同。聽聞還要叫旁的姑姑等人,禾青心頭算着今夜怕是極熱鬧,性子會開些,加之難得能懈怠歇息的日子,禾青找人給了錢,叫人買了好酒回來。這會子過去了,催一催。再去讨點酒釀丸子之類的,熱乎乎吃着,盡是想着禾青也覺得好的不能再好了。

禾青臨走了又催了一聲,她打算夜裏一起吃鍋子,熱騰騰的還暖胃。

前頭不需要自己,禾青興致很高,回到自己寝間還主動的到處打理一遍,只管等人過來就好了。禾青抱了好幾壺的酒,在屋裏頭溫火煮了兩壺。秀裳是打頭來的,除了幾個值夜的,一過來就搶着要吃禾青溫煮的酒。暖和的滾在心頭,也不太醉人,禾青勸着幾人吃幾口,免得在邊上看着怪稀罕的,也不盡興。

姜侍奉來的時候,禾青張羅着起了鍋子,菜肴一一擺上。

禾青嘴饞,先忍不住夾了羊肉下鍋,“不說了不說了,我今兒特意去了膳房,叫了好多吃的,我可饞壞了。”

姜侍奉敲了禾青額頭一下,“下多點,本姑娘也要吃。”

“好好好。”禾青讨好的應和着。

姜侍奉拉着秀裳,秋谷,更有幾個姑姑竟也來着了。禾青見此,把盤子裏的肉都下了,喊了人再去拿兩盤來。還沒吃,禾青就感覺眼下鍋子裏的都不夠自己吃的闊達,幾下把羊肉卷了上來,讓人分過去,自己先開了幾口,很是鮮。幾個姑姑都是與禾青偶見,雖不是極熟絡,但相交面子不錯,如今湊在一起還帶了小物什來,戴姑姑後來竟也來了,拿了一壺酒過來。

這麽一湊合,禾青房裏竟是張羅了三大桌子。皇上各司的宮女,門外還有幾個蘇拉小太監。便是還有些太後太妃的,禾青見了,也算是頭回相識,互相敬了一杯。

回到自個兒的座位,戴姑姑正坐在旁邊。禾青一怔,姜侍奉起身,拉着在禾青邊上坐下,一大桌子的宮女擠着很是熱鬧。禾青抿着戴姑姑帶來的酒,不同她的溫酒,是個冷冽的。熱辣辣的滾在喉裏,一道道的燒着到了心口上,禾青倒了一氣,“這酒好辣!”

辣的都要嗆出淚來了。

禾青一張臉扭在了一團,戴姑姑看着笑得不行。

酒令子,說小段子,頑葉牌,一個個歡聲笑語。這邊兒的道那個宮女和太監私底下吃了對食,那邊兒的道後頭有個心高氣傲的包衣奴才如何遭罪。禾青坐在旁邊,聽了許多不曾聽聞的話兒,只覺得又有趣,又好笑。

轉了一圈,禾青坐着又給拉着輪了兩回酒令子。連着幾杯下去,還吃了不曾溫煮的烈酒,燒的不行,趕緊走開。禾青把窗棂打開,撲面而來的一股冷氣進着喉裏,頓時清醒了許多。幾個值夜的宮女就要走了,禾青倚着窗口道了別。秀裳等跟着送出去的,前一會兒還醉醺醺的嫌外頭冷,後一瞬竟這麽在院子裏頑起雪堆,間或幾個雪球飛過,很是熱鬧。

雪壓青松,紅梅嬌豔,綴着紅白斑駁,透着一股子說不出的味道。禾青看着有些癡了,宮女鬧哄哄的,禾青聽着也不嫌躁。

禾青撐着下巴,一手摸着滾燙的臉頰。眼神盯着前頭,卻更像是看着遠方,晃晃悠悠的看不仔細。戴姑姑捧着茶過來,“醒醒酒。”

煮開的茶水,缭繞着冷氣,渺渺如煙。禾青兩手捧着,回頭看着姜侍奉一臉通紅的正和幾個姑姑說着話,臉上似哭似笑,一陣一陣的。這樣失态,禾青沒的勾起了笑,“戴姑姑想什麽?”

“我在想,新一年,該如何好?”戴姑姑輕聲。

禾青了然的勾唇,“今年如何,明年也當如何。”

戴姑姑挪眼,看着禾青,眼裏意味深長,“你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去年她在武府,今年她在宮中,如何能一樣?

禾青看着外頭廊道,一處一處挂着的紅燈籠,點點火光般,襯着上頭一些猜謎字畫,喜慶卻又亮得心裏頭驀地一軟。禾青不應,戴姑姑也不惱,反而笑了起來,“四爺不久就要成親了,這也算是阿哥頭一個了!”

不說太子爺,便是三阿哥都沒有也還沒有娶福晉呢。如今四阿哥大婚,宮中上下只怕又要熱鬧許久,到時候宮中來往的,還有一個四福晉了。聽聞,這還是為了孝懿仁皇後說好的婚事,但不想皇後終究無幸看到這般光景。

可這些,歡喜也就是皇上和四阿哥,與她而言也沒什麽不同。或者說,越發的要自己謹言慎行,不得出挑了。屋裏頭的那些半成品,禾青也一盡的扔去。

禾青倒頭吃了一口滾茶,回了一口熱氣,“恭喜皇上了。”

戴姑姑伸手,拉着禾青,緊了緊,“你這一路過來,已然和四爺最親了。雖說後來無幾,入宮後亦平平。可你想你這樣進宮來,除了跟了阿哥還能有什麽出路?一輩子跟着皇上,像我一樣老死宮中無人送終?”

戴姑姑也不怕忌諱,直言死字。禾青扭眉,想擺開戴姑姑的手,“我還沒想這些。”

“以前看你是個懂事的,如今怎麽沒明白呢?皇上如今這般,就是最好的了。若是進宮,你當吃了多少苦頭也不見得好。皇上是個明君,太後最厭惡那些狐媚的。趁着四爺現今稀罕親近你點,你若還不知好歹,你當以為你當真能安身?”

只要禾青抓住機會,借着皇上給的臉面,自己又是在旗人。便是沒有娘家顧着,自己争口氣得個小阿哥,側福晉那也是可想的。

戴姑姑如此挑明,禾青卻如鲠在喉,很難釋懷。

若是真的跟了四爺,只怕她,以後也難見雙親家人了。可即便不如此,她出宮之日,可能期盼等之?

念及此處,往日家人美滿歡樂的日子就在心頭,禾青心中悲痛,雙淚流下,糊了眼下。

戴姑姑一嘆。

不是她逼,可禾青這麽耽誤了,又能如何?女子再難,但到底能夠生兒育女,就是極好的了。如今禾青有機會能如此,日後有人為自己養老送終,也是一樁美事。看太皇太後走了,蘇姑姑再得皇上敬之,可到底那就是一個奴才。

再壞,也沒得一把年紀給人一張破席卷出去,送了野狗好。

若是成了,她自然幫着走動,尋個好的奴才跟過去,禾青安安分分的,也好。

禾青低聲泣泣,等醒過來的時候,卻是半夜。爆竹聲響了一陣又一陣,禾青聞着聲只覺得鬧哄哄的,等躺會兒精神了,套上大氅打開房門。漆黑的夜色,小路子和小德子端着盤子,正在拾撿她們吃了許久的桌凳。踩着雪地嘎吱響,在震耳炮竹聲中,禾青擡頭被大紅的花團璀璨的簇着一團,燦然花開。

還有月餘,武禾青便滿十二。這個時候,母親應和阿瑪一同想着大姐姐泠紅的婚事,還有大哥二哥,只怕也已經去娶了新嬌娘,至于太太,身子也好起來了。

唯獨她,揪着大氅,手指發白。

‘嘭’

天色又是璀璨一亮,禾青擡頭一看,前頭鬧哄哄的又是一陣。

康熙,三十年。

作者有話要說: 四阿哥的婚事上來了,禾青快奮起吧!

☆、育子喜唏噓其中

撥開烏壓壓的一片厚雲,天際潑墨般窒息的大雨總算緩了下來。淅淅瀝瀝的小雨如風飄灑,天色漸漸打亮。夾着點點白雪,對應着天,白亮的有點刺眼。

推着窗棂打開,禾青深深吸了口氣,滿滿的草香撲鼻而來。空氣中清新空氣更讓禾青覺得是舒暢涼快,低頭就是一角鮮嫩草地掃了出來,小道邊濺起了污泥。邊上大片的亮白,很是奪人。

後頭起了動靜,禾青轉頭,一看正是娟兒捧着面盆放下,帶着點聲音。

娟兒見禾青扭頭看她,笑着見安。

禾青捏着手巾,打濕後敷在臉上,而後就着皂莢細細的洗漱潔淨。早膳端了上來,禾青匆匆用過,這才打起有了閑暇功夫,外頭早已把前一夜的狼藉收撿幹淨。大晨起,進進出出竟也不少人。窗棂上貼着的大紅剪紙,襯着來往人身上那嶄新的衣裳,十分喜慶。

到底是宮女,心裏總有些小姑娘的心思。屋裏屋外,宮女都避開一些規矩,盡量打點自己。前幾天成兒和着幾個宮女嘀咕着庭院裏頭的紅兒,約莫着再開豔了就要剪去做胭脂。如今打眼一看,粉色嬌嫩,血紅嫣然的各自挂在上頭,小朵小朵的煞是可人。比着昨晚挑燈看的,要絕豔多了。

這麽對着,禾青轉頭瞧着自己亮敞的內屋,心頭打算等有時候自己剪點花裝點。

“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禾青來了正殿,站在皇上前頭,大大方方的行了個大禮。

皇上叫起,見禾青面色紅潤,眼裏盈盈笑着。頭上還多壓了一簇的幾朵紅梅,不由一笑,“昨兒散了,我都聽你們還在頑,可見是歡喜了。”

“承蒙皇上恩典。”禾青抿唇。

新年頭一日,多點花兒也沒什麽。反正宮中上下多少宮女都是這樣的,她今日也是跟着喜慶罷了。再說今日禾青也沒出乾清宮,因而一群宮女中也不打眼。

各位阿哥請安,禾青看着魏珠領着進來,側過身子。

皇上一一見面,一一說話,場面很是和氣一派。禾青退在一邊,接過了茶房遞來的茶水。魏珠端着給了大阿哥,禾青端着去了太子爺一邊,給四阿哥的時候,對着雙瞳,禾青只覺得心頭潤開來,秀氣的笑了笑。

四阿哥一怔,低頭抿了口茶。

十四阿哥是最小的,坐在上頭晃着兩條小腿兒。看到禾青遞來一碗奶茶,咧嘴露着潔白的牙齒,笑的很喜慶。禾青見之,會以一笑。

早起大雪大雨的,似乎是個好征兆。太子爺領着頭請安,恭賀新年安泰,皇上很是歡喜。太子爺沒有嫡福晉,但是有個極受寵的的側福晉,但上上下下都無所出。皇上想着孫輩稀少,催了兩聲,尤其是大阿哥。

大阿哥敬重嫡福晉,很是寵愛。府中上下唯有嫡福晉有過兩女,如今還懷着一胎,惠妃娘娘很是期盼能有個阿哥,尤其是太子爺無所出的時候,若是大阿哥有了長孫,皇上又該是如何的歡喜?

皇上對着大阿哥說着,又讓人賞了東西給太子爺側福晉,還有大阿哥嫡福晉。

說到小的,皇上不免看向了最後面那個小十四。十四阿哥晃手,從椅子上爬下來,“汗阿瑪,十四已經會背三字經了。”

“哦?”皇上崇尚漢學,和一般人一樣,聽十四阿哥竟然會三字經,很是滿意挑起眉頭。

十四阿哥人小鬼大,看皇上有興致,雙手背在身後,搖頭晃腦的開始背了起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頭頭是道,沒有一絲磕碰的順暢。皇上點頭,“小十四不錯,可曉得這其中的什麽意思?”

十四阿哥低頭,略顯羞澀,“十四不懂。”

不過幾歲的孩子,急起來說話都不定順的。如今能咬文嚼字背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若是還懂,德妃未免太下功夫了。

皇上意料之中,幾個阿哥看着小不點的弟弟,也沒有太大的思緒。反之四阿哥也轉過頭去,看着十四阿哥滿意的點頭。事後,十四阿哥帶着人捧了好些東西回去。禾青換班的時候,卻看着成兒送來一對镯子,是十四阿哥送來的。

十四阿哥領着東西的時候,禾青正當差。十四阿哥心眼裏明白自己不能上去送,幹脆就讓人送到禾青的寝殿來,這裏頭沒有皇上德妃等的意思,禾青接到手裏萬般歡喜。只覺得十四阿哥過了年,越發大了懂事了。以往那些讓她發醜的事兒,怕也沒了吧?

禾青如此一想,打算下回十四阿哥來自己親自伺候好。

康熙二十九年夏,皇上出征前幾下選秀完了。除了幾個皇親王爺或是大臣等人賜婚,還有一些秀女尚未定下。如今年節,家裏人一個個都帶了進宮,皇上去慈寧宮等總要見到一些。便是禾青,也曉得這些人急起她們的婚嫁大事了。

正月初六,後宮中章佳氏敏貴人育下十五公主。

平妃正十月懷胎,毓慶宮中的李側福晉近來交往頻繁,太子也去過幾回。

皇上得了閑,底下一個密貴人來了幾次,禾青很有印象。這位貴人是知縣之女,雖說是漢人,品級也不高。但在德妃的寵愛中,這個密貴人也漸漸的吃下一塊,偶爾皇上寵幸兩回,若是得了皇阿哥,那就再好不過了。

也興許因此,私底下還和禾青示好,禾青摸不準也懶得參合,只管裝糊塗。

皇上并沒有要晉升的心思,便是如今得了一子兩女的敏貴人也如此,何況是密貴人。禾青避開了,卻不知密貴人的幹系反而拉到了梁九功手裏,兩三下下來,密貴人的風頭很盛。

禾青看着手頭上一張張畫像,鑲白旗太常寺卿之女馮佳氏,正黃旗協領之女舒穆祿氏都是面容姣好的,有幾個面容平平的,禾青閑着無事仔細一打量,也看出其中蹊跷。皇上見過留牌子的秀女又怎麽會差到哪兒?底下那都是銀子錢的事兒,打通好了,那就是再奪目的天仙也不過爾爾。

說到底,都是權勢最好。

若說到這個,想來烏拉那拉氏是個很好的。四阿哥那樣別扭的性子,也不曉得兩人磨合着又該如何?

“武侍奉,”魏珠瞪眼,“皇上喚你。”

禾青一怔,迎着皇上那雙黝黑的鳳眼,臉上一哂。皇上好笑,“看來武侍奉看了之後,心裏頭也有計量了?”

“回皇上,奴才只看得這個好看,那個漂亮,眼睛都挑花了。”禾青抿嘴,低頭看着被自己攤在榻上滿滿當當的畫像,更覺得臉紅。

魏珠卻是端着筆墨紙硯過來,皇上放下了筆墨,很是清閑,“姑娘家仔細,你就端看着覺得那些姑娘更好?”

皇上這回是要給上下的兩個大臣,選好嫡福晉和側福晉的,論起來都是極好,但只是琢磨其中姑娘家的品行,誰更好罷了。禾青福身,筆頭研着墨水,想了想寫下了舒穆祿氏,及一個面容平平的葉赫那拉氏,“奴才眼界只在眼下,若是小家子氣了,還請皇上莫笑。”

禾青還沒說完,皇上看着這兩個名字,嘴角就勾了起來。眉頭挑起,“倒也不小氣。”

禾青無言。

只看着皇上滿意的讓魏珠幫着弄聖旨,書寫好了就讓人下去下旨了。那一會兒,禾青只覺得半個身子都發麻,回憶自己圈畫的那兩個人,禾青吓得額頭都冒汗了。她心裏怕自己做了壞事,可想皇上下旨,必定有過思量,但又怕那兩個大臣若是妻妾不合,敢問還有多少積攢路錢的日子?

禾青心裏發虛,心裏頭卻又莫名的歡喜,這會子她似乎無意間做了一個比她阿瑪還要了不得事兒。即便實際與她無關,但她卻是一整天的,都很是精神。

皇上歡喜起來,剛把大臣的婚事苦惱完,翻着那些請安的奏折,見之許多添丁口的大喜事。并在河南,竟有一個女子一胎四子。皇上曾下令,若是一胎四女無賞,一胎四子卻截然不同。皇上興致勃勃的朱批,讓底下人回過去,他要等着下面官員的具體彙報。

這樣的大喜事,大清可從來沒有過,便是雙胎也沒有。這樣鳳毛麟角的好事,皇上看着嘴巴勾了又勾,臉上神情一松,很是精神歡喜,似乎是自己得了這四個孫子似的。

禾青唏噓,一胎四子,而後一家子領着官糧也都夠了。

關懷了外人的,皇上急切起自己的。不顧又開始繁忙政事的排了時間,更多的走動後宮。一回四阿哥去給德妃請安,問過了婚事之後,皇上突地問向了禾青,“武侍奉生辰還有多久?”

禾青那會子正看着十四阿哥出神,被皇上猛地一問,只能乖覺回應,“還有半月。”敢問,皇上你怎麽知道的?

心裏後面那句話,禾青憋着沒有問出來。側過臉,只感覺前頭迎來一道目光。

作者有話要說: 平妃,孝誠仁皇後的姐妹,

話說清朝的時候,康熙時特意下令了的。一胎四女,什麽都沒有,窮人家捧着這樣的四個閨女真的要養壞了。一胎四子卻是每個人從小到大都等于是官家給吃的給喝的給錢,還有家庭補貼等等等等,這差別真心不想說了。

☆、宮女酸胤禛大婚

四阿哥的禮送過來,起初禾青有些驚。

收下之後,已然平複了心情。心頭莫名的緊張,把門關上才打開。呈在眼下那幾本書,厚重的墊在手上,禾青說不出什麽念頭。左右翻着,幾本書也無趣,禾青松了口氣,更有些悵然的拿着放進了床頭櫃子裏。等下回拾撿再且說,念此,禾青把窗推開。

因那日德妃聽見了,禾青竟也收到了德妃并有十四阿哥的禮。皇上當時見禾青看着自己,正琢磨着賞什麽,可看禾青不時嘴裏惦着什麽東西該積攢着,什麽吃食留着換了什麽,那副小氣的模樣,不由想到在武府時禾青走着在路上,還和奴才說道算盤怎麽撥,哪個太貴了。

皇上覺得好笑,想禾青年三十得了他金塊的稀罕樣兒,甩手一樣賞錢。禾青眼前一亮,絲毫不覺的姑娘家這般顯得太俗氣,亦或是皇上愉悅她的話,幹脆歡喜的謝了恩。

魏珠恨其太不争氣,皇上卻覺得稀罕,溜着禾青走了一圈,滿滿一袋子的金塊金葉子的,喜得禾青一雙眼都快沒了。至于丢不丢人,禾青手上沉甸甸的,把禮盡都收起來,拾撿着放在箱底裏。禾青把門關上捧着歡喜的睡了一夜,也以此抵足了。

就為了這個,禾青私下裏,還張羅了一小桌兒。姜侍奉等人來不得,都是見着送了禮,說了話就好。禾青帶了成兒娟兒等,吃了一頓也就過了。

皇上在裏頭面見大臣,留着梁九功在裏頭伺候着。魏珠站在門前,招了招手。禾青趕緊上前,“給魏總管請安。”

梁九功如今是乾清宮總管,皇上在乾清宮上下,他都是最受皇上恩寵的一個。唯有出了宮,魏珠似乎得了機緣,出門就要緊跟皇上,很是得勢。雖然站在門前沒進去,可魏珠很是歡喜。禾青只管湊過去讨了喜,把魏珠逗得心裏頭喜滋滋的。

“皇上今天高興。”

禾青點頭,轉身去了側殿茶房,戴姑姑正挑着茶。禾青就站在一邊,一邊看着一邊學着,并等着前頭的動靜來了,再端茶進去。

皇上正手裏捧着書,對于禾青的進來,也是目不斜視。禾青又端了點心上來,皇上挑眉,“幾何可有看?”

“奴才每日都看了一些。”禾青垂首。

皇上不以為然,反而讓禾青研墨。禾青也不意外,與往日一般,手藝越發精湛。禾青看着自己手下的墨水成了型,外頭傳話進來,“密貴人求見。”

案桌旁的兩人絲毫不覺意外,實屬意料之中的事情,甚至面色也一同無異。皇上似乎看得最是好處,沒有搭理進來傳話的奴才。梁九功掃了那奴才一眼,逼得其連忙退下,對着門前一身青色宮裝的密貴人,欠下身子,“皇上如今正忙着呢,密貴人您請回吧。”

密貴人臉色不太好,但還是笑着又讓宮女抵了銀子上去,“有勞公公了。”

密貴人在門外被攔,禾青了然的看了梁九功一眼。不曉得是否她自己臆想了,她總感覺皇上并無外界所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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